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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意圖

憋屈了這麼久, 終於有了點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腦中反反覆覆回放著先前發生的種種,這個夜晚, 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張鴻鳴的壽宴、張崢那個淡然若菊的女子,與謝真聰的互相栽贓, 清漣的殉情,周勝以及暗室。內心的情緒起伏難平,那一張張臉,一處處情境,都宛若在眼前。前世的我經歷過的再大的事情莫過於開大會議,見領導人物,而今生, 我卻好像活在小說裡, 不但身份顯赫,天天與人爭權奪勢,還幹起了殺人的事。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理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感覺,反正難以平靜。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 只好不斷告誡自己明天還要在朝堂之上幹一場硬仗, 這才漸漸睡去。

翌日,我起得很早,為的就是在早朝之上鬧上一通。剛推開門,就看見初一十五站在了門的兩邊,真是難為她倆了。而門中央,卻站著一個只及我胸口高的小男孩,正用雙手揉著惺忪的睡眼, 糯軟的童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柔柔的喚道:“妻主大人早。”

我聽了一口剛要撥出的氣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憋得我連耳根子都發燙了。大清早剛起床就聽見這句話,怎麼都覺著曖昧得很,更何況配著他那種剛睡醒的聲音,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好意思叫出口,還這麼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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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我一隻手掩住嘴不停的咳嗽,一隻手使勁的錘著胸口。小孩見此也跑過來在我背上又錘又撫摸的。我退了兩步,連連擺手。靠著門弦,大口喘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小孩嘟著嘴不滿的看著我,我再咳了一聲,用衣袖揩去眼角咳出了淚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說著伸手拉著他的手,在碰到他的那一剎那,我僵住了,現在連碰一下手都覺得渾身不舒服,回想昨晚抱他,摟他怎麼會那麼自然?但是既然都已經做過越舉的行為,我只好按住心中彆扭的感覺,握住了他的手。想來,如果林澹臺果真只是一個單純的稚齡兒童,我倒是點都不會介意,甚至,對於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我會很喜歡的。但是,知道了他的本來面目,而且又那麼多變,我提不起半點喜愛之心。

將小孩抱上馬車,他才在我耳邊道:“妻主是怎麼知道澹臺會武的呢?”我呵呵一笑,想來他昨晚對我欲言而止就是想問這個,但是,我卻並不想回答你呢。我將他放在我座位的對面,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為什麼會知道?當然是那天同明歌一同出了皇宮後,鄭?泛統灤媽λ透?業牟嶙櫻?搶錈娑粵皺l墒怯瀉芟昃〉拿枋瞿亍?br>

林澹臺聽此臉色難看,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很可愛的樣子。但是只要是昨晚經歷過那場栽贓風波的人都知道,這個看似粉嫩的瓷娃娃,殺起人來不眨眼。

……

馬車停在右相府,門口的僕役前去通報。我便拉著林澹臺站在門口等候右相。不消片刻右相就身穿朝服出來了,見到我時皮笑肉不笑道:“謝王女一大早就將小兒送還,老臣出迎來遲,請王女恕罪。”說著又裝模作樣的給我拜了拜。

“這是應當的,岳母大人。”我笑吟吟的看著右相,她半彎著拜禮的身體立馬僵住,繼續彎身也不是,回身也不是,怎麼也沒料到,我這個不滿婚事之人,突然間竟然用這個稱呼來叫她。半刻後,右相才“嘿嘿”乾笑兩聲,受寵若驚,喜不自勝的向我拜了好幾個禮,歡喜道:“謝王女對小兒的厚愛。”

這個老奸巨猾的狐狸,謝恩只談及她兒子,卻不跟我打關係。真的是滑頭得很啊:“岳母大人別拜了,趕緊請起,趕緊請起。”

“是,是。”右相連連諾聲,眉開眼笑,好不高興:“昨晚勞煩王女照顧小兒了,給王女添麻煩了。”說著對我身邊的林澹臺招了招手,含笑道:“澹臺,該回府了。”

林澹臺輕巧的掙開我手,仰頭對我道:“妻主大人再見。”說著就小跑到了右相懷中。只見右相轉身對她身後的中年男子曾叔說了句什麼,曾叔便拉著林澹臺進了相府。小孩這回可就沒一步三回頭的看我了,而是跟他孃親打了個招呼,就迅速的被曾叔抱走了。

“本王今日也想去上朝,不知是否有榮幸與岳母大人同乘一車?”叫你對皇家態度曖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騎虎難下,不得不給皇族辦事。要是真的不聽話,也可以對你鳥盡弓藏。

“榮幸之至,臣恭請王女一同上朝議事。”右相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自然不客氣的先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之後,車軲轆微有顛簸的行走在街道之上,清晰的碾石板路的響聲迴盪在耳邊。右相嘆了口氣,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剛才還對我說說笑笑如同長輩般親切的人,現在又換了副面具。那是前輩對後生審視的感覺。我見她變臉速度之快,不免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但也只是看著她,並不發話。兩個人如同較量耐力般,就這麼一直笑著看著。

