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處的病房裡安安靜靜, 只有點滴瓶裡的液體在不斷地輸送著點滴。
半睡半醒地迷糊著，折騰了一下午, 肖?只感覺頭昏腦漲。而且點滴裡估計有助眠的藥物，她還連著做了好幾個夢。
開門聲響起, 肖?費力地睜開眼，發現是軍醫走進來，給她換了一瓶點滴。
“醫生。”肖?虛弱地開口問道：“現在幾點了？”
以為肖?睡著了，醫生進來的時候還專門放輕了腳步，猛不丁地聽見有人說話，醫生還被嚇了一跳。
拿著點滴瓶的手抖了一下，他反應過來是肖?在說話, “哦哦……現在下午六點了。”
肖?噢了一聲, 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醫生，給我飯里加東西的人是誰，我們學校調查出來了嗎？”
醫生將用完的點滴瓶收起，說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點點頭, 肖?和醫生道了聲謝, 等他走了以後，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誰要這樣害她呢？
“肖?！”大門被呼的一下推開，宋邵禮莽莽撞撞地衝了進來撲到她面前，很冒失地抓住她的手，差點碰到針，得虧肖?眼疾手快才躲了過去，他滿臉焦急地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肖?被嚇了一跳, 沒說話，她本來因為宋邵禮這麼冒失的樣子有些生氣，然而看到宋邵禮眼中緊張的神色，想到對方也是關心她，便消了氣柔聲說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嗯？”宋邵禮睜大了眼睛看著她，臉上直接寫著不信兩個字，“你看你都成這樣了，怎麼能沒事？要不別軍訓了，你和老師說一下，這是情況特殊。”
“再說吧。”她敷衍著，不軍訓她回家的話韓雙柔肯定要問，到時候解釋就是個麻煩事。
伸出手揉揉肖?的腦袋，宋邵禮嘆口氣，說道：“你這事全校都知道了，雖然老師們一直強調不要對外說，但這麼一壓反而傳的更快了，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好多人寧願受罰都不願意吃飯，教官也沒辦法，走的時候食堂桌子上大多數飯動都沒動一下。對了，你餓不餓？”
說完，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個用紙巾包起來的雞蛋，“這破地方不讓出去，我翻進他們後院養雞的地方，撿了一顆雞蛋，偷偷放到保溫杯燜了好長時間，這是我們宿舍的人告訴的辦法，絕對純天然有營養，你快吃了吧。”
肖?接過雞蛋，手心還能感受到熱熱的餘溫，一時之間她暖暖的，這是兩輩子以來，除了母親以外，唯一一個這樣重視她的人。
如果上輩子遇到的是他，自己就不會落得那種結果了吧。
想到這裡，肖?怔怔地看著雞蛋，一時有些失神。
而宋邵禮看到肖?發愣卻一拍自己的腦袋，“你看我，都忘了你還在輸液，我給你剝皮。”
肖?垂下眼眸看著宋邵禮拿著雞蛋把殼敲裂，笨拙地一點一點剝殼。
白白的蛋清露出來，只不過並不像是平常的煮雞蛋那樣凝固著，還有些流動，肖?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又剝開幾塊，不能凝固的蛋清一下子流了宋邵禮滿手。
肖?趕緊用之前的紙巾接住，兩個人手忙腳亂半天，看到沒弄到床上才鬆口氣。
“付強這個小王八，居然騙我……”宋邵禮憤憤地說。
“人家沒騙你，估計是水溫和時間都不夠。”肖?哭笑不得的解釋道：“你得是開水，而且起碼十二小時才行。”
“好吧……”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
“給我雞蛋，那你吃飯沒？”肖?開玩笑地探過去拍了拍宋邵禮的肚子。
宋邵禮愣了一下，沒做聲，耳朵可疑地有些泛紅。
宋邵禮盯著地面，有些緊張，腳無意識地踢著床腳，“吃了，但是你不在吃飯不香。”
這個時候，肖?真是找不到話來回答，正有些尷尬，便聽見有人敲門，她喊了聲進來。
來的人是齊娜娜和顧天清，齊娜娜手裡還提著飯盒。
看到宋邵禮，顧天清便笑，“我說吃飯的時候沒找到你，合著這是偷跑到這了。”
肖?立馬看向宋邵禮，他不是說他吃飯了嗎？
宋邵禮僵著脖子，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看肖?。
