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連成眉頭一皺, 我反應過來,這樣豈不是會驚醒他, 大意了,應該點了他的睡穴保險一點。手隨心動, 我向他頭上的百會穴拂去。其實睡穴不是一個單一的穴道,對功力不同的人,要點幾個不同的穴位,對付束連成,起碼要點至少五個以上穴位。我按順序一路住下,準備點他的其他穴道,摸到了被子中, 觸手一片光滑, 不由得臉上一紅,停住了手,這廝居然裸睡!
在我這一愣神之際,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嘴裡嘟囔著:“雲萱!”一把抱住了我。錦被滑了開去, 露出了束連成精壯的身軀,我被他有力地手臂抱住,摟得緊緊地,他的腦袋在我的身上蹭著,唇舌搜尋著我的肌膚,如飢似渴。
“死開!你個變態!”我也顧不得會不會將他弄醒了,一大巴掌拍開了他的臉。束連成睜開了眼, 臉有怒色,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卻換成了滿心歡喜。我趁他還未完全清醒,手指飛快地封住他五六個穴道,見他驚愕間眼皮漸漸拉長,睡死過去,這才撥出一口氣,跳下了床。
床底果然開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我在屋內偷了一根燭臺,幾隻蠟燭,身子縮到床腳,用火摺子點燃了蠟燭,在洞口瞄了瞄,裡面石階進然,延伸很遠,正是我要找的秘道。這才將蠟燭安放在燭臺上,縱身跳了下去。
燭火燒得旺旺的,洞內顯然有出口,氧氣充足。皇帝修的秘道,不是用來危機時刻逃難的,就是用來藏寶的,這個顯然是前者,因為我走了長長一段石階,都沒有發現一件金銀珠寶。這裡的通道夠三至四個人並排行走,也算建得寬的了,我一面走,一面觀察著地下和兩壁,並未發現血跡之類的東西。
曲曲彎彎繞了幾處,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在盡頭處發現了一間石室。石壁光滑如鏡,靠牆擺了一張床,床上被褥齊全,中間一張青玉案,案上筆墨俱全,案旁一左一右有兩個石凳。整個石室陳設簡單,除了這幾樣東西,有一面牆上還掛了一幅畫,畫卷長及地面,畫中紅梅傲雪,有一美人身著綠裳,在梅花林中持劍而立,冷若冰霜。
這畫中女子姿色卓絕,猶如仙子下凡,我看得呆住了,世間竟有如此美人!再看下去,越看越覺得這女子好生面熟,彷彿在哪裡見過,我仔細看了看圖的下方,沒有落款,不知道是何人。腦中忽然想到,這是老皇帝的秘室,畫中人定與他有關係,我再看向那眉眼,那不笑的唇,對了,端木!這畫中女子與端木有著幾分相似,她定是端木的娘,老皇帝的義妹冷青瀾!看來束仲毅經常到這裡來看這畫中人。
我有點佩服老皇帝,他愛的人不愛他,卻也沒有憑著自己的權力去阻礙她的幸福,而是選擇了放手,讓冷青瀾與端木長卿雙雙離去,還對他們的兒子寵愛有加,這樣想來,束連成卻是比不得他老子,他只想我留下,不問我願不願意。
畫想必也是束仲毅自己畫的吧,沒想到老皇帝手藝這麼好,我摸著畫軸,畫輕輕晃了一下,冷青瀾的劍尖彷彿在動,直指案下。對了,這石室已到了盡頭,卻沒有束瀟然的影子,而且燭火也沒有熄滅,定然是有空氣進入的,那麼,出口在哪裡?
