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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將功成

與風啟將軍那短、平、快的衝鋒式打法不同,宋志這邊的戰事,屬於慢慢蠶食,從開戰到現在,問扎穩打步步進攻,擺出曠日持久的侵略樣子。其實在這場戰事中,更重要的,被宋志放在首位的,是他這一員降將如何贏得屬下的尊重,保證手中的二十萬大軍行令暢通,這是天下兼併的第一戰,之後還有數不清的若干戰,利用這個機會融合進大殷軍隊,皇上大約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把他和風啟分兵兩路作了這樣的安排。

因為與將領之間尚處於磨合期,所以宋志在這方面分心得比較多,但即便如此,在又一次攻克了楚國城池之後,宋志也直覺的認為不妥。

“你們不覺得楚軍似乎敗得太容易了?”宋志之前在宋國統兵也與楚交過手,雖然他們的士兵確實不如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強悍,但也決不是這樣一潰千里,勝利來的似乎太簡單。

“那是我們大殷鐵騎橫掃四方、攻無不克!”

“想當初宋國不是一個冬天就被我們攻下來了。”

“還兵不刃血呢。”

“伊良、何生,你們兩個胡說些什麼!”旁邊的風修文喝住他們。

從周維的手裡,風修文看過宋志寫的兵略,心下對宋志十分佩服,對於此次的聲東擊西之策,他也心中有數,若不是這次風險太大,皇上怕萬一出事,風家後繼無人,風修文這次甚至要隨他父親一起深入敵後。所以風修文對宋志出任此次戰事統帥沒有異議,可他沒有意見並不代表別的偏將也沒意見。

這麼一場大戰,怎麼偏偏風啟將軍就會起了嚴重的風溼?還不是皇上偏心眼啟用宋將軍,風啟將軍氣不平才會稱病的——這種觀點充斥軍中,下面的人心服才怪,戰爭從一開始又特別的順利,像剛剛伊良、何生如此陰陽怪氣地發言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有風修文,這個風家的繼承人時時出面緩和一下,場面還不一定會怎樣。宋志也不惱火,只是看著地圖陷入沉思。

“報——”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傳報的聲音。

“朝廷軍務急報。”傳令兵一手令牌,一手信,一路高叫著直奔中軍帳內。

宋志接過去,開啟,閱讀,然後面沉如水。

宋志畢竟是成名已久的大將,他此刻頗為嚴峻的臉色大大震懾了中軍帳內其他人,原本輕慢的人第一次領會到從宋志將軍身上散發出來的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宋志把信報遞給身邊的諸位將軍傳看,是大殷皇帝親筆手書,講述了朝堂發生的突變,說了最新的衛楚聯盟的動向,還有兩國增兵封寒嶺死守肅水的可能。對於大殷下一步的打算,羅顥並沒有明說,一切讓宋將軍“量力而行、便宜行事”。

嚴守戒備的封寒嶺,初步估計有三十萬兩國聯軍駐守,已經死死的卡住了大殷軍隊前進的路線,對方人數多出己方十萬有餘,且佔盡地利,即使這位“宋之高山”恐怕也難以與之抗衡——當眾人輪流傳換看完信報,絕大多數人心照不宣的都抱著撤兵在即的想法,雖然撤兵確實顏面無光,但為了儲存大殷軍隊的戰力,一時的臉面得失又算得了什麼?甚至皇上都鬆口說了要“量力而行、便宜行事”,就差沒直說撤兵了。

宋志低頭看著地圖,事實上,他早幾天前就一直在研究前方行軍要隘的封寒嶺,“諸位將軍都想撤兵吧?”

“留得青山在……”伊良話說半截,覺得心裡堵得慌,便也學其他人那樣閉口不言了。

宋志抬眼看了一下極力平靜掩飾的風修文,心中堅定了答案。別人能撤兵,可他不行,因為他知道風啟將軍還在楚國腹地,皇上的信,意思看似明了,其實語焉不詳。

——誰也不知道那位曾經的狀元郎,後來出入承文殿的中書舍人究竟得了多少大殷朝堂上的秘密;

——誰也不知道孤軍深入的風啟將軍將會遇到些什麼。

如果說原來的進攻只是為了吸引住楚國的兵力,拖住他們的步法,現在則有必要考慮攻克、殲滅,儘量把可能的變數都消除才行,為了大殷那七萬精銳,為了風啟將軍,他們必須要做最大的努力和挽救。

所以宋志不會撤兵,也不能撤兵!

