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和銀笙聽了我的轉述,不由得都擔心起來。
“小姐,平王不會對你有什麼不利吧?”錦書問道。
“管他呢,咱們就照著以前過日子,別讓閒雜人等干擾了,即便真有什麼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坐在搖椅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說道。
世事難料,猜它做甚!想我前世就是個過一天算一天,臨時抱佛腳的主兒,如今咱武也有了,文也有了,財也有了,還怕個啥!
岑無寂和我商量,人前我還是叫他先生,人後才叫大哥,咱們結義的事不讓別個知道,免得多生事端。大局為重,看來想讓束元晦叫我姑姑那得等到以後了。
這裡正聊著,門外有個小腦袋一晃,細聲細氣地喊道:“錦書姐姐!”
“這是誰家小孩兒,讓她進來吃蘋果。”我對錦書說道,我守著一大盤蘋果,正覺得一個人吃沒意思呢,錦書和銀笙都不愛,多好的東西,可惜。
錦書招了招手,進來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約莫十一二歲年紀,穿一身翠綠衣衫,瘦骨嶙峋,一雙眼睛卻很大,幾乎佔了半張臉,她一見我就跪下了:“奴婢見過四小姐。”
“起來起來,錦書姐姐沒告訴你嗎,我這裡不興這些規矩,叫你進來是讓你來吃蘋果的,不是來下跪的。”我拉起她,順手手塞了個大蘋果在她手中。這孩子還沒醒過味兒來,傻呆呆地站著。
“小姐,她叫翠花,是廚房王大娘的女兒,……”
我這裡吃完了蘋果正含著一口水準備漱口,一聽這話頓時沒忍住,噗嗤一笑,一口水就咽了一半噴了一半,嗆得我不住咳嗽。
錦書忙停住了話頭,上來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氣:“小姐這是怎麼了,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兒,喝水都能嗆著。”
我邊咳邊笑,這廚娘的丫頭起什麼名字不好,非得叫翠花,不知她老媽做菜時會不會喊她“翠花,上酸菜!”
“沒事沒事,你接著說。”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我笑著說道。
“府裡其他人嫌棄她是燒火丫頭,常常欺負她,也沒人和她玩,我看她可憐,就讓她有什麼事就上這院來找我,這裡沒人會欺負她。”
“是嘛,我們錦書倒是有了幾分大俠的風範啊!”我對銀笙擠了擠眼睛說道。
“還不是跟著小姐你學的,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丫頭!”銀笙頭也不抬,在那兒做著針線,我嫌針太小,不好拿,倒是拿劍的時候多。
翠花呆呆地看著我們,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把聲音放低,柔聲問道:“你有什麼事嗎,翠花?先吃蘋果,別總拿著啊,吃完這兒還有很多,一邊吃一邊慢慢說吧。”
“我……我今日聽到初晴姐姐她們說……說是莫家上門來提親,想娶咱們四小姐,三夫人和侯爺商量,說……說……”她有些遲疑,不太敢說,我對她鼓勵地笑笑,這才繼續說道:“她說莫家少爺雖有些傻,不過家底厚實,嫁到莫家去不用吃苦。”
哦?這三夫人煩不煩啊,怎麼又耐不住想把我嫁出去了,嫌我擋在前面礙著明珠的事兒了嗎?一個衛元顥才剛踢出局沒多久,這次居然來了個傻子!
“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翠花!”
“四小姐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嫁給莫家三少爺啊,我在街上見過,他傻得厲害!”
這孩子倒是好心。“你放心,我不會嫁給他的,這些蘋果你拿回去分給你娘吃,就算是我給你的獎勵。”我把一盤蘋果全倒進一個小籃子裡給她提著,小姑娘高高興興地走了。
“這莫家是個什麼來歷?”我自言自語道。
“莫之言,皇上欽封之許國公,長子莫航,官拜翰林學士,次子莫風,為樞密使,三子莫興,年二十三歲,少時因病成痴,言語行事如七歲孩童。”銀笙緩緩道來。
“咦!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奇怪地問銀笙。
“不是小姐叫我把京中官員的背景都打聽清楚,也許哪一天用得上嗎?”
“對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記起來了,自從與宮中做起胭脂水粉的生意後,我覺得這官場資訊有必要掌握備用,便隨口吩咐過銀笙注意收集一下相關資料,沒想到這丫頭這麼認真,打聽得一清二楚,更難為她還隨時記得。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不當地下黨還真是可惜了,要是我有能力,真想把她送到抗日戰爭時期好好培養成一級特工!