肖?往裡挪了挪，那兩人直接在床上坐下。
“你怎麼樣了？”顧天清大大咧咧地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問道：“沒變傻吧？”
肖?笑著一把拍開她的手，“你們怎麼來了？”
“給你送飯呢。”齊娜娜開啟一個飯盒還有一個保溫盒，裡面滿滿的有菜有粥，全都是清淡的食物。
這麼長時間，她還真有點餓了，接過飯盒，她也不客氣，直接就在床上吃了起來，還分給宋邵禮一半，“你也幫我吃點，我吃不了。”
見他們帶來的分量是挺多，肖?一人肯定吃不完，宋邵禮也就接過饅頭和粥，就著小菜和肖?一起吃了起來。
兩個人用一雙筷子，他眼珠一轉，心下偷笑，這不是間接接吻麼？
“你快點吃，一會輸完液我帶你去找徐老師。”顧天清說道：“對了，你要不要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
肖?搖搖頭拒絕了，這事要是讓韓雙柔知道了，除了增加擔心，也不會有什麼多的好處，還不如瞞著她，反正回去以後再說不遲。
吃完飯他們和醫生打了個招呼，就去了教職工宿舍。
教職工宿舍裡面坐滿了九個班的班主任，還有所有班級的教官，以及沒見過的軍人，估計也是部隊裡的領導。
看來部隊和學校都很重視這件事，所有的人表情都十分嚴肅。
每天飯點前幫廚的十個人站在老師面前。
“來了？”徐老師看到肖?點點頭，指著旁邊一個馬紮，“你身體還沒恢復，先坐著吧。”
肖?也沒硬撐著，自己確實不舒服，就坐下。
她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張筱天朝她這裡投過一個怨毒的眼神，但察覺到肖?看過去的時候，她立刻恢復正常，好像只是無意間掃了這一眼一樣。
轉換自然的就好像做了千百回。
肖?定定的看了她幾眼，挪開視線。
“我想你們都知道在咱們班發生了什麼事。”說完徐老師嚴厲地掃了他們一眼，“我們的同學居然在老師教官和其他同學的幾百雙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不明的藥，這件事情情節嚴重，性質很惡劣。”
“我已經告訴校長，校長一會就會過來，在此之前，我作為班主任，起碼要對同學負責，對家長負責，所以你們不能對我說任何謊話。”
徐老師長出一口氣，說道：“你們把你們幫廚時候的工作，給我仔仔細細地說一遍。”
那十個人除了顧天清，面色全都極其忐忑不安。
隨著他們每人一段的敘述，大致瞭解了他們每天幫廚的情況。
十個人幫廚的時候，為了省事基本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負責打菜，一部分人負責把餐盤送到桌子上。
打菜的有三個視窗，顧天清和另外兩個女生負責打菜，剩下的人端飯。
之前他們已經問過視窗的了，打菜的學生很正常，接過菜就遞了出去，那就說明問題是出在端菜的人身上。
徐老師點點頭，問道：“你們記不記得端菜的時候都端給誰了？”
一個男生嘴快的說道：“徐老師，我們端菜都是各端各自在的桌，我們男生端的都是男生桌，都沒往女生桌去過。”
徐老師：“李慧，是不是他說的？”
那個被叫到的女生怯怯地點點頭。
“好。”徐老師看著那幾個女生：“你們誰沒給肖?桌端過飯？”
有兩個女生回答。
“行了，我知道了。男生你們先到旁邊站著。”
幾個男生頓時松一口氣，雖然不是讓回宿舍，但是能在旁邊站著免受這些老師教官的視線掃描，就已經放鬆多了。
幾個女生在那裡茫然無處，當然還是除了顧天清。
“老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個叫李慧的女生已經繃不住了，眼圈都開始變紅。
“也沒說是你。”徐老師的眉頭越擰越緊，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誰做的事誰心裡清楚。”
話音剛落，肖?就注意到張筱天袖子裡的手指輕微的顫了顫。
從剛才開始，張筱天就低著頭一聲不吭，別人說話她頭都不抬，眼神躲避，面色蒼白。肖?眯起眼，覺得這不是她一貫的風格。
“徐老師，部隊餐廳裡的監控調出來了嗎？”
“正在調，那些人在加班加點的查。”
張筱天的臉色明顯越來越蒼白。
“老師，我肚子疼的厲害……”肖?捂著肚子，裝成一臉虛弱的樣子，“我到底吃了什麼東西，是不是很嚴重的病，會不會像是朱令一樣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整個屋子十幾對眼睛全部盯向肖?，目光都帶著同情，這種事發生到誰身上估計也是這種反應，說不定還不如這個小姑娘呢。
