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說完就讓雪雁隨邢夫人一起去了她的院子收拾東西, 而她自己則坐在花廳中喝茶。她的舉動多少讓賈母等人有些不快, 只是她是親王妃,身邊又跟著一眾侍女。
幾人顧忌著黛玉的身份,也不敢當眾放肆, 也只能用隱晦的目光惡狠狠的看著黛玉。似乎這樣看著,她們就能解恨。
黛玉也不理會幾人的目光, 只自顧自的喝茶。倒是賈寶玉,不時的看黛玉一眼, 又看看坐在一旁的祖母和母親,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寶玉表哥可有什麼話要和黛玉說?”黛玉見這樣子,還是開口詢問,她和寶玉做了三年玩伴, 客居榮國府時, 他也照顧自己良多,兩人還是有一些情誼。
“林妹妹怎變成這個樣子?”寶玉自己想不到, 見黛玉問了便也說了, 倒是沒有顧忌黛玉的身份。
“人總是會長大的。”自己是否變了,沒有人和自己說過。或許真的變了吧,誰又不會變了,如她說有,人總睡長大, 總會變得成熟。
“若林妹妹長大就是這個樣子,我寧願林妹妹永遠不會長大。”賈寶玉的話很真誠,他卻是是這樣想的。
黛玉不明所以的看著賈寶玉, 自己或許是變了,黛玉卻從不覺得自己變的不好。相比於年幼的自己,她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以前的林妹妹不是這個樣子,以前的妹妹也不會拿身份壓人,更不會對老太太和母親這般無禮,以前的妹妹是個風雅的人,而不是現在這般俗氣的和外面的世人無異。”
“大膽,你區區一個五品員外郎家的公子,竟敢如此和王妃說話。”黛玉還未出聲,幽蘭便先出口訓斥道。
“幽蘭退下。”
“是王妃。”
王夫人對賈寶玉非常的寵愛,就算寶玉如此對黛玉說話,她也沒有覺得不妥。反而是見幽蘭如此訓斥寶玉,她便狠狠的瞪向幽蘭。等黛玉開口讓幽蘭退下時,她轉而瞪向黛玉。
面對王夫人的目光,黛玉也不惱,甚至沒有看向王夫人。她看著賈寶玉,那眼神和當年全然不同,同樣讓賈寶玉覺得陌生。
“寶玉表哥,你只是被保護的太好了罷了。”
相比於那時,她只是看清了而已。她那個時候不拿身份壓人,因為這裡是她的外家,是榮國府,因為她是客居。她如今對外祖母和二舅母無感,只是因為她們做的太過了。
賈寶玉不是很懂黛玉的意思,所以他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同樣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只是看她和賈母的臉色,卻是聽懂了黛玉的話的。
兩人出了花廳便看見有轎子等在那裡,只是那裡只停有一頂轎子,而黛玉和邢夫人卻是兩個人。
“府內的轎子都在用,這一頂還是知道外甥女在,特意留下的。”話說的是王夫人,這件事自然也是她吩咐的。
黛玉是親王妃,她不敢怠慢了,可是邢夫人卻不同。此前賈赦受了聖寵,她還忍著邢夫人一點。而現在,這人就快成罪人之婦了,搞不好還要受賈赦連累受罰。以為有親王妃撐腰就可以翻身了,她偏偏要在林黛玉面前打她的臉。
“你們太過分了,我家夫人好歹是榮國府的大房夫人,竟然連一頂代步的轎子都沒有嗎?”邢夫人身邊的丫鬟徹底炸了,她對著王夫人吼道。
這兩天來,她們在榮國府中受盡了氣。只是賈赦人在獄中,邢夫人孃家又是個小官小吏,無依無靠的她們也只有忍了。現在來了一個親王妃給自家夫人撐腰,她自是有恃無恐。
“不得無禮。”自猜到賈赦沒事,邢夫人反而冷靜了下來:“既沒有了轎子,我便走著去門口,甚至走著去安順王府又如何。”
黛玉本是打算幫邢夫人解圍的,畢竟她也曾幫過自己。聽了邢夫人的話,她反而將自己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她知道邢夫人還有下文。
“只是二夫人別忘了,我現在還是榮國府的大夫人。到時候別人說榮國府窮的連轎子都坐不起,丟了榮國府的臉面可別怪當大嫂的沒提醒你。”這話邢夫人雖是對王夫人說的,實則是說給賈母聽的。
雖說管家權又回到了王夫人的手中,但真正掌權的還是賈母。這件事雖是王夫人做的,賈母也是預設了的。
邢夫人也篤定賈母還要榮國府的面子,雖說經過了這麼多事,其實榮國府的臉面也沒有多少了,但是賈母還是顧忌的,所以她才會如此說。果然,她說剛說完,賈母就變了臉色,甚至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
“胡鬧!”
