就在明子家還沒有太適應高老四從一個陰險小人變成士安大哥的半個救命恩人的時候, 高四哥就用行動再一次證明,他對反派人設的執著, 親自打碎了明子家人對他的“誤解”。
傷人事件發生之後不久,高老四下班回到家就到明子家串門, 來看他大姨。特別真誠,特別擔心的跟明子娘說,磚廠要開除士安大哥了,因為打人的事兒。現在大哥正沒白天沒黑夜的算賬呢,都準備要交接了。
這剛剛才救了大哥一回的“恩人”,又是自己的親外甥這麼說,明子娘就算不全信, 那也信了七八成了, 這擔心了。
過了七八天,大哥終於得了空回家,明子娘從打大哥一進屋,就觀察大哥的神色, 想看出來有沒有什麼異常。
“嬸兒, 咋地了?我臉上有啥啊?”大哥被娘看得發毛,伸手直抹臉。
“安子,工作幹得順利嗎?”明子娘問得小心翼翼的。
“挺好的啊,咋滴了?”大哥被娘問得莫名其妙的。以前娘可很少會過問他工作上的事兒,對他是百分百的信任加放心。
“不是要開除你了?”明子娘追問。
“開除?這話兒是哪開的啊?”大哥更懵了。
“不是說你沒黑沒白的算賬嗎?說是要交接了?這話都傳到我這兒來了,還能是假的?”明子娘覺得大哥是報喜不報憂。
“哎媽呀,這都傳些啥玩意兒啊!嬸兒啊, 我白天竟給領導跑腿兒幹活打溜須了,那賬不得晚上算啊?咋還傳出來開除了呢?我又沒真把他怎麼地了,為這點兒事兒就開除啊?那你兒子這一年多不白忙活了嗎?”大哥覺得這傳聞實在是可笑。
“啊,是這樣啊……那你幹活也注意點兒,別總貪黑,再累壞了可咋整。”明子娘長長的舒了口氣,又關心起大哥的身體。
轉頭又想是高老四傳的這個謠兒,哎呀媽,真是謝謝您咧,正愁以後不知道怎麼對待他呢,他到好,用行動告訴了明子娘,人家真不是故意要救下大哥的。
好吧……
秋季開學,明子長高二了。沒再跳級,一是她對自己能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再得瑟有可能玩脫了,還是消消停停的跟著學比較好。二是,高中的課程基本上前兩年都講完了,高三就是複習,跳過去學啥呢?三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人校領導在明子去年剛入學的時候,就跟明子爹說得很清楚,高中可不允許跳級。
老姐也升上高一了。明子覺得,老姐士容真是最幸福的一個了。在家裡,因為是小的,前面好幾個哥哥姐姐,活兒都讓哥哥姐姐們幹去了。又一直在上學。地裡的活兒沒幹過多少,家務更用不上她,小時候,幫不上忙。大了以後,姥姥又開家了,不捨得用她了。別說是老姐了,連三姐,也就會收拾拾屋子,做飯做衣服做鞋,一樣兒不會。
明子也沒有嫌棄三姐和老姐的立場,她自己還不如人家呢,好歹三姐和老姐還跟著種過地,她是連地都沒正經的種過,頂多就是春天的時候,幫著點一點玉米種子,前面明子爹刨好了坑兒,她跟在後面一個坑兒裡放上兩到三個粒玉米種子,再用腳把邊兒上的土拖回來把坑埋上就行了。
她就幹過這一樣兒農活兒,剩下的,家裡從來不讓她幹。她去地裡,就是給大家夥送送水啥的。
所以說,要說起來受寵,明子跟大哥真是不差什麼的。別人根本沒得比。
小文哥開學上初二了。這熊孩子他到什麼時候都熊。初二才開學幾天啊,人家拜上把子了。和他的五個同學,除了顧向北是前山大隊的,另外四個人都是別的隊上的,還有個家就在鎮上的。啥人找啥人,一個個的,跟小文哥都差不多,也是屯子裡的孩子王長大的。
他們幾個拜把子還拜得挺正式呢,買了一個饅頭,又買了三根香,把香插在饅頭上,幾個人對著香三拜九磕,說了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就算是結了異姓兄弟了。
這作的。
顧向北排行老三。小文哥因為上學比別人早一年,弄了個老嘎達,小六兒。
幾個人自打拜完了把子,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天天的勾肩搭背一起作,整個興隆鎮中學,沒幾天就讓他們幾天給趟平了,整天在學校裡稱王稱霸的。老師也不管他們。主要他們不欺負同學,除非特別得瑟的,那種人,收拾了別人只會叫好。還有就是,顧向北學習好,老四學習也不錯,老大還是班長,幾個人雖然作,但是像小文哥這樣常年中下的,成績還有了些起色。
小文哥回家跟家裡顯擺他們幾個的“壯舉”,明子娘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小文哥這也算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了,明子娘年輕的時候不也得屯子裡幾個要好的嬸子結成了金蘭幹姐妹兒嘛!
