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夏, 天氣就一下子變得熱了起來。
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前幾天還穿著風衣外套, 這幾天熱的就得脫掉。
肖?將繡花的棒球服脫下來圍在腰間，抹抹頭上的汗。
“你熱不熱？”她看一眼還堅持穿著外套的宋邵禮, 專門問。
“不熱！”宋邵禮脖子一梗，回答道：“我還覺得有點冷！”
肖?忍不住翹起唇角。
碧空如洗，日正當頭，氣溫高不說，陽光還曬的人沒精打采，宋邵禮裡面穿著一個衛衣，外面套著一個牛仔外套, 臉都熱的通紅。
但是就算熱成這樣, 他依然執拗的不肯脫衣服。
這倒是確實有些原因。
他們住的城市雖然離帝都不遠，但是靠北，走的時候剛好下了幾場雨，氣溫驟降, 本來換上單衣的人重新披上了外套。
就因為這個, 臨走之前，宋邵禮死活都逼著肖?衣服穿厚點，怕她去了冷。
可肖?畢業以後在帝都幹了十多年，氣候早就摸得透透的，再加上提前看了天氣預報，哪裡不知道這會兒該穿什麼衣服？
她再三解釋不用帶外套，可對方卻依然不聽, 反倒最後差點吵架。
到最後沒辦法，這種事沒必要鬧矛盾，肖?帶了一身最薄的棒球服套著，裡面穿的和揹包裡拿的全是短袖和單衣。
可宋邵禮卻和她專門別勁，帶的都是厚衣服，穿的也十分保暖。
在他們那還好，到了帝都，別說中午，就是上午，穿成那樣都熱的人直冒汗。
但他依然死鴨子嘴硬，自己熱的都快蒸發，還裹得嚴嚴實實，一件衣服都不肯脫。
“行啦。”肖?嘆口氣，伸手強行把他的外套脫下來，“你說你和我較什麼勁兒，這又不是比賽，誰堅持的久給你獎品？”
宋邵禮沒說話，但嘴上卻能掛的住一個壺。
“#￥%……%￥……”
面前突然有個老婦人攔住他們，指手畫腳的說著她們完全聽不懂的地方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肖?愣了一下，“您慢慢說，我有點聽不懂，您會說普通話嗎？”
老婦人見他們回應，立馬更加興奮的呱啦呱啦，只不過這次語速快了些，肖?和宋邵禮更是雲裡霧裡，不知道什麼意思。
“不會是要錢的吧？”宋邵禮看著老婦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還十分破舊，第一反應懷疑她是個乞丐，於是便從兜裡摸出錢遞過去。
但是那個老婦人明顯不是這個意思，看到錢，連連搖頭，還將他的手往回推。
幾番下來，他們實在摸不清頭腦，那老婦人見狀，也一臉失望的離開。
這一小插曲雖然讓他們有些納悶，但也沒多想。
兩個人先找了個酒店訂房。
一進屋，宋邵禮脫了衣服就衝到浴室。
滿身大汗，再不洗，他就要臭了！
肖?把自己的揹包從背後取下，打算給韓雙柔打個電話。
但當她準備掏東西的時候，卻發現揹包的鏈子已經被拉開半截，裡面的手機和錢包全都不翼而飛。
這是……遇上小偷了？！
明確的認知讓肖?頓時頭皮一緊，立馬意識到自己丟的東西有多麼重要。
錢包裡放著她的證件還有銀/行卡。
以及去芬蘭參加電影節的特約參展帖。
今天早上他們已經出發後，快遞打電話，說有一封必須他們簽字的國際快件，因為韓雙柔不在家，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回來，所以她還專門打車回去了一趟，去簽收。
當時因為宋邵禮還等著，她也就沒放回家，而是撕開外面的硬質紙封，將參展帖塞進錢包貼身帶著。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萬萬沒想到，來了帝都以後會遭到偷竊，丟的還是這麼重要的東西。
而且仔細想想，自己當初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一直都注意著周圍，沒什麼人接近他們，唯一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就是那個老婦人找上來的時候。
先是莫名其妙嘰裡咕嚕一通，然後又莫名其妙離開，現下想想，確實是十分可疑。
恐怕那些人是個團伙，那個外地口音就是主動吸引他們注意力，小偷在背後偷東西。
再加上專門挑中他們，估計也是自己在無意之間財物露了白，不然不可能這麼明確的找到他們。
丟東西倒是其次，主要是證件和參展帖。
她心一沉，頓時意識到接下來的麻煩。
而且去外地，錢和證件都沒了，別說買房，恐怕回家都成個麻煩事。