我的感覺告訴我畫中劍尖所指之處有名堂,於是彎腰來到案前,摸了摸案腳,四隻腳都摸了一下,發現了劍尖指著的這一隻,竟然可以旋轉。我扭了扭,隨著嘎嘎一陣響聲,一大片灰塵落下,緊接著噼哩啪啦掉下幾塊爛木頭椽子,我趕緊捂著嘴跳開。頭頂開了一個只容一人透過的洞口,黑漆漆地一團,看不清上面有什麼。
束瀟然如果進了秘道,應該是從這裡離開了。我進來時沒有灰塵,案几乾淨整潔,難道上面這些東西是他走了才放上去的?還是,除了他,還有人進過這個秘室,打掃乾淨了這裡?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相,既然走到這裡了,上去看了再說。提氣縱身,我單手勾住了洞口,另一只手擎了蠟燭向外張望,只見外面一片狼籍,七七八八地堆了一些雜物。我先將燭臺放上去,伸手推開那些雜物,躍了上來,再怎麼小心,還是弄了一頭一臉的灰。
我小心地用手擋著燭火,打量了一下,這顯然是一間柴房。熄了燭光,我走到外面,正好月亮撥開雲層閃了出來,彎彎地掛在天空。我躍上牆角的大樹,發現並未出皇城,這裡正好是偏僻的皇城根角,高大的院牆外面就是東四衚衕,從這裡有個後門可以出去,正是宮中倒夜香的通道。
束瀟然還是沒有找到,他到底是出宮了,還是沒有?我這不是白忙了一場麼!或許我應該趁這機會離開了,幾天了,暖閣的人應該走遠了吧。
兩上宮女鬼鬼祟祟地拉著來到牆根角,聽到她們的對話,我將探起的身子又縮回了樹上,屏息靜氣地聽著。
“婉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你神神秘秘的,快說來聽聽。”
那叫婉秋的宮女四下看了看,低聲說道:“荷煙姑娘的牆根你也敢聽,你怕是活得不耐煩了!還好我及時拉了你過來,要是被她發現了,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
荷煙?我心裡彆扭,希望是同名,不要是我家那荷煙。
“那叫荷煙的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是萱華郡主的丫環,你不知道嗎?不過聽玉妃娘娘身邊的綾兒姐姐說,她是皇上派去郡主身邊的,應該是皇上的人。”
“是皇上的人,她怎麼會……”
“呵呵,誰叫昭王長得比咱們皇上還要俊,她這幾日天天守著,怎麼會不動心呢!聽說啊,這破了身的女子,是耐不住寂寞的!”
荷煙,是她!她和束瀟然,怎麼可能!我心煩意亂,一面想著不可能,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想著,他是有了新歡,所以才不去找我這個舊愛麼?
“你個死丫頭,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沒臉沒皮!”
“呸!人家做得,咱還說不得啊!婉秋姐姐,你說皇上要是知道了,會不會……”
那叫婉秋的打斷了小宮女的話:“別瞎猜了,管它如何,這事兒和咱們沒關係,今天的事,你就裝沒看見,千萬別走露了風聲,知道嗎?”
“嗯,我知道,謝謝姐姐!”
“好了,我家娘娘肚子痛著,我這藥可拿得長了,得快點過去,不然又要被罵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婉秋走了,剩下小宮女站在下面,見婉秋走得遠了,她一溜小跑地又向來路走去,我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來到一處偏殿,她躡手躡腳地上前,戳破了紙窗,向內偷窺。
我摸到她背後,出手如電,封了她的穴道,將軟綿綿昏睡過去的她丟到花叢中藏好,這才來到她剛才站立的位置,向內望去。
屋內紅燭高燒,床幔未掩,床上有一男一女,男的衣襟半敞,女的已是半身□□,只留了一條褻褲,兩人吻得難分難解,正要做那苟且之事。
我看清了兩人,不是束瀟然和荷煙又是誰?一腳踢開屋門,我衝上前去,將二人扯開。
“你們,無恥!”我眼中含淚,怒喝道。
“雲……雲萱!”束瀟然滿面潮紅,傻愣愣地看著我,我揮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他的嘴角頓時沁出一絲血跡。
“小姐,你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的錯,不關他的事,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先勾引他的!”荷煙亂披了一件外衫,撲到地上抱著我的腿祈求道,“王爺受了傷,皇上讓我來照顧他,我早就對他存了心,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吧,千萬不要打他,他身上還有傷啊!”
“有傷?有傷還這麼生龍活虎?騙鬼吧你們,荷煙,我救你出青樓,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我哈哈笑著,淚水順著臉頰淌下,模糊了雙眼,面對著束瀟然,我繼續說道:“束瀟然,我為了你日日擔驚受怕,四處尋找,原來你躲在這裡快活!說什麼一生一世,說什麼只愛我一個,原來都是假的,這個世界根本就找不到真感情,連你也騙我,既然這樣,我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我不如回去,從哪兒來的,我回哪兒去!”
束瀟然彷彿剛剛醒悟過來,著急地來抓我的手,喘息著說道:“雲萱,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我甩開他,封了荷煙的穴道,提起就走:“你不用解釋了,荷煙我帶走,她是我的丫頭,你們不要臉,我還要!”
束瀟然追過來,眼神懇切地看著我:“雲萱,你相信我,我……”
“相信你?”我冷笑道,“都這樣了還讓我相信你,是不是要等你們倆生出孩子來才讓我死心?”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躲開那曾經讓我心動的目光,狠狠心腸,悽苦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的荷煙如何,只是背叛我的人,總得受點懲罰是不是?你一直知道,我不是個善心的人。等我走了,你有的是機會和她生孩子,至於我們倆的孩子,既然是個錯誤,我不會,讓他存在於這個世界!”
束瀟然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袖,眼睛睜得大大的:“雲萱,你沒有告訴我……不,不要……你不可以這麼做,你聽我說,這是個誤會!”
我用力一掙,衣袖斷裂,輕飄飄地落下一塊,留在了束瀟然的掌心:“束瀟然,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我緊走幾步,只想早點離開這傷心之地。身後傳來一聲嘶心咧肺的呼喊:“不!”