對方不就是要誘他們到封寒嶺交鋒嗎?不用那麼麻煩,他們自己來了,敵我各守一方,擺開陣勢。

大戰之前,得先說說楚衛兩國,兩國聯軍在人數和地利方面的優勢就不說,除此之外,楚國士兵身上的鎧甲是天下有名的寶貝。源於楚國少鐵,所以他們不像大殷將士那樣奢侈的用鐵製鎧甲,而是用牛皮,當初用牛皮有牛皮的無奈,可經年累月的發展創新,如今他們的牛皮鎧甲成為了讓敵人頭痛,讓他們自豪的防禦至寶,不知道經過了怎樣脫水工序,一般刀劍砍上去,根本傷不至皮肉。

再來是衛國,衛國多山平原少,所以他們的士兵最擅長遠端攻擊的箭弩,士兵大多擅射,且□□做工也是五國中技術含量最精良的,在當前這場大戰中,他們守在山中一側,居高臨下手持強弩,還有什麼比這更佔優勢的武器?

雖然戰事並不激烈,雙方都在彼此試探,但優劣勢實在太明顯了,雙方短兵相接的這幾天讓所有的將領心裡都有點無所適從,而宋志將軍此刻卻在帳外溜達,悠閒地望著天空。

“將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看他們……”三寶照樣是宋志將軍的小跟班,這幾天進攻毫無起色,那幾個將軍又開始說那些不好聽的話了,他有點坐不住。

“三寶,這些日子天太悶,未來幾日必有一場大雨,你可相信?”宋志望天望了半晌。

“下雨?”三寶看看天,這跟打仗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宋志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又過了兩天,天氣似乎更悶了,天空就像被攪混的池水藍中透灰,沒有一絲風,也不見一點湛藍透亮,悶得大家心浮氣躁肝火上升,封寒嶺下機械的進攻、機械的防守,戰事毫無進展,徒增傷亡。前鋒營的何將軍先憋不住火了,咣啷把頭盔往宋志的書案上一扔就開罵,“奶奶的,老子不幹了,你願意咋著就咋著。你去前方看看,這不是拿兄弟的命白白往裡扔麼?你攻不下來就別再這硬充好漢,如此這般還不如當初就退兵!”

“何將軍!”

“冷靜,冷靜點……”

除了幾個出來勸的,其餘人都沒吱聲,想必心裡多多少少都有點意見。

宋志看看帳中將軍,從書案上拿出了一封信,“這是我給楚國車會將軍寫的,大家看一看。”

對方的兩國聯軍勢力太強又守著要害地帶,大殷要取勝就必須分而攻之、逐個擊破——這是所有將領心中的共識,宋志將軍的這封信,就是想分化他們的第一步,換言之,離間計。

信中內容的主要中心思想,是要跟車會將軍“和談”的。

開篇就盛讚對方的名不虛傳,佔盡天時地利先機,宋志自稱後生晚輩,自愧不如,表示不想再與之為敵,希望雙方能重歸言好。又將心比心的說了為將者在朝中生存不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此刻無功而返只恐皇上怪罪,最後就同車會將軍商量能否讓楚軍保持中立,他們大殷與人數較少、裝備較差的衛軍決戰,在取得勝利後,一方面自己好交差,另一方面,地盤、戰果也肯定讓車會將軍滿意而歸,云云。

這封信的意圖是好的,朝這個方向努力也並沒有錯,但是眾將領看完了之後,對於車會將軍能不能上當這一點,並不抱太大的希望。車會將軍是楚國老將了,像這樣的離間計,恐怕不會上當。但不管怎麼說,先試試吧。

然後在這個悶熱的下午,派去送信的使者灰頭土臉的回來了,一入帳就跪地請罪,“車會將軍沒有答應……”軍帳裡不約而同地響起了幾聲嘆氣,這種結果不能說很意外,“車會將軍他當場就把信燒了,還讓屬下帶話回來,他嘲笑將軍說……說將軍是無知小兒,他們楚國與衛國唇亡齒寒,如此幼稚的離間計也敢拿在他面前顯,還說……說‘宋之高山’換了水土,如今打不過就求饒,志氣也大不如以前了……”

“放屁!”