唯有張筱天不是。
徐老師這時不知道想起什麼，流露出一絲動容，“沒事，軍醫都在這邊，你要是有什麼問題也能及時救治，誰給你投毒咱們也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肖?點點頭，她餘光一直觀察著張筱天，突然，一個念頭隱隱出現在肖?腦海，她越來越懷疑是她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便說道：“老師，我要求報警，現在我吃進去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我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也不知道，這件事已經涉及到刑事案件，害我的人必須要進監獄！”
一聽這話，旁邊的李慧著急的都快哭了，她突然靈光一現，想到端飯時候的一件事，“徐老師，我……我懷疑是張筱天，昨天我們兩個人端菜的時候，我看她背對著我在一份飯前不知道幹什麼，一直不動，我叫了她一聲，她卻反應特別誇張，回過頭臉刷的一下白了，好像還藏著什麼東西，當時我沒多想，剛才我才想起來，那個地方就是肖?吃飯的位置。”
“張筱天，怎麼回事？”徐老師皺眉，眼神鷹一般的銳利，而後看向張筱天。“你要是解釋不清那我們就交給警察處置。”
“沒有！我就是放了一點……”下意識的開口辯解，等說到一半，張筱天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身子顫了顫，立刻明白完了。
老師，教官，部隊領導都在這。
她完了。
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張筱天說的那句話，當然也明白那句話代表的含義是什麼。
尤其是旁邊站著的那幾個同學，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徐老師更是震驚了半天才緩過神，她神色憤怒又帶著一絲疑惑，“張筱天同學，你說，為什麼會給肖?同學的飯里加東西？”
張筱天低頭緊抿著嘴，發白的嘴唇沒有蹦出一個字。
“你要是不說我就要聯絡你家長了。”徐老師推推眼鏡，下達最後通牒。
張筱天手指緊緊攥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掙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緩緩說道：“沒有原因，我就是討厭她，所有人都討厭她，包括她爸爸，老師，你以後也會討厭她的。”
聽到張筱天說的原因徐老師只覺得莫名其妙，當了這麼多年班主任，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你討厭一個人總是有理由的，”
“我就是討厭她！”張筱天抬起頭憎恨地看著肖?，好像面對一個血海深仇的仇人大聲說著，“她活著我就覺得礙眼，她喘氣我都覺得汙染空氣，聽見她聲音我就覺得刺耳，只要她活的不好，我就覺得開心！”
做的事已經暴露，張筱天索性徹底放開，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對肖?的不喜。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徐老師覺得這件事實在太荒謬了，說出去都未必會有人信，“太惡毒了，你這是犯法！”
在所有人指責的目光下，張筱天情緒崩潰，長久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對肖?的厭惡瞬間迸發出來。
“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大小姐？在我面前還裝，不就是城裡人嗎，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非得壓我一頭，剛去你家的時候，你把你那些不要的東西給我，我還得面上裝著笑，我呸，誰要用你的舊東西！”
張筱天說的是王英剛嫁到她家時候的事情，當時肖?見到張筱天時，她整天不說話特別內向，肖?覺得兩個人雖然同齡，但自己到底是姐姐，於是她就把自己的玩具衣服什麼的送給張筱天，希望這個妹妹能多笑一笑。