時間點滴過去,從街道剛才的靜寂無聲,到隱約能聽到商販的叫嚷聲,我臉都笑僵了,但明顯右相的功力要深厚些,她可是從開始到現在,一丁點變化都沒有的,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我覺得我真是傻了,居然跟她較量這個。於是撇撇嘴,閉眼養神去了。

“呵呵……”右相見我破功,嘴笑眼不笑的笑了兩聲,才道:“王女果真有趣得緊。”

“不及右相。”我輕笑一聲,不慍不火。

“怎麼,不叫岳母大人了?”右相又換回了那張親和的臉,促狹道。

“呵呵,右相要是喜歡,我以後都這麼稱呼您,就是不知道能稱呼多久。”她促狹我,我也可以跟她打趣,只不過話裡有話。

“是啊,不知道能有幸被王女稱呼多久。昨晚我故意讓澹臺跟了你一起出去,就是為著你顧及澹臺是個男兒家的身份,就打消了去憐花樓的意圖。卻不料,王女本事和膽子一樣見長得快,不但敢拉著我兒去了那煙花之地,還敢把謝真聰二送牢房!”右相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冷,連帶看我的眼神都是寒光迸射的。

“右相訊息真是靈通得很喃。”我不鹹不淡的說道,冷漠的看著她,語氣平靜:“你家兒子可是自己答應了凡事聽我的,再說了,想做本王的正夫,連陪妻主同生共死的勇氣都沒,我要他來還有何用。”

右相聽此皺眉,神色冷峻。

“不過嘛,澹臺昨晚的表現還是令本王很滿意的,殺人的功夫確實不錯,右相教子有方,送給本王這麼個持家有道賢內助,本王可是喜歡的緊啊……”我掩住半邊臉,很是滿意的笑了起來,眼角彎彎的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右相。

右相勃然大怒,右掌拍在車廂的鐵皮車壁上,頓時印出一個深深的五指掌印。眯著眼睛道:“你帶澹臺去青樓就算了,你居然還讓他在眾人面前殺人,王女!你是何居心!”

在我放下掩面的手,正襟危坐,威嚇道:“右相,你可是在威脅本王!”她居然不知道林澹臺殺人之事,難道是給她報信的人故意隱瞞?

右相恨恨的看著我,壓制著怒氣,頓字頓句道:“哼!你和謝真聰槓上,連累我兒子做甚。我好心安排澹臺阻止你報復謝真聰,別做了傻事。沒想到你……誒……真是恨鐵不成鋼,就憑你,你拿什麼跟謝真聰爭!”

“拿什麼跟她爭?哈哈……”我大笑不止,又是彎腰又是抹眼淚,看得右相幾次三番想要發作,但都忍了下來。什麼連累她兒子,她潛臺詞分明是在說我連累了她!我譏諷的看著她,指著她鼻子道:“和她爭?本王乃商朝堂堂安王女,除了皇位與皇姐的後宮,哪樣我又得不到,享受不到,你倒是說說,是誰跟誰在爭?!右相可是拐著彎子罵皇室之人不如一個將帥之女?!諷刺我大商王朝政權不統一受制他人?!”

右相語塞,但臉上怒氣並沒有消半分,看了我半響,頹然嘆道:“年輕氣盛,終將誤事啊……商國不幸,商國不幸……”

“呵……右相還是將這句話留給謝承仲母女比較好,你也別在本王面前登臺唱戲,耍花腔唱小曲。要你真是心繫商朝,該你做的事,你心裡有數。少一天風吹兩面倒,你也不會少活一天!”我說著也怒了起來,這老不死的做戲都成癮了是不。

右相定定的看著我,臉色開始趨於平靜,斂目端正的對著我坐好,才道:“王女可是在怪老臣不同意將語卿許配你的事,聽聞昨夜憐花樓的清漣死了,王女要以側君禮數給厚葬了。”

我嘴角抽搐,這丫的扯話題的本事真不小,一下子又扯到感情問題上了,一會風一會雨的,簡直快摸不清她在計量著什麼了。如果我是前主,肯定會被這個問題弄得恨怒交加,亂了方寸,但是,我卻不會。林語卿隨便你想嫁給誰,我都不會皺一個眉頭,反而,我還在算計是不是要把你兒子塞給萬堇君呢,要是你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不知又會是那番情景了。

我不怒發笑的對右相玩笑道:“就如右相所說的那樣,本王年輕氣盛,所以本王在被人嫌棄後,決心從痴情人變成個多情的人。本王覺得嘛,這夫郎如衣服,可以常換,誰叫我是王女呢!天涯何處無芳草,本王就要將本王的風流多情揮灑到天涯各處。”

右相聽此不知該氣還是罵,神色古怪的看著我,再也沒有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