“這個車會老匹夫……”

“欺我大殷無人……”

宋志揮揮手叫信使退下,看著將軍大帳內的其他將領的臉色,沒等他們開口再繼續罵,就又拿出了一封信,“我這裡還有一封信,大家看看吧。”

風修文伸手接過去了,展開,閱讀,然後咦了一聲。

這封信大約是宋志將軍事先就寫好的回信,信裡大加讚揚車會將軍會審時度勢,感謝他的積極配合,並約定好了明日他們大殷就全力攻打衛軍,車會將軍不須費一兵一卒,就等著接受戰利品好了!

“可是將軍……”風修文把信遞給其他人傳看,大家看完了之後都是一頭霧水,車會將軍不是拒絕了麼?這封信還有什麼用?

宋志微微一笑,解釋道,“這封信是我給衛國大將李烈將軍準備的。”

李烈將軍,人如其名,脾氣暴躁性烈如火,如果他的斥候碰巧“截獲”到了這封信,然後被李烈將軍看了,想想吧,他能是什麼反應?

……

宋志將軍派人把那封離間計的信送出去之後,他站起來,手持軍令,“風將軍、秦將軍接令,你兩人速集部屬十萬步兵,前軍將士每人配備九尺長矛。”

“得令!”

“伊將軍、張將軍,速集結五萬騎兵輕裝上陣,所有馬匹馬蹄裹布嘴中銜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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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

宋志看著他們,“全體四更集結,聽我將令!”

“是!”

宋志又拿了一支令牌走到領不到任務正滿臉黑黑的何生將軍面前,“何將軍,我只能給你一萬人馬,明日,這一萬人馬就代替我大殷二十萬雄兵直面進攻衛軍,你敢不敢接?”

“敢!”何生將軍眼睛一瞪,“老子從孃胎裡出來,還不知道什麼叫‘不敢’呢!”說罷,伸手接過將令,規規矩矩的行了軍禮,大聲道,“末將領命!”

宋志看著滿帳將軍都鬥志昂揚,“諸位將軍,明日,我們就讓楚衛聯軍有來無回!”

****

“媽的個楚南佬,跟殷國狼狽為奸!還說是讓我衛國出兵助你,原來你們竟然是打的這種主意!□□祖宗個卵蛋!”一大清早,李烈將軍看著外面黑壓壓的不斷加兵集結的殷軍,還有更遠處看不清楚的旌旗、煙塵,儘管他心裡已經預先有了準備,可頭皮發麻之餘依然忍不住在破口大罵楚國的背信棄義。

可事已至此,李烈再罵也只是口頭上恨恨罷了,更現實的狀況是繃緊了神經的全體將士和李烈下達的嚴守門戶險要的死令,因為他們清楚,這裡一旦失守,他們左右逃不出一個死,他們死也不要緊,可他們若是戰敗了,衛國國內就再沒什麼像樣的大軍能抵擋住殷國的鐵蹄。何況封寒嶺這個地方,是天助也,衛國國內也再難找到如此能佔盡地利之勢的好地方。

遠處戰鼓咚咚咚擂起,所有嚴陣以待的衛國將士的心隨著這個催命的鼓聲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握緊手中的箭矢,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大殷軍隊高舉盾牌列隊,形成了一個整齊的六角防禦方陣,緩慢但堅定的開始步步逼近……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

“放!”李烈將軍大喊一聲,隨著旗令兵的指揮旗落下,衛軍第一撥箭矢密密麻麻的就朝下射過去了,然後不容喘歇的,緊跟著就是第二、三、四波……他們不能讓殷國士兵靠近,靠近就意味著戰敗。

