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去問無顏,知道他對我好就行了,何必管他長成什麼樣!他既然不想以真面目出現在我面前,那就由著他吧,等他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說,反正那張臉我已經看熟了。
為了不讓人起疑,我和束瀟然商定,在銀笙身上的傷未好這段時間,讓葉輕塵不時地到凌府來探望探望。葉輕塵也是不怎麼情願,不過王爺發了話,他不從也不行,在束瀟然的派遣下,他這幾日天天都會到凌府來,有時送送藥,有時就是來問句話。
銀笙不知根底,還以為我真的把她許給了葉輕塵,一見到那位來,她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總是低著個頭,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葉輕塵也好不到哪兒去,總是辦完了王爺交待的事便匆匆溜走。
我看他們兩人的表情甚是好玩,也不點破。
平王帶去宮中的人,操琴者之琴聲令人迴腸蕩氣,善歌者之歌聲令人聞之難忘,作舞者之舞姿令人眼花繚亂。皇上選了百名宮女,令他們教習歌舞,將那曲譜中的曲子配了詞唱來,很是賞心悅目。皇上大喜,將其中一名歌女納入後宮,封為美人,此外還對平王讚賞有加,並下令賞賜這趟潞州之行的幾個有功之臣,包括我和二哥,還有端木,各得了綵緞十端,黃金百。
宮中的小黃門將賞賜拿到家中,宣了皇帝口諭後,我爹凌暮天喜不自禁,看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關切,對二哥也不像平常那樣總板著個臉,還誇獎了幾句。
三娘很是高興自己的兒子終於得到了老爺的賞識,笑逐顏開,不過在聽到二哥說一切都是我的功勞時,我偷眼看到她狠狠地掐了二哥一把,順便白了我一眼。看來我終究是引不起她的好感!
這麼一來,最方便的不僅是暫時沒人來我的沁竹苑生事,而且我還可以隨便出入凌府大門了,畢竟這家中的小姐,不管再怎麼受寵的,也沒哪個像我這樣得到過皇帝的親口封賞。
我好久沒去暖閣了,柳姐姐也不知過得怎麼樣,四喜班雖不是我的手下,不過他們也是靠著小樓才紅起來的,我與班主和班中眾姐妹也都有點交情,便想去探望一下。
我進去的時候,柳姐姐正在彈琴,見我進去,上前來一把就抱住了我:“好妹妹,多日不見你了,怎麼看著清減了些?”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忙人,哪比得你鎮日只是教教小姑娘們學琴,甚是輕閒!”我半真半假地說道。
“妹妹,在凌府有人為難你麼?可惜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柳姐姐一臉憂心,轉念一想她又笑了,“以妹妹的本事,又有什麼能難得倒你呢,你看我這是瞎操心!”
我知道柳姐姐對我說的是真心話,這麼些年來,她是我唯一的閨中知己。我嘆了口氣:“我家中姐姐妹妹不少,卻沒有一個似柳姐姐這樣知心的,只怕……若是我不好了,有人還要拍手稱快呢!”
她拉過我,將我摟在懷裡,輕輕順著我的頭髮:“難為你那麼小沒了娘,也沒個人疼你,你就當我是你的親姐姐,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你只管說就是!”
我靜靜地感受著這份溫暖,柳念瑤,她才像是我真正的家人!今年她就要滿十九了,在這個時代,過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
我抬頭問道:“姐姐,你有沒有為將來打算過?”
她凝視著窗外,目光迷濛:“將來……過一日算一日吧,能得妹妹幫我脫離青樓已是萬幸,別的我也不求什麼了,只盼能這樣一輩子也就好了,將來的事情誰又知道!”
我不再問,心裡卻想著,她是個好女子,配得上這世上所有的好男兒,我一定,一定要幫她找到幸福!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戀舞進了平王府,平王很喜歡戀舞的舞姿,一回到天京就天天來暖閣捧戀舞的場子,昨日王府才來人接了戀舞過去,說是到府裡為王爺和妃子們跳舞。”
聽念瑤如此說,我吃了一驚,這束連成也沒見他有多愛歌舞,只是找了去討他老子的歡心,他該不會把戀舞送進宮去吧?
“戀舞自個兒願意去的嗎?到王府去一不小心就容易惹禍上身,常班主怎麼說的?”我問道。
“常班主說一切由戀舞自己決定,戀舞倒沒有不情願,反倒很開心,總是說王爺這樣,王爺那樣的,八成啊她是對平王動了心思。哎!也不知那王爺對她是不是也存了心,若是能嫁進王府作個妾室,那也是個出路。”她說道。
她們就是這樣想的嗎?只要能作個妾室就是好的了。這麼想著,我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姐姐覺得這樣好嗎?如果是你,你也願意嗎?”
