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宮裡的後花園坐著, 天上兩個小白點漸漸飛近,落在我的手上。
“郡主, 好神奇啊!它們居然認得你了!”宮女碧玉驚歎道。
“鳥兒也和人一樣有感情的,你對它好, 它自然會記得你。”
“真的嗎?那郡主怎麼不把鸚鵡和畫眉也放出來?”碧玉問道。
“鴿子有情一些,何況我以前喂過,比較懂它們,另外兩樣要是放了,我怕他們飛了就不回來了,慢慢訓練吧,反正在這宮中, 有的是時日。你要喜歡, 下回我讓雲蘿也給你帶兩隻來?自己親手喂的才好。”我笑道。
碧玉紅著臉說道:“奴婢哪兒敢玩這個啊,這是主子們解悶兒的遊戲!”
“我允了你,誰敢不依,讓他自來找我。一會兒雲蘿來, 我就讓她給你找去!”我拍拍衣袖站起身, 重又把小白鴿放回天上,自由飛翔。
“多謝郡主!”碧玉喜滋滋地謝道。
“碧玉,去幫我把鸚鵡和畫眉也提過來,讓它們也到園子裡聞聞花香。”
碧玉笑眯眯地去了。等她一走,我再也忍不住,依在樹邊,不住地嘔酸水。這時辰, 怎麼又害上喜了!眼下天氣越來越熱,衣衫越來越薄,我這要再不走,很快就露餡兒了!
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我趕緊把噁心忍了回去,換了個位置做下。景貴妃與李妃、辰妃走了過來,見我在這兒坐著,景貴妃臉上一愕,想要裝沒看見掉頭走開。我心中巴不得,在心裡念道:快走快走。可惜李妃與辰妃卻不識趣,高聲叫著走了過來:“貴妃娘娘,您看萱華郡主在那邊呢,咱們叫上她一塊兒遊園,也好熱鬧熱鬧!”
景貴妃只得與她二人一同過來。我剛與她們打了聲招呼,便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郡主妹妹這是怎麼了?”李妃關切地問道。
我掃了一眼看著我面有異色的景貴妃,笑著說道:“這幾日吃得葷了,怕是吃壞了肚子。”
“咱們皇上啊,可真是疼郡主呢,有什麼好吃的都往你那兒送,這才幾天啊,妹妹你都胖了不少!”辰妃說話之中,帶著一股子酸味。
“可不是嗎,以後咱們還得靠妹妹多多提攜呢!”李妃哈哈笑道。
景貴妃忽然笑道:“那是,看這樣子,妹妹不是吃壞了肚子,倒像是有喜了,趕緊傳太醫看看,皇上子嗣單薄,如今才得一個兒子,要是知道妹妹懷上了骨肉,怕是要將大婚提前了!”
我一愣,醒悟到這女人是生過孩子的,竟給她看出了端倪?若是她告知了束連成,不是害了我麼!她說話的語氣,擺明了就是譏笑我未婚先孕。束連成多次要封我為妃,然後再準備大婚,我怎麼可能答應,如果那樣,我就真成了他的女人了,如何拖延時間?於是我給回絕了,告訴他要娶就要堂堂正正地娶我,大婚之前不許他動我。要給他知道我懷了別人的孩子,那還得了!
我定了定心神,眼睛定定地看著景貴妃說道:“貴妃娘娘說笑了,雲萱是早上吃了貢使帶來的海鮮,一時貪多,吃壞了肚子。話可不能亂說,不然可是欺君之罪哦,雲萱可擔待不起!”
景貴妃疑惑地說道:“是麼?”
“當然,我自己有沒有,自己還不清楚嗎?”我笑眯眯地說道。
碧玉這時提著鳥籠過來了,我對這三位揮了揮手:“雲萱要去溜鳥兒了,就此別過幾位娘娘!”
背後隱隱聽得這三位還在嘀咕我到底是不是懷孕了。我想,她們應該不會告訴束連成吧,別說事情還沒坐實,就算是真的,誰會想我更得寵呢,當然是巴不得瞞著了。
午睡醒來,我胸口悶得慌,感覺會有什麼事發生。過不多久,果然事情來了,束連成帶了御醫來,吩咐道:“你們為郡主把把脈!”話音決斷,不容拒絕。
我一把拍開了御醫伸過來的手:“我又沒病,不需要!”
束連成拉過我的手,輕聲說道:“別耍脾氣,眼看大婚在即了,我可不想你有什麼事!”
“我能有什麼事?整日吃得好睡得好,不需要診脈。”我有些心虛地避開了他盯著我的眼。
他皺起了眉頭:“就在手腕上搭一下,試試脈像,又不會疼,你做什麼推拒得如此厲害?”
“我就是不喜歡有人碰我!”我嗔怒道。
“王御醫,你繼續!別理她,有我呢。”束連成淡淡笑道。
“滾開!”我煩躁地一把將那王御醫推了開去,他險些跌了一跤。
“放肆!來人,”束連成突然吼道,叫來了門外的侍衛,“給我把她按住!”
我知道瞞不住了,靜下心來,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那一剎那,束連成抬頭看我,雙唇顫抖。他揮了揮手,人全退了出去,只餘我二人。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會照實回答,不會瞞你。”我坐下來,低垂著眼簾,看著地面。
他坐到我對面,費力地說道:“今兒景貴妃來找朕,她說自從你來了,朕都不去其他宮裡了,如今你怕是……有了身子,她關心你,為了你好,讓朕不要……”
我明白了,景貴妃還真是聰明,不管我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她這招都在束連成面前討了好,在其他妃嬪面前賣了個巧,還暗地裡分了我的寵,誰都會認為,她是個好人。可惜她不知道,我與束連成壓根沒有夫妻之實,我亦不會一她搶奪丈夫!