箭矢密集,可大殷士兵用盾牌擋下了不少,傷亡並不很大,不過這牛刀小試的初輪攻擊中,大殷的進攻步伐半途停下了,然後紛紛退去。在後方整頓了許久,才重整隊形,擂鼓再戰,開始了第二次衝鋒……

當又一次擊退了大殷的進攻,李烈的副將奔走過來,“將軍,勢頭不對呀!他們這幾次攻擊都是不疼不癢的就退了,不像大舉決戰的意思,將軍,恐敵方有詐!”

“你懂什麼!”李烈將軍看到此情此景,心裡更是發寒,宋志將軍那人厲害著呢,他現在是虛虛實實,實中有虛,說不一定哪一下子就跟他們玩真的,決不能掉以輕心,“加強戒備,不可鬆懈,嚴守,嚴守!”

……

就在衛營緊張戰鬥浴血奮戰的同時,山嶺的另一邊的盟友楚營卻在全體悠哉遊哉的休假中,他們並非不知道那邊緊張的戰事,不過就因為車會將軍的一句話,全營將士按兵不動中。

當時那邊戰事剛起,斥候飛快過來傳報,“將軍,殷軍大舉進攻衛營了。”

“將軍,那我們現在該如何?”他的副將在問。

車會將軍捋著鬍子,老神在在的回了一句,“不如何!”

大殷有意舉兵強攻衛營,他們的鐵騎雖然厲害,但是衛國的強弓也決不可小覷,且又佔地利之便,他們兩個要是打起來,焉能不兩敗俱傷?這就是天賜的漁翁得利的好機會,等到他們兩個都打不動的時候,他們楚軍再過去‘幫忙’,不僅能成為衛軍的救命恩人,更能一舉擊潰殷軍,盡享勝利成果,何樂而不為?他們又何必此刻上去浪費人力物力多此一舉?

所以車會將軍只是一邊喝著茶水,一邊隨便揮揮手,“下令各營都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整裝待發!”

****

老天爺好像憋足了勁,要給這一切混亂的場面推波助瀾一樣。悶了幾天的燥熱過了早上忽然就變了風向,巳時剛過,大片大片的烏雲就從天邊湧上來,雲低得好像要砸在頭頂一樣,明明是正中午頭,天卻黑已經得不成樣子,像是夜晚提前到來。

視野越來越不好,越來越不利於弓□□矢,守在衛營的李烈心中忽然有了強烈的預感——大殷軍隊的總攻就在眼前。

確實,宋志等得就是這一刻。可是他的總攻不在李烈將軍下令嚴守的衛營,而在一旁看熱鬧,等著兩敗俱傷再去撿便宜的楚營。

當過了午,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時候,前一天晚上就已經出發,奔襲了大半宿外加大半個白天的宋志那十五萬人馬已經全部繞過了山頭,出現在楚營後方。宋志看著不遠處依然處於無知安逸的楚軍大寨,沉聲道,“傳令,長矛手正面進攻,輕騎兵側翼掩護!”

大殷的兵陣開始在山坡上移動,腳步聲完美的被大雨掩蓋,七萬前軍人人緊握著手中的九尺長矛,排列成陣,待陣型初定,宋志騎在馬上一揮手,紅旗橫揮豎立,好似刺蝟一樣的長矛陣以駭人的氣勢開始向楚軍大營緩緩逼近。

雨勢大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灰暗的天空和震耳欲聾的雨聲大大降低了哨兵發現的蹤跡的有效距離。大殷的將士能看到遠遠的楚軍大營裡的點點燈火,可楚軍的哨兵卻已經看不清營外五十步距離遠的大樹。

宋志在靠近,在估量,在等待……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宋志騎在馬上,緩緩拔出劍,然後振臂一舉,“全體進攻!”