可是沒想到自己的這份好心居然被這樣糟蹋了，而且還引發了張筱天對她的憎惡。
周圍的老師和教官們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徐老師，我爸和她媽是離異家庭重組。”肖?淡淡地說。
徐老師瞬間領會，也不再多問關於原因的細節，而是問她裡面加的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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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的是傻吃猛漲。”
“這是什麼？”徐老師愣住了，肖?也完全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
只有武教官臉色變了變，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知道，這是……”
“豬用……增肥劑……”
“你說什麼？”肖?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所有的人，可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豬用增肥劑給人吃？他們也算大開了眼界。
“武教官，你確定？”徐老師瞠目結舌，嘴巴都閉不上，“你確定真的是那個……”
“我確定。”武教官無奈的說：“我以前幫著炊事班餵豬的時候見過他們有時候會在飼料裡拌點這個。”
可能因為已經真相大白，張筱天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放飛自我問什麼說什麼，不光如此，還做補充。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就是豬用增肥劑沒錯。”
說完，她倒是揚起了頭，眼中反而帶著幾分不屑，隨意地打量了一眼肖?，突然眼神一變，帶著幾分厭惡，“你放心，吃不死你，已經給你喂了好幾年，頓頓飯都吃也沒見死人，還把你喂得膘肥體壯，你倒是要感謝我。”
聽到這番話，肖?真是氣得狠了，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下自己想要衝上去打她一頓的衝動，怒氣衝衝道：“張筱天，就算是因為我以前好心讓你討厭了，那除了這個，我哪得罪你了？你媽剛和我爸結婚的時候我對你不好嗎，當初為了怕你在家不自在，我天天帶你出去玩，東西也是隨便你用，你說我哪對不起你！”
她就說為什麼以前自己減肥那麼難，不管是運動還是節食都沒用，直到上了大學才慢慢瘦了下來，原來是張筱天在那裡搗鬼，還給自己吃那種東西。
這是一個正常人能想出來的事嗎？
“你沒對不起我的地方，直說了吧，我第一眼見到你就不喜歡。”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你知道你爸爸為什麼對你這麼不好嗎？”
肖?愣住了，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是她下意識覺得韓雙柔死活都不願意告訴她的真相說不定張筱天真的知道。
“為什麼？”她屏住呼吸問。
“因為你……”
“張筱天。”徐老師突然站起身來打斷張筱天的話，“這裡不是你解決家事的地方，要是有事回家去說，現在我們單純說你給同學飯里加東西的事。”
“你快閉上你那張嘴吧。”旁邊一直不吭聲的顧天清也忍不住了，第一次見到心腸這麼壞的人，加害別人還把黑的說成白的，她厭惡的看著張筱天，說道：“長得就不像好人，尖嘴猴腮，沒想到心思也這麼惡毒，肖?，你別聽她接下來的話，肯定是為了刺激你，到時候胡說八道滿嘴放炮。”
肖?肩膀顫抖，要哭不哭的樣子看的所有人心裡都覺得可憐。
這個社會同情弱者，而肖?現在身上就被打了一個弱者的標籤。
再加上人們擅長腦補，其他人已經在腦海裡替肖?完成了一幕繼母帶著女兒欺負原配女兒的故事。
望向張筱天的目光也充滿了譴責和不屑。
而這時，徐老師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接起電話，神色嚴肅的應了幾聲，然後對著他們在場的學生說道：“你們先回去，校長來了，等有情況了再去通知你們。”