“戀舞或許還行,她是外表雖柔弱,性子強著呢。我這個性子就不行了,與其進入那樣的人家整天和人爭,不如一個人逍遙自在。”她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沒看錯啊,柳姐姐果然不同別的女子。
閒話一會兒後,我從暖閣出來,準備回去了。跨出了後院,緊挨著的就是酒樓。我順著廊下走著,忽然聽到一間包廂之中傳出一陣喧譁之聲。
“瑾徵兄,你既已去過兩次,人家都拿言語搪塞,不與你正面回答,擺明了不想將那凌明珠嫁予你,你何必又去!”
蘇瑾徵麼?我不由得駐足細聽。
“老是看人家的冷臉,我也不想去,不過今年我已二十有五,家中老母盼著我能早日為蘇家開枝散葉,這今兒才又厚著臉皮去提親,誰知他家前次避而不見,上次說是改日再談,一拖再拖,這回卻說了,算過了我和明珠小姐的八字,兩人不合,聽說他家已回了皇上,想要取消這門親事。”
我聽得真切,果然是蘇狀元的聲音。
“這婚事是皇上親口許的,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他國公府還能怎的!”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
只聽蘇瑾徵介面道:“人家不願意,我總不能直接進府去搶人吧!我蘇瑾徵不是那沒臉沒皮的人,如果明珠小姐當真不願嫁我,我也不會為難她,還會求皇上取消了這門親事,只怕是威國公見我家境貧寒,不願將女兒嫁給我!”
我聽得專心,沒注意到小二端著茶水來了:“客官,請讓一下。”
包廂的門“吱”地一下被人拉開了,蘇瑾徵的臉露了出來。他是認得我的,看到身著男裝的我卻是一驚,開口就叫道:“凌……”
我哈哈一笑,一下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原來是蘇兄在此,正是小弟,夏展瑤,我剛拜訪了這兒的琴師,聽了一段絕佳的曲子,沒想到又遇上了狀元公,真是巧得很啊!”
外人只道他說的是“你”字,見我使了個眼色,他也馬上轉過彎來,對我笑道:“難得遇上夏兄弟,我與幾位朋友在此間飲酒,請進來喝一杯如何?”
不管怎樣我總是凌家人,他們談論凌家的話被我聽了去,只怕他不好意思,我便推辭不去。座中有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卻出來一把將我拉住:“來來來,即是好朋友,就不要推辭,來喝一杯!”
“這是兵部員外郎張議,”蘇瑾徵指著拉我的這位說道,接著一一介紹其他幾位,“這位是工部郎中元素問,這位是李莫李公子,這位是喻視訊記憶體喻公子。”
“幸會幸會,在下夏展瑤,乃潞州人士。”我一一抱拳行禮。
坐下後我開口問道:“幾位兄臺剛才在說什麼?”
那張議甚是豪爽,大聲答道:“咱們正說蘇兄的婚事呢,皇上指的婚,那凌府卻是不願嫁女兒,害蘇兄碰了幾次釘子。”
蘇瑾徵直對張議使眼色,張議卻說道:“夏兄弟既是你的朋友,有什麼聽不得的,讓他也來評評理!”
凌明珠一顆心只在束瀟然身上,看來她是不喜歡蘇瑾徵,故意地拖著想找藉口悔了這門婚事,如果是這樣的話,蘇瑾徵娶了她也不會好過。
“聽說那凌府五小姐心高氣傲,心思怕是不在一般人身上,娶親當是兩情相悅,不然也不會幸福,蘇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以蘇兄這等人才,又豈會找不到好姑娘相配!”
我這話一說,蘇瑾徵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凌明珠喜歡的另有其人,他只怕難嘗心願。
這李喻元張幾人又爭論了一番,蘇瑾徵說道:“還是夏兄弟說的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人家不願嫁我,我又何必死守著,既與凌明珠八字不合,明日我就進宮請求皇上取消了這門婚事!”
他看著我,可能以為我是為了自家姐妹著想,卻不知我真是為了他好,凌明珠那樣的女子,心眼太高也太多,何況她壓根就不想嫁給蘇瑾徵,不然也不會說什麼八字不合了,娶進門未必是好事。
我們兩個也算同病相憐,差別只在一個被人當場拒婚,一個被人事後拒婚。看來這皇帝一點媒婆的潛質都沒有,作的媒是一個都成不了!
告別時蘇瑾徵說道:“在下仰慕夏兄的文采,來日有機會定當討教一二。”
我心虛了一下,我哪有什麼文采,比比武功還差不多,反正他也不可能到凌府去找我這個四小姐,只與他打了個哈哈,就此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