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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7章

小母妃的手心貼到靡音的額頭上, 說:“音兒,你是不是還是不舒服那?”

“沒有……有什麼不對嗎?”

這裡的確和靡音宮很像。從擺設到裝飾都只有細微的不同。而靡音, 向來對這些表面上的裝飾沒有多大興趣,所以很少研究圖騰花紋細枝末節。在他看來, 自己還在靡音宮而已。小母妃對他剛才叫無觴父皇已經有點疑惑,聽到後來的反問,就加深了自己的猜測:靡音是忘記了一些事情了。雖然對於這幾年的事情可能並沒有遺忘,但最近幾天的事情,他肯定已經不記得,而且還覺得順理成章。明明最近一年中他很少回靡音宮的,可是醒來的時候依然和昨天剛剛在這裡睡下一般。越想, 小母妃越覺得擔憂。看來是君上又下了怪藥, 而且還瞞著所有人。只是不知,這藥的效力是已經全部發揮,還是不過剛開始而已。

“沒有……音兒,你快吃吧。”小母妃只是觀察著, 也盤算著到晚上去百花宮附近看看無觴的動靜。靡音就像個襁褓中的孩子, 剛吃了一會就覺得睏倦。還好體力恢復一些,臉色也翻出健康的光澤。小母妃陪他許久,等他睡下才離開。

百花宮不是尋常侍從能進的地方,別說院子裡,就是在外面走過的時間稍長也會有更高等級的侍從來盤問。特別是作為近侍的荼靡。不知道豔容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碰到的居然還是那兩個雙胞胎。只是兩人一臉嚴肅的攔住了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母妃笑著問:“君上睡了嗎?”

“沒有召見,是不許進入的。”兩人似乎已經明白她的意圖, 所以回答了另一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入夜,你趕快回罌粟宮吧。”

“那……”小母妃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聽話離開,還是趕緊問完再說。

“你要找的人當然在。”雙胞胎之一開口:“但,我們也只知道這麼多。”

“和以前一樣?”

“嗯。”兩人異口同聲,連動作都是統一的點頭。

“謝謝二位了。”小母妃躬身行禮,然後迅速的離開百花宮的範圍。

從她來到千歲宮,就知道整個千歲宮除了君上以外只有一個人最特別。君上似乎交代了所有侍從,對待那個特別的人就像對待他自己一樣恭敬。任何要求和命令都必須完美的執行,當然有個前提,就是在兩人的命令相左時,以君上為首。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因為那人的願望,君上都會幫他滿足。按照宮裡的規矩,這人應該被稱為尊上,以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據說他本人不喜歡,所以沒人敢這麼叫。更準確的說,連和他多說幾句話的人都沒有。那人,也就是無觴,幾乎從不去百花宮。因為一旦走了進去,就很難出來。可惜侍從們,包括近侍,都不知道究竟君上到底為什麼要困住他。現在既然無觴去了那裡,估計沒有半個月是不用想出來的。小母妃一邊想,一邊往罌粟宮走。可是剛走了兩步就撞上了人。正疑惑著抬頭,卻看見正是帶著面具的帝千歲。

“君上……您怎麼在這兒?”這一聲稱呼是疑惑的,然後就說不上到底是高興還是難過的“啼笑皆非”:“君上……音兒……音兒他……”不敢做太多動作,不然小母妃早就撲上去揪住他袖子了。現在只能站在原地,兩手在袖管裡扭啊扭的。

“我怎麼在這兒?千歲宮都是我的,難道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嗎?”帝千歲的面具沒有一個好看的,總是恨不得讓人以為撞鬼一樣,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不是……”小母妃險些忘了帝千歲能聽到很遠以外的聲音,八成她剛才在百花宮外說話已經被他聽得一清二楚。“音兒他有些古怪,豔容才……”

“豔容覺得我在他身上下了其他的藥是嗎?”這話問出了點水平,讓人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小母妃只能站在那,不點頭也不搖頭。“我的藥就那一種,可惜他和別人不同,所以有了別的作用。”

“君上是說……他身體裡有別的東西?”小母妃忽然明白帝千歲的意思,但也明白這分明就是衝著無觴去的。

“無觴不是一直要他吃那種藥嗎?”帝千歲手中的煙桿更像一種標誌性的個人徽章,就算沒有冒著屢屢青煙也和他相得益彰。身後拖著略顯厚重的猩紅色長擺,帝千歲笑著說:“是藥,必然有幾分毒性……若是正好撞到相沖的藥性,我也無可奈何。”用藥,無觴的確是比帝千歲差一些。倒不是勤奮的問題,而是天賦。

“那……音兒最後會怎麼樣?”