說完，徐老師又說道：“肖?同學，你現在剛輸完液，趕緊回宿舍多休息休息，如果明天你還不舒服可以申請回家，明年和下屆高一參加軍訓。”
“可是徐老師，我還有事要問張筱天。”肖?皺著眉頭原地不動。
但徐老師堅持讓她出去，還打開門讓顧天清把她拉走。
“徐老師！”肖?不服氣的抬起頭，“這是我的家事！”
“知道是家事就回去說！你們所有人可以回宿舍了。”
啪一聲，門被關住了。
一群人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肖?，你說的是真的？張筱天是你繼妹？”
“這人簡直太過分了，沒見過這樣的，對她好還當成害他，反過來記恨這麼多年。”
“就是，我以為這種事只有電視上才能發生，沒想到還能出現在我身邊。”
“你趕緊讓你爸和你後媽離婚吧，小心張筱天再出什麼陰招害你。”
“對對對，我覺得這種人還真能幹出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哎，怪不得我媽說寧得罪君子也別得罪小人。”
身邊的同學在她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著，她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太過於失態。
“肖?！”一直在樓梯口等著的宋邵禮看到肖?出來了，立馬跑過來。
他大手攬著肖?的肩膀，臉崩的緊緊的，有人過來他就冷冷地掃一眼，盯得其他人無比心虛，也沒什麼八卦的心思了，紛紛結伴回宿舍，還互相低聲繼續討論這件事。
宋邵禮看著肖?，一臉擔心。
剛才他一直在外面等著，開始裡面說話聲音低，他什麼都聽不清，可是到後來，宋邵禮只聽到肖?大聲地叫了一聲張筱天的名字，還說什麼哪得罪她了，後面因為說的太快，他趴在上面也聽不到，但是就衝零星的幾個字，也知道裡面的談話情況不太好。
後來他實在是沒法繼續在門口呆著，因為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闖進門去的衝動，便跑到樓梯口透氣。
等肖?出來，就已經變成了這副樣子。
“我們先回宿舍吧。”肖?輕輕地說了一聲，一個人在前面低著頭慢慢地走，看著情緒十分低沉，宋邵禮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湊上前去，宋邵禮心疼地撈起肖?的手，明明剛入秋，天氣還不太冷，肖?的手卻涼絲絲的彷彿剛從大雪天中回來。
肖?垂著腦袋，沒甩開他的手，現在的她心情十分亂，有人這樣拉著他，還讓她產生一種有人在身邊陪著她的感覺，心情也不會那麼糟糕。
“你趕快回去休息吧。”宋邵禮把人送到樓梯口，他有些不捨的摸摸肖?的腦袋，“你明天別去軍訓了，在休息一下，老師估計也不會說什麼。”
肖?心事重重的嗯了一聲，抬起頭朝著宋邵禮笑了笑，“我沒事，你也早點休息。”
回到寢室以後，一群人立馬把她們圍了個水洩不通，全部都在問張筱天是不是真的給她下了豬用增肥劑，老師怎麼處置她？
肖?根本沒心情回答，推開她們就回到了床上，展開被子矇頭蓋住。
同學們理所當然的覺得遇到這種事心情會不好，所以也沒對她這種反應有什麼不滿，反而還十分同情。
但還是有些人一點也不體諒肖?的心情，假借慰問全跑過去她床邊打聽訊息，實際上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肖?對那些人不搭理，而顧天清則是冷笑一聲，對那些人冷嘲熱諷，“一個宿舍的同班同學出了這種事，你們不關心她怎麼樣，反而關心這些有的沒的，好意思麼？”
因為顧天清是富二代，所以那些人也不敢惹她，全都噘著嘴回去該幹嘛幹嘛。
顧天清在床上坐了一會，然後直接掀開肖?的被子，拉著她起身。
肖?身子還有點虛，她撐著手臂坐起來，問道：“怎麼了？”
嫌棄地看了她一眼，顧天清說道：“你還沒洗漱就睡覺，受得了呀？”
抓抓蓬亂的頭髮，肖?穿上拖鞋，正好齊娜娜也幫她打了熱水，三個人便一起出去洗漱。
偌大的水房只有她們三個人，正是說秘密的好地方。
“這次你估計要名揚全校了。”顧天清甩甩手上的水珠子，“我先提前恭喜你出名哈！”
肖?苦笑一下，非常無奈，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想出這種名。
“你們倆就別打趣我了。”肖?嘆口氣也不想多談這個問題，“我們趕緊回去吧，明天還要軍訓。”
“你還要訓？”顧天清驚奇地看著她，“要我發生這種事，早就順勢裝的更嚴重一點跑回家了。”