“殺——”身後的雄壯之師用他們的吼聲代替了鼓舞士氣的戰鼓。

震天的吼聲就像這場暴雨一樣,突如其來從天而降,讓人措手不及,讓人歎為觀止。

在楚軍將士還沒有摸到頭腦的時候,潮水一樣的大殷長矛陣已經衝破了營寨大門,殺進來了。此刻的楚國士兵們都在帳中避雨閒侃,對突然殺到的大殷士兵全無反應。聽到吼聲的車會將軍披著鎧甲慌忙奔出中軍大帳外,目之所及是惡煞一樣的黑衣黑甲的大殷士兵。

步兵的九尺長矛輕易的穿透了楚國將士引以為傲的牛皮護甲,馬上的輕騎兵揮舞著馬刀,像收割麥子一樣收割人命,所到之處全無生機。雖然是兩軍對峙,可如今的場面不像戰爭而像屠殺,全無防備的楚軍面對來勢洶洶的對手,驚慌失措像一盤散沙,像牧場裡的待宰羔羊全無抵抗之力,而大殷將士殺得興起,殺得眼紅,越戰越勇,所向披靡。

大殷兩翼輕騎兵在楚營中來回穿梭,就像盡責的牧羊犬,把中間那些惶惶逃命亂竄的楚國羊,慢慢往西北側趕——西北方,是衛軍的營地。

暴雨有效的阻隔了兩座營寨之間的聯絡,衛國的守營士兵還沒來的及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就看到隔壁的盟友一窩蜂似的往自己的營寨裡跑。不管上面的將領如何勾心鬥角的算計,在普通的衛國和楚國的士兵心中,他們兩國是盟國,他們彼此是同一戰線的朋友,就這樣,衛國的營寨在楚兵倉皇逃路的帶領下不攻自破,混在楚軍中的大殷士兵就像入了一個新羊圈的狼,開始貪婪又惡狠狠的享用自己的美味大餐。

李烈將軍還在陣地前線嚴密的注視著前方隨時可能來襲的大殷總攻,卻不知道對方已經從自家的後院攻上來了。

潰敗就像瘟疫一樣能迅速蠶食了所有人的勇氣和鬥志,而逃跑就像捅炸的馬蜂窩傾巢而出,倉皇逃竄且全無秩序,所以有個詞又叫“一潰千里”,楚衛兩國的三十萬大軍,就在這種驚慌且不明所以的潰敗中,一敗再敗,全無鬥志。在如此混亂的戰事中,將找不到兵,兵尋不到將,天色越來越暗,黑衣黑甲的大殷將士甚至有種慢慢融於夜色的傾向,所到之處就像帶去死亡的無形黑霧。所有人只知道蒙著頭往前逃,只知道身後有一群黑衣厲鬼在不斷的索命。

一個晚上,前面的人不停的跑,後面的人不停的追,只要落了隊,就被後面殺人殺到興起的大殷將士碾成齏粉。

暴雨,讓楚軍的牛皮盔甲變得又厚又重,讓他們跑得越來越慢;

暴雨,讓衛軍的強弓□□絲毫派不上用場,任人宰割;

暴雨,讓前方的肅水暴漲,沒有人意識到河水已經變深加寬、激流洶湧;

暴雨,讓勝利變得更容易,讓慘敗變得更慘烈,讓死亡變得更加無聲無息……

楚衛聯軍的三十萬大軍,在揮舞著流血長刀的追兵和暴漲的河水之間,最後,連五分之一的生還者都沒剩下。

二十萬大軍對三十萬聯盟軍,在一個絕對劣勢的起點,取得了一個絕對的勝利——十五萬人馬殺敵二十五萬有餘,從來沒有過的功績,從來沒有過的慘烈,也從來沒有過的死亡記錄,在人為與老天的共同努力下,在大殷皇帝的第一場轟轟烈烈的兼併戰中,發生了。

整整追殺了一日夜,當第二天清早,第一縷曙光自東邊升起來的時候,宋志將軍站在肅水江邊,看著水洗過的碧藍天空,看著自己前方滾滾波濤早已經不見一絲血跡的河流,閉上眼睛。

二十五萬將士盡喪於此,如此殺戮有違天和……都是罪孽!

是為將者的罪孽,

是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