衝完涼出來，宋邵禮看到的就是肖?抱著書包凝眉沉思的模樣。
他用毛巾擦了擦頭髮，身上已經換好了普通的短袖，“你這是怎麼了？”
肖?將書包往床上一放，“我東西被偷了。”
“什麼，被偷了？”宋邵禮顧不上擦頭髮，將毛巾往床上一丟，不由分說拿來她的書包，一股腦地將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化妝包、買房的一些證件、筆記本、筆、耳機、紙巾、換洗衣服……
什麼都有，就是錢包和手機不在。
皺著眉頭，宋邵禮說道：“你身份證銀行卡那些呢？”
“都在錢包裡。”她將戶口本翻開，裡面夾著她的收入證明。
但是銀行流水單和身份證，以及回程的火車票隨著錢包一起被偷走了。
“你先去銀行掛失，我幫你報警。”宋邵禮當機立斷，起身穿上鞋子。
兩個人分頭行動，一個去了銀行，一個去了警局。
銀行掛失很方便，提供身份證號碼就乾脆利落的辦好。
但是宋邵禮去了警局，卻不太順利。
“必須本人來？”宋邵禮看著坐在那愛答不理的警察，有些不高興，“不如先立個案，做個筆錄回執吧，東西應該是在火車站丟的，你們不是有攝像頭嗎，起碼可以檢視一下吧？”
“必須本人親自來，和你說了多少遍了。”警察翻了個白眼，他坐了整整一上午，每天應付這些人，煩都煩不過來，只要有機會，他就推掉。
“報警可以不是本人，我倆是一起的。”宋邵禮皺眉說：“我女朋友她丟了很重要的東西。”
“不就是手機錢包嗎，現在誰丟東西不都是這些，怎麼你們就重要了？”警察語氣愈發不耐煩，聲音都亮了起來。
宋邵禮依然強壓火氣，“我女朋友要來買房，裡面有證件，還有芬蘭電影節的參展帖。”
警察抬頭瞅了一眼，依然那副懶懶散散的德行，“本人來了再說。”
“朱葛，你要不就先給他立個案吧。”
旁邊一個警察忍不住開口。
“小樊你懂什麼。”那個被叫朱葛的警察翻了翻眼睛，“連本人都沒來，什麼情況都不清楚，這種盜竊案立了根本破不了，還會拉低咱們片區的破案率。”
樊新德抱歉地看了宋邵禮一眼，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宋邵禮冷了臉，也沒再說什麼，當著他的面直接打了110。
朱葛看到了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怕，反而還冷嘲熱諷，“你打唄，打也是讓過來，我還就給你把話撂在這，本人不到就不給你立案。”
宋邵禮沒理他，接通電話後，直接說：“喂您好，是首都市公安局嗎？我要舉報警號為xxxxxx的警察不作為的情況……”
聽見宋邵禮的話，朱葛下意識就要起身去奪他的手機。
而宋邵禮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他拿到？
爭奪半天，直到宋邵禮舉報完，他都沒能搶到手機，只能罵罵咧咧地乾瞪眼。
沒過一會，朱葛就接到上級的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他連連應聲，等掛了電話，就從抽屜裡拿出一份空白表格，啪地摔到桌子上。
“姓名年齡身份證號碼！”
記完筆錄，肖?也正好辦完掛失，來到警局。
看到肖?，他沒多說什麼，指指她說道：“本人來了。”
朱葛噢了一聲，“那你們回去吧，我們有情況通知你。”
“監控呢？總要查一下的吧，還有立案回執單。”宋邵禮見對方寫完就將表格丟到一邊，明顯是不想管。
“你們等結果就行了，問那麼多幹嘛。”朱葛本來肚子裡有火，說話口氣更差。
看見對方死活不配合的樣子，宋邵禮固然心裡有氣，可也再幹不了什麼了，投訴能起到的作用其實不大。
宋邵禮拉著肖?出來，說明了一下情況。
肖?點點頭，也沒生氣，“把你手機借給我。”
宋邵禮依然遞過去。
肖?先是憑著印象裡的號給白清珊打了個電話，然後要到付石美的電話號碼，又撥了過去。
“喂，是付姐嗎？嗯，對，我是肖?，您忙不忙？”
“……不忙就好，我今天剛來帝都，但是被扒手偷了，裡面的東西挺重要，請問您認識公安的人嗎，我現在在xx片區的派出所，但是他們好像不太想幫忙……對對，好的好的，那麻煩您了，等事情解決了我親自上門感謝。”
說完，便掛了電話。
肖?選擇給付石美打電話也是有自己的原因。
聽宋邵禮說了這件事，她就明白這次肯定得找人，當時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師爺蕭平，另一個就是付石美。
想了幾秒，她就決定是付石美。