“所以你懷疑了,你讓御醫來為我診脈,就是想查我是不是懷孕了?”我問道。
他搖了搖頭,躊躇地說道:“雲萱,我不是懷疑你,我……”
我深吸一口氣,對上他憂心忡忡的雙眸,說道:“你不用叫人為我診脈,這個我可以自己告訴你,我確實有了孩子!”
他皺了皺眉,繼而笑了,彷彿我在說笑話,重複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我確實懷孕了!”我直瞪瞪地看著他,既然瞞不住,一切都豁出去了!
“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你就這樣對我?你從來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你一直在騙我!”束連成死死地抓住了我的雙肩,“是誰?告訴我是誰?什麼時候的事?”
“你放開我!”我掙扎著說道,“知道是誰你要如何?殺了他嗎?要知道是你拆散了我們,你沒有資格!”
他的雙眼都是血絲,那是他熬夜批奏摺的結果,這時候看著我,似乎要噴出火來:“殺了他?好主意!是束瀟然?還是端木?還是別的男人?你說話啊!”
見我不說話,他悽然一笑:“凌雲萱,你到底有沒有心?還是,你根本就是個狠心腸的女人?”
“我當然有心,只是我的心給了別人!”我說道,“我承認我狠,但是你呢?你不狠嗎?不狠你就應該放了我,而不是把我囚在這裡!”
“我不會放,你死心吧!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束連成用手扣住我的下巴,讓我直視著他,狂亂如雨點般的吻落在我的臉上:“你是我的,我的……”掙扎之間,一塊黑色的小木牌“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我掙開束連成,伸手去撿,他先我一步撿到。
端詳著手中之物,他的眼神晦暗莫名:“的東西?”
“還給我!”我伸手去搶,被他躲開了。
“孩子是他的?”他問道,壓抑不住痛苦之情。
“不是!”
“不是?”束連成明顯地不怎麼相信,“不是他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你?”
“一塊令牌而已,他只不過是留給我做個紀念!”
“你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嗎?它能號令天下武林三十六幫七十二派,我舅舅端木長卿,是整個武林信服的大俠士,他受到的推崇,尤高過當今武林盟主喻嘯天,這桐木令全容國僅此一塊,桐木令一出,天下英雄誰敢不從!”束連成冷笑,蒼白著臉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它的價值?他倒是真疼你啊,給你和孩子留了這麼個好東西!”
端木送我的這塊令牌,有這麼重要嗎?束連成說了些什麼其他的,我一概無視了,只想著,這麼重要的東西,可不能落在別人手裡,我要把它還給端木!
目光盯著令牌,心隨意動,我伸手就去奪。束連成一閃,避開了。
“如果舅父舅母知道他將桐木令偷偷給了你,還不知如何地生氣,”他說道,“我會幫你還給他,可是你……我不會還給他!”
我如影隨形,繼續跟上,在他話還未說完之際,已將桐木令一把搶過來,放入懷中。“既然這東西這麼重要,我親自還給他!”
“我不會給你們機會見面!”束連成冷然說道,“你最好給我記住,不要出了這宮門,否則你會後悔的!”
他拂袖而去。我輕撫著腹部,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束連成竟然不分青紅皂白,認定了孩子是端木的!算了,反正端木又不在這裡,就讓他誤會一陣子吧,反正我就要走了。
碧玉悄聲走了進來,叫道:“郡主!”她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我沒事,碧玉,給我研墨,我要寫字。”我起身走到案前,碧玉緊緊跟著,為我鋪開了紙張。這一夜,我徹夜未眠,飽蘸筆墨,書寫了幾大張紙。
第二日,不出預料,束連成讓人送了藥過來。
“我沒病,不需要吃藥!”我對來傳藥的人說道。
“皇上囑咐了,郡主還是不要違背聖意,快點把藥喝了吧!”那端藥來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尚食局女官,她有禮地回著話,態度卻很堅決。
我輕輕一笑,端起藥碗,將藥潑到了窗外的花叢中。
那女官抬著看了我一眼,說了一聲:“請郡主服藥!”外面一隊宮女魚貫而入,每人手裡都有一碗尚冒著熱氣的藥。
我閉了一下眼,束連成啊束連成,我藥你還非得讓我喝了?我拂袖一掃,剎時間所有的藥碗全失去了蹤跡,窗外響起一片墜地之聲,屋裡滴水未沾。
“好了,你們去回皇上吧!”我說道。
那女官面上現出異色,頓時大氣也不敢出,灰溜溜地領著人走了。
束連成沒有出現,也許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我,這個他要封后的人,現在卻懷著別人的孩子。
這一晚,我的兩隻小白鴿一前一後從外面飛回來,落在我的窗前。看了鴿子身上帶的信,我將寫好的那疊紙夾在了一本書內,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案上。我點了碧玉的昏睡穴,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褥,放下床帳遮好,然後我用脂粉和藥物混合,用無顏教我的方法簡單易容後,穿上碧玉的衣服,一人分飾兩角色,學著她的嗓音,裝作與我對話一番,這才低頭出了房門。
每天皆是如此,門外的侍衛不疑有他,放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