“這些下人弟妹可要好好管管,如此不知輕重的。大嫂是無所謂名聲不名聲的,反正璉兒已經娶妻,迎春也嫁了個好人家,可是弟妹的一雙兒女還沒有議婚吧。”邢夫人輕飄飄的說著,一副惋惜的樣子。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給大夫人準備轎子。”邢夫人最後一句話戳中了賈母的軟肋,要是探春和寶玉都沒有一個好的親家,榮國府的崛起可就艱難了。
吩咐完下人,賈母再一次狠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眼神中滿是責怪,全然忘了,這是是她默許的。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盡做些蠢事,要真耽誤了寶玉和探春,她定然拿王夫人是問。
王夫人心有不甘,卻也不能說什麼,只有狠狠的看著邢夫人。她倒是小瞧邢夫人了,本以為她會受辱,沒想到幾句話就翻盤了。
有賈母的吩咐,轎子來的很快,不僅是院內的轎子,就連出府的轎子,他們也已經準備好了。
到了王府以後,黛玉就帶著邢夫人來了早已備好的院子。那院子在府西,足夠安置邢夫人和跟著邢夫人一起來的奴才。
“大舅母若覺得有哪裡不滿意的,便吩咐下人給大舅母換了。”黛玉領著人進了主屋。
“這間屋子我很滿意,不要麻煩王府的下人了。”邢夫人看了一下房間,她確實很滿意,同時心中也感嘆不愧是親王府,一個給客人住的院子,都如此豪華。
“大舅母便在此安心住著,有什麼需要的就吩咐下人去辦,若是差什麼也可和下人說。”
十日後,賈赦被放了出來,同時也削了官爵。因為賈赦徹底丟了爵位,榮國府自然是要被朝廷收回的。好在賈赦早有準備,他早已派人租好了一個院子,也早已將自己這一房的財物都搬了過去。
因為怕邢夫人壞事,這一切賈赦都沒有告訴她,只派了衷心與自己僕人取看守著。等他出來,正好接了邢夫人過去居住。
“大舅舅要帶著大舅母去找璉表哥?”賈赦出來後便來見了黛玉,也和黛玉說了自己以後的打算,順便和黛玉告別。
“經過此事,我也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待在京城。璉兒和迎春都在那裡,我和夫人過去,正好有個照應。”
黛玉聽了賈赦的打算,知道他怕是在迎春出嫁之前就開始算計了,所以才會為迎春選了那樣一門親事。
當時黛玉還只是覺得,是因為迎春性格軟弱,才選了一個家世低的。現在看來,大舅舅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會丟了官爵,所以才找了那樣一個只璉表哥的身份便可壓住的人家。
“大舅舅和王爺一早就?”
“王爺有意保我一系,便定下了這個計劃。本來這一次榮國府都可以脫身而出,雖丟了官爵和榮國府,卻也是最好的結果。可惜母親和二弟他們……”
賈母和賈政如此乾脆的拋棄,賈赦還是有一些傷心的。雖然多年不和,母親也偏心到了極點,但到底是至親血脈,還是有感情的。卻不想他們對自己,全無半點情分,如此他也不想再管這些,乾脆躲開算了。
“大舅舅也莫要傷心。”黛玉看到賈赦這樣,想安慰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安慰。若是誼母和誼弟如此對自己,自然定然十分悲痛。黛玉這樣想著,又笑了,誼母一家對自己這般好,哪裡會像外祖母和二舅舅那般。
“玉兒,日後若你外祖母和二舅舅……,你切莫怪王爺,王爺已經盡力了。”賈赦想了一下,還是告誡黛玉到。
自己能得王爺幫助,多半也是託了這個外甥女的福。等自己離開了,也照顧不到她,有些話便和她說了,也省的日後她為了救榮國府而開罪了王爺。
“黛玉省的。”哪怕雲澤不施以援手,黛玉也不會怪罪雲澤。只是這話當著賈赦的面說出來不合適,黛玉自不會在賈赦面前說。
等送走了賈赦,黛玉便去了雲澤的書房。進去時,雲澤手中正拿著一個錦盒。那盒子窄而長,看它的大小和形狀,裡面多半裝的是畫卷。
“王爺。”黛玉進來後,先將門關上,然後給雲澤見了禮。
“王妃來的正好,本王正要派人去找你。”雲澤見進來的是黛玉,便直接招呼她到自己身邊來。
“王爺找玉兒有何事?”
“也無大事,上次那副畫,本王已經裝裱好了,王妃看看可還滿意。”
雲澤說話間便將手中的錦盒開啟,盒中如黛玉所想的一樣,確實是一副字畫。見此,黛玉卻有一些生氣。她也不接畫卷,反而是一瞬不瞬的看著雲澤。
黛玉只覺自己的眼睛有一些酸澀,而後眼淚就不自覺的落了下來。她感到委屈,那是自己的畫像,他怎能讓別人去裝裱呢。甚至到裝裱好了,都不覺得自己的畫像被外人看了去有何不妥。
“怎麼哭了。”見黛玉眼淚落下來,雲澤也沒空管那畫卷,趕緊細聲軟語的安慰黛玉:“是不是有人給你委屈受了,告訴本王是誰,本王給你做主。”
黛玉也不說話,只用紅紅的眼睛盯著雲澤,眼淚止也止不住。這還是黛玉第一次在雲澤面前如此失態,也是黛玉第一次在雲澤面前哭泣。
看著這樣的黛玉,雲澤心疼了,那眼淚並沒有滾落在衣服上,而是劃過黛玉的臉頰滾落到他心裡。只是黛玉一直哭著不說話,雲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是不知該怎麼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