“你不擔心嗎,小姐?”錦書問道。
“沒什麼好擔心的,錦書,別說是小姐我,就是你和銀笙,也得你們自個兒說了算,咱們不想做的事,誰也強迫不了!”我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無意外地看到錦書感動的淚和銀笙微動了一下的肩膀。
三夫人是個豬腦子,我爹可不笨,他既然讓那些公子王孫在這院裡出入了這麼久,沒道理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把我嫁給一個白痴,我倒要看看他會怎麼做!
不出我所料,才吃過晚飯,有下人來傳話,說是我爹在書房等著見我。
進到書房,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裡背手站著,我叫了聲爹後,靜靜地立於一側,他不說話,我亦不說。我偷偷看著他,這個男人經歷了多年的沙場征戰,那些崢嶸歲月也令給他的臉刻上了比常人更多的風霜,雖然剛滿五十,卻已在顯老了,兩鬢都有了星星點點的白髮。
半晌過去,他方才說道:“我凌家的女兒個個聰明伶俐,你三個姐姐,還有兩個妹妹都沒有令我失望。在我們大容朝,官宦人家的女兒也得有好才華、好名聲,才能嫁得好人家。”
怎麼那麼攏彼擋瘓偷昧耍恢浪掛抖嘣叮腋紗嘟酉祿巴罰骸暗鞝慫擔墒竅胛一w萌思壹櫱嗣矗俊
“你也不笨!”他打量我幾下,接著說道:“聽兩位夫子說你學業還不錯,早點好好學習,也不會弄得如今這個樣子,爹想為你找戶好人家都難!”
我心下冷笑連連,你從未問這個女兒的生死,也從沒找人教過,怎生學好?面上卻不動聲色。
見我不說話,凌暮天問道:“昨日我聽到你那丫環,叫什麼來著……對了,是叫錦書的在花園唸詩,潞州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潞州女兒惜顏色,行逢落花長嘆息。這詩是你作的?”
這詩怎麼叫錦書抄了去?還念給凌暮天聽到了!我否認道:“不是,不過是聽人傳誦,覺得寫得好,這才抄了來。”
“哦!”凌暮天輕輕點了點頭,“想你也作不出這樣的好詩來!既然分得清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你也不笨,要好好學學人家!”
“是什麼人說女兒笨,爹你信麼?孃親生前教過女兒,謙受益,滿招損,這句話曾經讓女兒受益非淺,不曾想這天京城和潞州不同,竟有人將女兒的自謙當作了無知,添油加醋傳揚了開去,令凌府蒙羞,然則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人要偏聽偏信那就由他,女兒也不想辯解,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女兒是何等樣人,自會有公論。”
我辛辛苦苦裝小白只是不想和他們爭,卻不曾想這些人倒要把我嫁給一個白痴,簡直欺人太甚!
我的一席話,字字珠磯,聽得凌莫天一愣一愣地,半天才猶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其實我娘是什麼樣的人,爹還不清楚麼,我身子弱長年臥床,打記事起孃親就在床前教我讀書識字,算起來也學了近十年,在潞州舅舅家也曾有幸拜得一高人學琴,我的琴技如何,岑先生、七皇子、平王他們都知道。我不想表現得太好,只不過是不願意招惹是非罷了。”
“你說清楚,會麼叫不願意招惹是非?這家中還能有什麼是非不成?”凌暮天眼睛一眯,冷然說道。
“爹是一家之主,有沒有是非當然你最清楚不過,沒有那是最好了,我只不過隨口說說而已。我性子淡漠,不想與人攀比,倒被人看輕了。我雖比不得別人出口成章,但要論起才藝,卻也未輸於人。”
“你倒很有信心!”凌暮天說道。
“別的暫且不說,單是琴技一項,在岑先生的教導下,如今已超過了七皇子,爹若不信可以問先生。”
“我自會問他,你也騙不了我!”凌莫天摸摸鬍鬚,點頭說道。
我施禮退下,到了門口,轉過身來,看到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爹爹,女兒離家四年,如今回家不過幾月,還想多呆些日子,不想這麼快嫁人,還請爹爹成全。”說罷不待他回答,我轉身走出了書房,隱隱約約聽到他在念那一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以凌暮天的精明,我不信他會把我嫁給那個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