明子就問小文哥,他們怎麼想起來結拜了?小文哥說,是看《三國演義》的小人書學劉關張的……
小文哥有了拜把子兄弟,日常休息的時候,哥幾個就挨家串,來明子家的時候最多,進了門兒,張嘴就叫乾爹乾媽。小文哥平時多精的人啊,這麼多年,從來只有他蹭別人的,就沒往家裡帶過人,這都把兄弟幾個帶家裡來了,可見那感情是鐵了。
明子娘每回都給小哥幾個的飯備得足足的,不求多好,但一定能吃得飽飽的,六個大小夥子啊,一人都能吃下三大碗去。沒點兒餘糧,真抗住這麼造。
這幾位,還最愛去顧向北家,自由啊,那家裡就顧向北一個,想怎麼作怎麼作,也沒人管。有時候還那他家住,那麼小的炕,哪能住得下他們這麼多人,幾個人也是能折騰,愣是在屋裡又搭了鋪炕出來。明子聽小文哥說的時候,都能想像出來顧向北那小屋得有多擠得慌,這得虧是他這些年沒往裡添多少傢什,要不然,肯定施展不開。
這是他們畢業之後就各奔東西了,要不然,這幾位小爺說不定都能給顧向北再蓋出一間房子去。
還真說不準,都是能折騰的主兒,也能淘換東西,木頭啥的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事兒,滿山都是木頭,誰能看住他們哪。
顧向北有了這幾個兄弟,最大的好處,不是放假的時候有地方去了,而是白得了幾個免費的勞動力,還是特別能幹的那種。他家裡有點兒什麼活兒,原來自己得幹上好幾天的,哥幾個過去,一半天兒的,就給他忙活完了。他那兩畝自留地加上一個園子,真是不夠這幾位幹的。
十月,恢復高高的檔案正式公佈了,居然是十二月份就要考試,而不是之前大家猜測的七八年的夏季。
明子就想要報名,跟著一起考。她總覺得,這剛恢復考試第一批,題肯定不會太難,沒準能好考一點兒。
可是,她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因為她根本不符合報名條件。既不是工人農民,也不是知青,還不是應界畢業生。一個在讀的高二學生,學校根本不讓她報名。
好吧,不報就不報吧,原本還想著走捷徑呢,捷徑走不成了,只能好好學,老老實實的等著畢業了。
大哥今年冬天還是管油坊,又過了一年,他的“權力”比之前可是大了不少。進了冬月之後,還跟著廠領導去黑省最黑麵的一個城市出了趟差,回來就送回家裡一大麻袋的土豆。足足有兩百斤。
“叔,賣我土豆那大叔可是說了,這些土豆做種子,一斤栽子在能產五十斤土豆。”大哥送回來土豆就跟明子爹邀功。
“哎呀,傻孩子,你這不是讓人騙了嘛。啥土豆栽子一斤能產五十斤哪?你看看這些歪瓜裂棗的土豆,一個一個的都不帶好樣兒,黑漆造光的,能出秧嗎?”明子娘用一種嶄新的,看傻兒子的眼光關愛的看著大哥。
“就是,這玩意兒一看就坑人的。”明子爹也覺得大哥帶回來的土豆品相不好。
“我看那大叔挺實在個人兒。再說了,我在那邊兒待了好些天,來來回回也問了,都說他們那兒土豆產量高。我尋思著,也沒多少錢,就買回來點兒試著種種唄。”大哥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行了,不就是一畝地的事兒嘛。孩子辛辛苦苦大老遠整回來的栽子,就種上唄,瞎了能咋地。”爺爺向來是最寵大哥的,看明子爹孃還在糾結大哥拿回來的土豆到底能不能成材,直接出場一錘定音。
爺爺都發話了,爹孃還能說啥,那就種吧。但是明子覺得,爹孃心裡肯定是做好了要瞎一畝地沒收成的心裡準備了。而且不光是得準備著沒收成,還得準備著,明年秋天,沒有土豆吃,買土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