拋開反貪局這層身份不說，付石美本身在辦會所，又是臥底，她所擁有的人脈非常之巨大，丟了東西這種事，本身就是越快找到損失越小，所以付石美認識的人多，肯定立刻就能找到可以派的上用場的人。
其次就是她打算靠著這次求助，刻意賣付石美一個人情。
上次解救齊娜娜的時候，她已經不著痕跡地將未來新聞上看到的貪官的交易訊息透露給付石美，之後和付石美交換聯繫方式，也是有著為以後扳倒張向天做準備。
如果現下自己跑的太勤，付石美一定會有所懷疑，自己要循序漸進的和她接觸，慢慢的讓她瞭解她與季寒江和張向天的恩怨，這才能讓她放心的信任自己。
而這次自己有求於她，再去找她透漏點訊息，就顯得合理得多。
肖?和宋邵禮兩人重新回到剛才的辦公室，安安靜靜地等著。
朱葛瞟了他們倆一眼，冷笑一聲，沒理會。
十分鐘過後，朱葛再次接到領導的電話，一接起來，暴躁的領導聲音似乎更怒了。
“朱葛，你到底怎麼回事！剛才市裡的人打過電話說有個叫肖?的人報案，但你消極處理，我在領導面前差點沒臉！”
“什麼？市裡？”
朱葛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沒錯！就是市裡！你趕緊給我好好處理，說是丟了非常重要的東西，你們必須在十二小時之內給我找到！”
“好好好，我明白了。”朱葛掛了電話以後，忙不迭的起身，他搓搓手，討好地衝著肖?他們笑了笑。
完全不復剛才不耐煩到恨不得把他們趕出去的模樣。
“那個，你們坐下吧，真是的，哈哈，既然是自己人，你們多少提前打個招呼，你看看這，大水衝了龍王廟……”
樊新德對朱葛的行為有些反感，剛才還對人家冷臉，只是記個筆錄，連案子都沒立，就想打發人家走，而現在知道人家背後有人，立馬換了一張臉。
雖然知道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背景看人，但他還是十分不舒服。
肖?和宋邵禮自然也是這樣的，朱葛在那裡自顧自的笑，他們反而沒回應也沒個表情。
最終朱葛笑的尷尬，只能重新拿出剛才的筆錄，“你們倆再具體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吧。”
肖?將火車站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個清楚。
說完後，樊新德便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是‘外地佬’他們那撥人。”
“肯定是他們。”朱葛嘴裡罵罵咧咧，“他嗶的，整天往出鬧事，這兩天接到不少他們的案，一段時間沒管就這麼猖狂，看來得敲打敲打。”
“外地佬？”肖?問：“這是什麼？”
樊新德剛打算解釋，朱葛便搶了他的話頭，“是一群外地人行竊團伙，他們每次都是團體作案，先是找個老人或者小孩子，用根本聽不懂的方言說一堆，好像是要求助，但是因為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在說什麼，所以經常會被吸引注意力，專業扒手就會趁著這點空子去偷東西。”
“那你們既然知道怎麼不把他們連鍋端？”宋邵禮皺著眉頭問。
然而這回，朱葛卻不回答了，而且目光閃躲窘迫，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肖?給宋邵禮遞了個眼神，說道：“別問了，咱們的東西能找回來就行。”
朱葛不說的原因，肖?十分清楚。
在這個世界上，官匪並不是絕對對立，有時候還會相互勾結。
尤其是小偷和黑社會一類的違法團體，經常是有人罩著，而罩著的那些人，自然不言而喻。
經常會有新聞，外國友人來華旅遊丟了東西，警察出動一小時之內就能找到，這並不是說他們效率多麼的高，而是他們本來就知道丟失物品在誰的手上，小偷很多都是團體，要是重要人物丟了東西，直接聯絡那個地方的團體，都不用他們出馬，內部的人都會直接打好招呼，把失物親手奉上。
當然警察也是確實努力打擊這些團體的，但與他們有聯絡也是事實。
就像現在，肖?一說，他們就立刻知道是哪些人偷了東西。
“小樊，你去把有外地佬他們檔案的冊子拿過來，我去給他們打個電話。”
朱葛安頓著，然後拿起座機撥號。
那邊朱葛大聲和“外地佬”的人爆著粗口，這邊樊新德從隔壁拿出一個資料夾，他翻開，裡面夾著好幾頁彩色人像檔案。
“你看看這裡面有沒有和你說話的那個老太太。”
肖?仔細翻閱著，果然，其中一頁紙上的照片就是那個老婦人，她伸手一指，“就是她。”