肖?挑挑眉，“徐老師說我回家的話明年和新生在參加一次，想想還是算了。”
收拾完就睡覺，一晚上過去，可能是體質太好，肖?竟然覺得沒什麼事了。
* * *
陳海沛剛做了四中一年的校長，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特別想把自己的學校帶出成績，帶出風格，起碼別人一提起四中，就豎大拇指。
就因為他教育要從動手做起的教學理念，上任以來，他堅持軍訓選擇讓學生去部隊大院而不是就在學校裡走個形式，為了說通教育局和部隊，他還到處請客，找人辦事。
好不容易各方面都辦妥，沒想到這一屆學生剛去軍訓，就發生了學生被投毒這麼一件大事，這要是鬧到上面去，要讓他怎麼和教育局的領導交代？怎麼和部隊交代？怎麼和學生家長交代？
連學生的安全都無法保障，你這個校長是怎麼當的？
他都能想象到家長來找他問責的情景。
別人當一輩子校長都碰不到的事，他剛來當就遇到了，如果這事處理不好，可能他這輩子的校長生涯就這麼完結。
他的直系領導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雖然在電話裡把他罵的狗血臨頭，但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暫時幫他把事情壓了下去。
必須給上面和家長一個都滿意的交待。
陳海沛接到這件事的通知就從外地往回趕，到了部隊大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而且徐老師還告訴他下毒的人已經被找到，是幫廚的同班同學。
更為荒謬的是她給同學下的毒是豬用增肥劑。
聽到這一訊息，他在路上都忍不住摸摸他的因為操勞感覺有些髮際線後移的頭頂。
和班級負責人徐老師碰了頭，瞭解了事情大概，陳海沛也差不多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徐老師，通知家長了嗎？”
“已經通知了，但是今天太晚，家長說明天來。”
陳海沛忍不住看向那個投毒的女生，瘦瘦小小的，一臉受驚的模樣，要不是真相已明，他還真不敢相信是她做出來的。
大晚上正給兒子準備滋補湯的王英，突然被肖建國叫出廚房，只見他面色陰沉，明顯是動了怒，可是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臉了呢？
不等王英問，肖建國就說道：“剛才學校老師打來電話，說讓咱們明天去軍訓的地方一趟。”
王英一驚，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學校叫家長，能有什麼好事？”
王英略略一想，不屑地說道：“估計是肖?又在學校裡翻什麼花，出了事老師打電話，她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
旁邊王英開始碎碎叨叨的說肖?和韓雙柔的壞話，肖建國臉色越來越鐵青，這個肖?就不能給他省點心嗎？自己真是做了孽，老天給他個這麼大的罪受。
但是老師打了電話，他們也不能坐視不理，第二天一早，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學校。
一到部隊，就有人客客氣氣的把他們帶到教職工宿舍，兩人一進門就看見肖?和張筱天站在那裡。
“您好，肖?和張筱天家長吧。”徐老師客客氣氣的自我介紹，“我是她們的班主任，姓徐。”
“徐老師好，我們肖?給你們惹麻煩了。”肖建國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看到肖?在旁邊像是沒事人一樣地站著就氣不打一處來，蠻橫地拽著肖?的手臂拉到徐老師面前，呵斥道：“你還站著幹嘛，我真是有多少臉面都能被你丟光，趕緊給你老師道歉！”
“就是，一天天的不安生，就會惹事。”王英在旁邊添油加醋。
在場的幾個人都驚詫的看著肖建國的舉動。
這就是肖?的親生父親？怎麼看著比後爸還不待見自己閨女。
肖?低著頭沉默不語，肖建國看著她反而更來勁了，“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虛了？早幹嘛了？我就不應該讓你讀這個高中！”
徐老師連忙拉開肖建國，只見肖?被掐的手臂上已經有了一個紅紅的印。