躍起身前,還是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只見束瀟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他的眼中有不解,有難過,有祈求……我閉了閉眼,任最後一滴淚劃過臉龐,施展輕功飛快離去。
我直接回到昭陽殿,拍開束連成的穴道,看他醒了,這才將衣衫不整的荷煙丟到他床上:“這是你的人,還給你!以後她要做什麼,要丟誰的人,再與我無關!”說完我轉身就走。
“雲萱!”束連成起身要追,衝前兩步發現自己裸著身子,只得又回去穿衣裳。
“來人,攔住萱華郡主!”
“我要走,你攔得住我麼?”我回轉身去,對著束連成,笑容可掬地說道。
“雲萱,你怎麼了?”他手忙腳亂地穿起衣衫,過來牽住我的手,“有什麼委屈你儘管跟我說,我為你作主!”
我一把甩開他:“作主?不是你束連成,我又哪裡來的委屈!”
束連成臉色一變,吩咐進屋的公公福貴和宮女侍衛:“把床上那個女人給我拖出去,全都給我滾!”
福貴上去解開荷煙的穴道,帶了她出去,臨走時荷煙還切切地看著我,我冷笑一聲,轉過了頭。
人全走了出去,束連成來到我身邊,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我的肩:“雲萱,怎麼了?”
“你們全都在騙我,包括你,你和我說的話也沒幾句是真的。你一直知道束瀟然的下落,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像個傻瓜一樣,一直為他擔心。”
束連成說道:“對不起,我是怕……怕你聽了傷心,我知道你對五弟一片深情,可是,其實他,他與荷煙早就……雲萱,五弟說你要讓他放棄一切與你闖蕩江湖,他從小錦衣玉食,如何受得了那樣的苦?我已讓他晉爵為親王,逍遙王,他到現在都沒有成親,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能束縛得了他。你,也不例外!”
還是謊話連篇!束連成,要我做你的皇后,不是被你一輩子騙著走?
“雲萱,留在我身邊吧!我雖然有眾多妃子,但與她們都是利益的結合,為了拉攏朝中大臣,只有你,是我真心喜歡的女人。留下來,與我一同分享這江山,好不好?”束連成身形高大,和我說話要低著頭,這時他看著我,眸中柔情盡現。
“你難道不是為了母音那老和尚的話,以為我真有什麼仙氣護體,可以保佑大容江山才娶我的麼?”
“不,不是,縱使他說能夠母儀天下的是別人,我也只要你做我的皇后!”束連成執起我的雙手,放在唇邊輕吻,“我發誓,如果我有半句謊言,讓我江山盡毀!”
江山對他來說,比一切都重要,他以江山發誓,我相信他是真的愛我,但是帝王之愛,我無福消受。
“做你的皇后,讓我在這深宮呆一輩子,那你不如直接殺了我!”我嘆道,“對於我來說,自由比什麼都重要,深宮內院,勾心鬥角,不是我所擅長的。”
“你不用考慮這些,有我在,一切都交給我,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如果你喜歡自由,等我不忙的時候,可以陪你去,你喜歡江南,我就陪你去江南;你喜歡塞外,我就陪你去塞外!”束連成信誓旦旦。
“為什麼會喜歡我?我不是最美的,比我美,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這個問題我是真的想知道。
“因為你與眾不同,正因為你不像她們,她們每一個,不是為了我的權,就是為了我的財,如果我什麼都沒有,誰還會呆在我身邊?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你憑什麼這麼以為?”
“誰不是眼巴巴地盯著後位,你卻是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從這一點看,你就與她們不同。”
“那如果我是欲擒故縱呢?”
“我也願意!”束連成在我耳邊輕喃,終是忍不住,含住了我的耳垂,輕輕舔了一下,見我沒有拒絕,他的唇繼續遊走,從我的臉頰、額頭、眉間,一直落到唇上,纏綿悱惻。
我想推開他,但是想著束瀟然與荷煙在床上的那一幕,頓時失去了力氣,至少,我可以確信束連成真心愛我,我現在需要安慰,就讓他的肩,借我靠靠吧!
束連成的吻越來越熱烈,他在我耳邊不斷叫著我的名字,緩緩地帶著我向床榻移去。就在他的手摸索上我的腰際,想要解開衣襟之時,我猛地閃開,對他道:“我累了,要去休息!”
“不許走,今晚,留下!”束連成半祈求半威脅地說道。
“我不喜歡被人強迫,如果你只要這一晚,那麼你儘管讓我留下,過了今晚,你別想再看見我。”我淡淡地說道。
束連成看著我,眼睛幾乎冒出火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凌雲萱,你……”
“還有些事,我要想清楚了再說。”我說罷,朝他揮揮手走了出來。
屋內發出重物落地的聲響,我想像得到束連成氣急敗壞的樣子,唇角掠過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