樊新德正要收起那個資料夾的時候，宋邵禮卻神色凝重，“等一下，我能看看嗎？”
樊新德點點頭，然後將資料夾遞過去。
宋邵禮將紙頁往前翻，視線停留在一個瘦削的男人身上，神色複雜，久久沒有反應。
“怎麼了？”肖?察覺到不對，抬起頭問。
“沒事，好像見過他。”宋邵禮向著樊新德發問道：“這人你們認識嗎？”
“邢老狗啊，知道。”樊新德看著照片回答道：“偷竊慣犯，還因為入室搶劫進去過，聽說還倒騰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意，賣點國外的小玩意，估計也是贓物，你被他偷了？”
“嗯，有點眼熟。”
“那用不用我們幫你關照他一下，說不定還能找回來。”朱葛掛了電話湊上前說道：“這個邢老狗，就是個癩皮狗，整個外地佬裡面，就屬他進來的次數多。”
肖?他們沒吭聲，反倒是朱葛覺得他們市裡面有人，話多了起來，不斷地抱怨著外地佬給他們惹得麻煩。
“對了，小樊，你哥當初不是抓到一堆吸毒的，裡面就有邢老狗麼？”朱葛嘴快的說。
樊新德手一頓，垂著眼整理檔案，沒開腔。
不過朱葛也並沒有真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又把話題扯遠，開始說車站犯罪的幾個團伙。
大概有二十來分鐘的樣子，有兩個人氣喘吁吁地走進警察局，一個是個矮個男人，另一個就是之前他們碰到的那個老婦人了。
“東西呢？”一看見他們，朱葛便收起了他剛才的笑容，一臉傲然地伸出手。
矮個男人忙不迭地把一個金色錢包一個手機雙手奉上，“嘿嘿，朱警官，我們速度快吧，還沒處理，就是怕給您帶來麻煩，以後您多多照顧了……”說完又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掖進他手裡。
這麼光明正大的塞錢，朱葛也不好意思，平常自己收錢，因為都是單位內部人，見怪不怪，但這次旁邊怎麼說都是生人，還有市裡的背景，就這麼著看被看著，他不由得有些臉燒得慌，便罵道：“滾你的蛋，我是這種人嗎，把錢拿回去，以後做正經活，少給我們惹事，一天接到的都是你們的報案……”
“是是是……”老婦人點頭哈腰，露出缺顆牙的笑臉，“我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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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在旁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地嗤笑，雙手環胸，諷刺十足地開口，“您的語言天賦可真行，現在會說普通話了？”
老婦人表情一僵，轉過身不斷地給她道歉，“我們也是昏了頭，生活所迫，誰也不想當小偷的，你說對吧……大妹子你就饒了我們吧……”
肖?權當她是胡說八道。
賺錢的方式很多，她非要選擇這種讓別人受到損失的勾當，講真，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小偷。
尤其是這種倚老賣老的。
“我饒了你別人饒不了你。”肖?平靜地說道：“總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希望你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時候也不後悔。”
她和旁邊那個矮個男人神色一變，但都敢怒不敢言。
“行了，你們趕緊滾！”朱葛罵了一句，然後回頭笑道：“我出去教育教育他們。”
說完就推著他們出了門。
肖?又是一聲嗤笑，那個朱警官估計是去揹著他們收那剛才推回去的錢。
翻開錢包清點了一下，證件票據以及錢全部都在，一分不少。
既然東西拿上了，她也不想在這多留，兩個人和樊新德道謝之後，就直接離開。
回去的路上，宋邵禮一聲不吭，難得的沉默，就連肖?主動和他說話，也是有一句每一句的回應著。
察覺到宋邵禮情緒不對，肖?主動問：“你怎麼了，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不是……”宋邵禮搖搖頭，神色凝重，最終抬起頭看向肖?，“剛才我看到的照片，就是那個邢老狗，長得和當初帶走我爸的那個男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