“現在怎樣?”目光看不出任何狡猾的情感,帝千歲明明什麼都知道也會選擇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他好像忘了這幾天的事情,但自己沒有注意到。而且……一直在昏睡。”

“吃了十年的藥,這點藥性肯定是積攢下來了。”面具下的嘴角輕輕揚起:“不用擔心,只是記憶。身體上一定沒有問題……”

“可是……”總不能等到他忘記一切的時候你才管吧……

打斷她的話,帝千歲說:“豔容,我知道你想找無觴來。但你應該明白,他的醫術毒術都是從我這裡學去的。”換句話說,就算無觴來也沒有用。小母妃只得點頭離開。身後帝千歲的視線若有若無,再回頭已經消失不見。

千歲山上的日子,真如世外桃源一般幽靜。只要帝千歲不點頭,任何人都別想上山。而他最近似乎一直都在百花宮,其他侍從得不到訊息,卻又不敢不安分。靡音的情況時好時壞,也讓豔容總是擔憂。眼看就是月圓之夜,那藥是肯定不能吃了。就算可以吃,靡音時常陷入昏迷的狀況也沒人能讓他咽下去。除了好似日漸減少的記憶,靡音的樣子到沒有太多值得憂慮的。面色依然白皙中透著紅潤,偶爾醒來的時候心情看來也不錯,吃得比原來多些。他真正醒來,卻恰好是月圓之夜。

被月色觸控的山頂有白天不易察覺的涼意。靡音覺得自己忽然驚醒,簡直就是被人喚醒一樣。夜色濃,曇花靜芳。披上外衣,靡音走到院落中。除了各色的花朵,這個院子最多的還是罌粟,只是它們安睡得如一片靜謐海洋。

“音兒……”正覺得四周幽靜,就聽到身後有人召喚自己。回頭,是無觴。常見的白色長袍,和夜色融成一片的長髮略有些亂的散在身前身後。他就在自己身後,略微仰頭才能看到光潔的皮膚。靡音覺得自己最近的警覺性低的可怕,這麼近的距離居然似乎沒有察覺。但看到無觴,依然覺得高興。究竟有多久沒有見他了?靡音想要回想些什麼,但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無觴將他細小的表情變化收進眼底,伸出一隻手覆上靡音的眼角:“你的毒剛解,不用想以前的事情。”聲音有些顫抖,但平靜如常。

“……對,我中毒了。”靡音覺得自己真是睡得太多,有些遲緩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卻讓曇花都失了芬芳:“無觴……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出現了?”任誰聽來,都是抱怨的情話,如果是以前,大可以調笑。可是無觴知道,現在的靡音的確已經想不起來了。

“是有點久了……音兒。”無觴將他拉進懷裡,好像確定是不是少了幾塊肉一樣觸控那個身體。每一根筋骨,每一塊皮膚都透過並不厚重的的內袍傳遞熟悉的手感。靡音的溫度在攀升,雖然他自己不知,但在無觴手中卻比襯出驚人的熱度。

“我沒事。母妃一直在照顧我。”靡音安心的伏在他肩頭,輕聲說著。今晚的無觴不太一樣,沒有那麼氣定神閒的優雅。往日的他總是慵懶,今日卻連音調都顯得急促。紫色的瞳孔不知是不是夜色的映襯,不太明亮。

“音兒。”

“什麼?”

“事到如今,你是否信我?”

靡音聽到這問題,才惶惶的想要抬頭。可是無觴緊緊的擁著他,不許他動彈。靡音重伏回他肩頭,然後說:“怎麼了……”

“我只問你,你是否信我?”無觴重複了一次問題。

“信。”靡音不能點頭,卻吐字清晰:“我信你。”

伴隨對回答的肯定而來的是甜蜜的親吻,比花海還要馥郁的冷香,以及無可遏制的心跳就像一首樂章交相輝映。就算曾經不知道什麼叫抵死纏綿,什麼叫至死方休,似乎都快可以輕易的體會到。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如同走向窮途來到末路,被無觴抱著走進房間,連外袍落在院中也不知道。

玩笑和輕柔和今晚的氣氛完全不配合,靡音只覺得他的動作介於粗暴的邊緣,只是自己沒有不適,大概這個分寸還是把握的剛好。就算察覺無觴心情的波動,靡音也沒有辦法開口。無觴不給他開口的任何機會,不斷濃郁的香氣也淹沒了殘留的理智。靡音僅僅能注意到無觴略涼的體溫,還有自己日漸消亡的記憶。唯一能做的是隨著他的撫摸和律動沉溺下去,一分一毫都不屬於自己一般。

“音兒……音兒……音兒……”靡音耳邊是無觴無論怎麼喊著都覺得不夠的自己的名字,眼中是他□□滿漲的波光眸子,看起來比豐潤的葡萄還要剔透。偶爾闖入視線的,還有無觴髮絲間隱隱溜出的潤白皮膚上,不知如何印上的紅色痕跡。

“無論發生什麼,你只要信我。”近乎破碎的聲音就像從腦海中直接響起,靡音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聽到。沒有機會去判斷,靡音的體能已經“潰不成軍”,接下來的是另一次熟睡。而且,這許多天來第一次做夢。