“老師，您看，肖?不聽話，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您是孩子的父親對吧。”徐老師忍不住說道：“我們昨天怕說不清楚，就沒和您說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一上來就指責是肖?的錯呢？”
“就是，你起碼弄清楚事情再批評不遲。”旁邊的部隊領導也皺起了眉頭。
王英愣住了，惴惴不安的說道：“這不是肖?的問題，還能是我家筱天的問題？”
稱呼上就能看出區別對待，一個直呼姓名，一個親暱的喊我家筱天。
這個肖?在家裡不知道得多受欺負。
更慘的是親爸都不管。
人們譴責的目光全部投向王英肖建國。
“我們主要是來解決一下張筱天同學的問題。”徐老師把基本情況說了一遍，在場的兩個人都震驚了。
其實給肖?吃餵豬的藥王英是知道的，但是她震驚的是，這事怎麼就讓發現了，還是讓學校發現的？
王英當場撒潑大哭起來，“老師啊，一定是你們弄錯了，我們家筱天怎麼可能幹這種事，一定是肖?她自己吃的，然後陷害我們筱天。”
“媽……”張筱天眼眶一紅，和王英一起哭了起來。
在場的人愣了下，都無語了，自己的孩子已經親口承認給別人下藥，她這個當媽的還想要誣賴到受害人身上，真是不覺得害臊！
陳海沛咳嗽了一聲，“我知道你們有點難以接受，但張筱天同學都承認了……”
“那一定是化驗出錯了，我們都是城裡人，和那些農村的不一樣，哪有什麼餵豬的藥啊！”王英哽了一下，繼續嚎啕大哭。
軍醫忍不住站出來，“我們都是送到檢驗中心檢驗的，不可能出錯。”
陳海沛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哭聲震得他耳朵疼，“張筱天同學的行為，在嚴重一點就可以判刑了，我們四中的學生向來品學兼優，恕我直言……”
“這事已經鬧大了，好多家長連夜給我打電話反映，讓學校給他們一個交待，不然就要找媒體來解決，我作為校長應該負責。”陳海沛緩緩說道：“你們家長一會和我回學校辦一下退學吧。”
王英肖建國和張筱天全部愣住了。
“肖?你這個掃把星，有你在這個家就消停不了！”王英愣了一下，而後面色猙獰的撲到肖?眼前要打他。
武教官連忙擋住，厲聲呵斥：“你要是再這樣我們部隊的就把你送到警察局了！”說完他趕緊把肖?往門外一推，“你先回去，完了再說。”
肖?謝過教官，朝著樓下走去。
這輩子和上輩子，真的不一樣了。
他們班和別的班混在一起訓練了一上午，在操場上的時候，還碰見連跑帶拽不讓校長走的王英，她各種辦法都試了一遍，連躺地上打滾都用了，也沒讓校長收回成命。
倒是惹得全校人盡皆知，學生們都在看她的笑話，一整天都在議論紛紛。
* * *
吃完飯回宿舍的時候，穆凱抽機會攔住肖?。
“肖?，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了，謝謝。”肖?對著他笑笑，“下午還得訓練，你趕快去休息吧。”看見齊娜娜他們已經不見身影，她說道：“我也先上去了，咱們改天再聊。”
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肖?已經上樓了，穆凱神情有些失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碰到了宋邵禮。
對方顯然認出了他，本來懶洋洋的一下眯起眼，先是冷笑一聲，然後旁若無人地大踏步朝他身邊走過，還刻意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宋邵禮拉長音調道著歉，可是看表情更像是在挑釁。
穆凱微微蹙眉，沒有理他，直接轉身而去。
一整天的訓練累的人想癱倒在床上再也不起來，武教官絲毫沒有因為肖?之前的事而對她往開一面，而是該怎麼訓怎麼訓，完全一視同仁。
肖?沾了枕頭就睡，一夜無夢。
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差點沒起來，別人都快收拾完了她才被同樣剛醒的齊娜娜叫起來，兩人迅速把內務整理好，拿著皮筋邊跑邊扎頭髮往訓練場去。
他們每次訓練的時候，會有專門的教官去宿舍檢查內務，如果不過分的話基本都能透過，所以到現在也沒聽到有人因為內務被罰，而今天，卻有人過來給了武教官一個名單，武教官看完以後眉頭緊皺，明顯不高興。
“肖?、齊娜娜，出列！”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小跑過去的時候，她無意間看見葉嵐在隊伍裡朝著她幸災樂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