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緊急剎車, 嶽長嵐很不開心。
但是她認為不能把自己表現的宛如色中餓鬼, 於是順勢起來,附和道:“你說的沒錯,是應該說清楚……”
蔣豔站起來, 從包裡拿出鏡子看了眼自己,見鏡子裡的自己面色潮紅頭髮凌亂, 看著就是發生了什麼,因為擔心父母回來察覺, 便先去浴室整理了一下形容, 又回到房間,坐到了書桌前面。
“我覺得不能太直接,雖然你說我媽可能已經發現了, 但是也沒辦法完全確定, 可能是我們想多了對吧?”
嶽長嵐點了點頭。
她也冷靜下來,並且認為蔣豔要是對這件事如此困擾, 自己就有義務幫忙一起解決。
她想了想, 道:“要不然我問問爸媽,看他們能接受什麼樣的方式?”
蔣豔連忙道:“不不不,雖然同樣是爸媽,你爸媽和我爸媽簡直是兩個物種,還是不要尋求幫助了。”
嶽長嵐道:“但是畢竟同樣是作為父母, 你上次也說,母親總會有共通之處的吧?”
蔣豔一愣,若有所思。
是的, 就好像是嶽長嵐的母親,雖然行為處事,仍如少女般嬌嗔,卻也會想要看女兒的伴侶,想要來觀察女兒的伴侶靠不靠譜,並且最後說出了“希望能好好照顧她”的請求。
蔣豔便說:“那要不問問?”
嶽長嵐便直接給母親打了電話。
蔣豔蹲在床邊,嶽長嵐坐在床上,手機放在床上,開的外放。
響了許久,沒有人接聽,嶽長嵐嘆息道:“是的,打她電話,十次裡九次是通不了的。”
她結束通話電話,翻了翻通訊錄,又撥通一個,對蔣豔道:“我直接打給我爸好了。”
蔣豔因為和嶽長嵐的父親沒什麼接觸,難免更加緊張,連忙先結束通話電話,說:“等、等一下,我們先討論一下,到時候要怎麼說。”
嶽長嵐:“……”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蔣豔憂心忡忡:“你來說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沒誠意,但是我來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過界?”
嶽長嵐安撫地拍了拍蔣豔的頭,說:“別擔心這個,我來說就行。”
她又撥通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溫和的男聲:“嵐嵐,好久不見。”
嶽長嵐直接道:“爸,有件事想要找你商量。”
岳父笑道:“什麼?聖誕節驚喜麼?”
嶽長嵐因為前面兩次驚喜失敗,已經對驚喜這個詞非常敏感,聽聞此言,臉都紅了:“我也不是總是在為了驚喜給你打電話,是別的事。”
蔣豔見嶽長嵐臉色發紅,露出憋笑的表情。
然而同時心裡又非常愉快,因為原來嶽長嵐和父親時常提起自己。
岳父問:“是什麼事情?”
嶽長嵐便把她們現在碰到的困境給說了出來:“……因為心裡只是懷疑,無法確定,因此沒辦法制定後續的計劃,便想著長輩或許能有更合適的看法。”
岳父沉默了幾秒,問:“聽你的形容,他們是挺傳統的人呢……對了,蔣小姐也在邊上麼?”
突然被提到,蔣豔連忙開口:“是的,叔叔,我在。”
岳父笑言:“你好啊,看我看來,這件事還是你作為主動去說比較好哦。”
蔣豔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岳父道:“我想你的父母應該早就有所察覺,只是或許是不懂這些,又或者是沒有正視,既然你們現在在家裡,完全可以再觀察一下,家裡說不定能發現更多的線索。”
蔣豔恍然,道:“沒錯,您說的對。”
受到啟發,在結束通話電話之後,蔣豔和嶽長嵐出了房間,開始在家中各處尋找線索。
客廳裡似乎沒有更多的線索,蔣豔做了幾秒心理鬥爭之後,開啟了父母臥室的門。
嶽長嵐在門口道:“不太好吧?臥室是私人空間。”
蔣豔道:“我說過了,在這個家裡沒有私人空間。”
話是這麼講,在蔣豔的印象裡,她好像也有十年沒有來父母的房間了,然而進來一看,發現和自己十年前記憶中的也沒有什麼區別,暗紫色的窗簾,花團錦簇的床單被套,一臺五十五英寸的電視,邊上是兩個大的衣櫃。
房間整理的很整齊,叫人一覽無遺。
蔣豔看著這個房間,說:“……好像,沒有什麼線索。”
嶽長嵐也無能為力:“是啊。”
蔣豔移開衣櫃,衣櫃滿滿當當,塞滿了衣服,蔣豔看見了十年前母親就穿著的大衣。
她關上櫃門,走到床頭櫃邊,移開抽屜,意外看見了幾本書。
最上面一本是《歐洲同性戀史》。
看到這本書的時候,蔣豔的大腦在一瞬間眩暈了一下,因為這本書上的幾個字似乎非常明確地告訴她她的母親已經發現了自己所謂的秘密。