夢中的世界是黑白的。左右都是黑白的房屋,連草木都是素氣,卻感到了異樣的熱度。靡音走了很久,看不到出口,經歷了愛麗絲一樣的際遇。想了很久才發覺自己已經忘了那種必須剋制熱度的藥,不知是不是一種知覺,在這裡卻覺得如果不吃或許會異常的輕鬆。有一種奇怪的氣從腹部慢慢擴散,原本還抓不住它,所以讓自己覺得渾身燥熱。如今能真實的感覺它,隨著行走慢慢在身體中竄動,然後擴大。黑白的圖案扭曲成一片片沼澤,靡音站住腳步依然冒著被吞噬的危險。最後,那股氣和外面的圖形一起淹沒了靡音的意識。窒息往往帶來恐慌。更恐怖的卻是,這應該只是個夢,但的確讓靡音覺得瀕臨死亡。

幸運的是死亡終究不會這麼快就第二次來臨。靡音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身旁無人,四處平常。靡音赤腳走下床,頭腦依然昏昏沉沉的,好像被人用棍子狠狠的打了一下似的。不用體溫計也知道自己在發燒,但靡音困惑的事情卻不是這個。走到院子中,那身淡紫色的長袍還在花叢中躺著,一地的落花看起來有點淒涼,不過已經迅速替代它們的罌粟依然如火如荼。身體的沉鈍已經說不出是因為昨夜的□□還是單純的不適。或許連無觴的出現都只是一個黑白反覆的夢境也未可知,靡音蹲在地上許久,不能動彈。

小母妃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焦急的把靡音拉起,卻被他的溫度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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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這裡不是靡音宮。我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對嗎?”溫和一如平常,換作別人這個溫度早就昏過去了,可是靡音卻覺得習以為常。

“嗯。這裡是千歲山上的罌粟宮。音兒你為了解毒,才來這兒的。不過因為藥性相沖,所以忘記了這幾天的經歷。不過沒關係,過幾天就會好的。”小母妃把他拉回房,找來鞋襪又替他穿好衣袍。 “我昨晚見到他了。”靡音自顧自的說話,可是剛說一句又忽然停了下來:“或許是夢裡看到他的。”小母妃看了看周圍,的確沒有來過別人的痕跡。她昨晚也睡得很熟,甚至連平日做夢的功夫都被吞了一樣,睜眼就是天明。“嗯,或許他是來了。”

“我是不是該吃藥了?”

“還不行,得等你好一些的。”看來就算冒險也還是要去一次百花宮,靡音的體溫高的可怕,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無觴昨夜真的來過?那怎麼會不給靡音找到解決的辦法那?他不會放著他不管才是,小母妃咬著下唇,氣得不行。

出去給靡音找點白粥,正端著往回走,就看到雙胞胎再次出現。豔容連忙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走了過去。

“君上吩咐,把這個藥給你那裡的人吃。每三天一顆。”其中一個送過來一個小木盒,只有手心大小,開啟後看到裡面是三顆丹藥,透著醉人的芳香。

“多謝君上。”如果帝千歲想靡音死,只要不理他,他肯定很快就一命嗚呼了。既然派了近侍送藥,自然就是真正的救命良方。一剎那,她覺得陽光從來沒有這麼明媚,微風從來沒有這麼和煦。“等音兒好了……我馬上送他下山。”

“這件事還要等君上吩咐,你不必自作主張。”又是神秘莫測的發言,但荼靡侍從中,這對雙胞胎還算和善的,豔容也隱約明白了什麼。

不知帝千歲是不是真的活了千年。他的藥總是讓人匪夷所思,又不得不讚歎不已。靡音吃下去不過半個時辰,就退了熱度。坐在院中襯著罌粟,看起來又是美得令人窒息。

靡音說:“和我一起來的還有誰?”

豔容知道,剛吃一次斷不能治了所有的問題。看到靡音暫無大礙,心中也算有了些寬慰,便說:“你和你父皇一同來的,當然是他的江湖身份。還有月國的寂莞公主,這幾日也住在這裡,只是安頓在另一處宮殿而已。”

靡音嘴上未說心中苦笑,看來自己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連無觴已經被母妃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記得。別的還好安頓,倒是寂莞……“母妃有辦法把寂莞送出去嗎?”

“可以試試,但要請示君上。不過留著個小丫頭對君上無用,我想應該不難。”

“那就趕緊把她送回去吧。再怎麼胡鬧也是一國公主,真丟了,夜國賠不起她的。”

接下來,小母妃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對靡音說了說,拋開昨晚上的事,她的確知道的很多。靡音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倒是和他一貫的冷漠完全不同了。

現在這事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昨晚那個不是無觴,或許是別人,或許只是自己的幻覺。前一種的可能性太小,畢竟熟悉的味道和感覺不是能模仿來的。而幻覺這件事,靡音還得試探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體。但就算是這樣,無觴被帝千歲扣著,自己也被壓在這裡動彈不得。到底這個妖打算做什麼那?

第二,如果昨晚那個的確是無觴,他偷偷跑了出來,又被人帶了回去。那麼如今自己吃下的解藥肯定是他要的,條件不知道,但不是好事。想到這一點,靡音幾乎要跳起來,但還是深吸了幾口氣,平穩了心情。

如今著急不是辦法,只能調整了狀態去百花宮附近探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