蔣豔把書拿出來,發現下面還有一本《同性戀亞文化》和白先勇的《孽子》。
這應該都是買的書,上面沒有圖書館的標誌。
燈光下蔣豔看著這幾本書,倏忽之間,落下淚來。
落淚的時候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直到眼淚掉在了書頁上,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哭,並且感受到了自己哭泣的原因。
原來在她一味隱瞞碌碌無為的時候,她的父母正在不斷努力去嘗試理解她。
而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反而將父母視作洪水猛獸,以為他們絕對不可能接受。
淚水一掉下來,就一發不可收拾,蔣豔跪倒在地上。
嶽長嵐本來因為站著,還沒有察覺到,直到看見蔣豔跪坐在地上,才發現蔣豔有異樣,而這時,蔣豔發出啜泣,同時顫聲道:“我真是白痴……”
嶽長嵐將蔣豔抱住,將她的腦袋按在了懷裡。
對方的體溫傳遞過來,漸漸讓蔣豔冷靜下來,蔣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是在她離開老家開始闖蕩娛樂圈的時候,母親隔天給她打一個電話,蔣豔那會兒事情很多,每次接電話都覺得不耐煩。
於是電話頻率很快減少,變成了一週一次,兩週一次,一個月一次……
然而每次接電話的時候,蔣豔還是忍不住不耐,首先是自己確實過的不好,其次是母親每次給的告誡也到不了點子上。
於是她只好告訴母親:“你不懂,就不要說那麼多了。”
次數多了,母親在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也越發的沉默,直到有一次說:“如果媽不懂的話,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蔣豔當時仍並沒有察覺到這句話的分量,只說:“說不清楚的。”
真的說不清楚麼?
只是嫌麻煩而已。
蔣豔哭泣不停,嶽長嵐手足無措,將她扶起來帶出房間。
到客廳之後才發現那幾本書也拿了出來,嶽長嵐看了一下書的內容,大概猜到蔣豔發現了什麼,卻不明白蔣豔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於是不知如何安慰,只抱著對方坐在沙發上。
她因為蔣豔的眼淚焦慮不已,想了想,把口袋裡的戒指拿了出來,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又問:“你的戒指呢?”
蔣豔道:“在房間櫃子焦糖色的大衣裡。”
嶽長嵐便進了房間,把戒指拿了出來,戴在了蔣豔的手上。
蔣豔抬眼看著她,眼眶發紅,睫毛被眼淚沾溼,看來楚楚動人。
嶽長嵐捧著蔣豔的臉吻了下她的額頭,說:“就直接說吧,我想準備早就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鎖嗑噠一聲,門打了開來。
同時傳來蔣豔父母的聲音
蔣父:“……敲門不就好了嘛。”
蔣母:“她們肯定在房間幹嘛麻煩豔子。”
說著門開啟來,蔣母看著淚眼婆娑的蔣豔,驚道:“這是怎麼了?”
然而目光一轉,她已經看到了蔣豔手上的書,臉上頓時掛上了變幻莫測的神情。
假意咳嗽了兩人,蔣母道:“這你怎麼會找出來。”
蔣豔抽了抽鼻子,看著蔣母道:“你都知道……”
蔣母道:“怎麼不知道,書上不是都寫了?”
蔣豔又望向蔣父:“那你也知道?”
蔣父搖頭:“我不知道,我沒看書,我老花眼看不清。”
蔣豔:“……”
蔣父嘆息:“不過我也看的出來,你一直都喜歡女孩子嘛。”
蔣父看向嶽長嵐,又嘆了口氣,說:“而且這個物件,實在挑不出毛病啊……”
蔣豔:“……”
嶽長嵐受寵若驚道:“謝、謝謝誇獎。”
結果,蔣豔擔心了那麼久的出櫃根本沒有任何風波,四個人坐下來,開啟電視,放著綜藝節目,切了水果,一邊吃水果,一邊友好地談著“少數群體戀愛自由”。
蔣豔翻著手上的書,感慨道:“媽,怪不得人說母愛的力量是無窮的,這種書我都看不下去,你居然買來看了。”
蔣母擺了擺手,說:“沒有,買來就翻了幾次吧,根本沒看懂,現在我都在手機上看。”
蔣豔好奇:“手機上看什麼?”
蔣母便拿出手機,給蔣豔看了下自己看書的app和常看的書。
蔣豔看著手機裡讓人眼花繚亂的網文,非常震驚,而嶽長嵐看了一眼,感慨道:“阿姨,你真是緊跟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