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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雪

雪下的更大了,鋪天蓋地,往遠處看去茫茫一片。

從粥鋪進到學校東大門再回宿舍,這段路並不是很遠,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卻因為路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雪,以璨走的連滾帶爬。最後一跤就摔她離宿舍不遠的那條鵝卵石子鋪的路上,手蹭到了一塊碎石上,擦破了一個口子,她掙扎著要爬起來,只是受傷的那條腿有些不方便,連泥帶雪滾得滿身都是。

刺痛中,她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她還不到十歲的時候。

家裡那時候還沒有接上煤氣,連著幾天大雪,眼看就要過年了,她跟著母親用一輛腳踏車推著去換液化氣罐,雪天路滑,母親瘦弱的身子控制不住負重的車子,最終母女倆還是一起摔倒在路上。她被腳踏車的把手磕破了額角,有兩滴血滴在了潔白的雪地上,看著是那麼刺目。

母親嚇壞了,抱著她哭,喃喃地說對不起她。她用小手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雖然很疼,卻沒有媽媽的眼淚來的震撼。

她慌亂而笨拙地安慰著媽媽:“媽媽你不要哭了,等璨璨長大了能幫你幹許多活兒,媽媽就不會摔倒了。”

記憶中,媽媽仰起了滿是眼淚的臉,笑的那樣難過。

那是自己成長中看到媽媽哭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小小的以璨從那時候便明白,她不能哭,如果她哭,母親會更難受,從此以後她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輕易不掉眼淚。

今天,她看到蘇航哭了,豆大的眼淚流的滿臉,卻是在被拒絕救他的兒子的時候哭的。她相信,那是真情流露。

二十二年了,她終於在那個薄情男人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看到他流眼淚,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淋漓盡致快感。

“嘭”地一聲響,是不遠處關車門的聲音,隨著踏雪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雙著黑色皮鞋的大腳停在她面前。

不等她抬頭看清來人的臉,只覺得身子猛地騰空而起,整個人被抱了起來:“這種天氣你不好好呆著亂跑什麼!是不是這條腿廢了你才甘心!”

當程中謙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的時候,以璨才發現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都悉數落入這個男人的眼裡。

飄飄灑灑的雪花迅速將他的頭髮蓋了一層薄薄的白絮,黑黑長長的濃眉、眼睫彷彿帶著靈性,雪花落上去後便融化成晶瑩的水珠。一雙幽深點墨般的眸子帶有濃濃的心疼和責備,這讓他看起來比平更加溫潤親近。

真好看,像是童話裡的冰雪王子。

以璨仰著抹的滿是泥雪的小臉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然後咧著嘴笑了。

“別哭,車子一會兒就來了。”隨著身體被摟緊,他的聲音增加了幾分溫柔,在她耳邊響起的時候,清咧的氣息呵在她臉頰和耳垂上,傳來陣陣□□。

“這麼大的雪天還跑出來,怎麼這樣不省心?”程中謙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泥血,口氣極盡呵護,像是她只有三歲般寵溺。

為什麼這個男人要長成這個樣子?有那樣的家世,又那麼有錢,是不是非要這樣才能顯出她的卑微和可憐。

可惜,她不是善良美麗的灰姑娘,她只是一個滿腹仇恨,冷血自私的卑鄙小人!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可憐?是不是你也認為我們是沒人要的野種?”

“胡說!你發燒了嗎?”程中謙被她眼中的淚水嚇壞了,也不嫌棄她又髒又亂,只是用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抹去她臉上的眼淚,拍去她身上的泥雪。

“你和你妹妹,都是很好的姑娘,你媽媽也是個很好的媽媽,說你們不好的人,是他們自己有問題。”

這是程中謙第一次看到她哭,上次被撞傷流了那麼多血縫了十幾針她都沒掉一滴眼淚,怎麼這會兒摔一兩跤她就會哭成這樣子?

他認識這丫頭這麼久,印像裡她只是個脾氣倔犟的小姑娘,雖然有良好的家教,卻也掩飾不了原本警惕不馴的個性。他卻從沒有看到過她這樣脆弱的一面,一下子心裡變得極柔弱,放任她不管不顧地揪著他的大衣領子抹她一臉的鼻涕眼淚。

真是個小潑皮,哭的這麼難過也不忘記順便噁心他一把。

紛紛揚揚的雪花灑落的四周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沒有人看到程中謙臉上此時的溫柔,直到阿諾的車子緩緩停靠過來,他才抱起她小心地塞到車子裡。

他撇了一眼響個不停的手機,有些不耐煩地關了機,上車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把她圈在了懷裡。

“回公寓去。”隨著他低聲命令,阿諾熟練地將車子駛出y大校園。

大雪封路,並不太遠的路程車子駛了近兩個小時才回到程氏公館。

以璨是被程中謙一路抱著上電梯,又抱著回家的。

滿心酸楚中,以璨暗自想到,過了年自己就二十二歲了,長到這麼大,除了外公,就只有這個男人抱過自己兩次,還都是這種狼狽的時候。轉念又很不厚道地慶幸,虧得自己怎麼吃也長不高長不胖,換了郭玟玟那身板兒,不累他半死也得讓他喘半天。

想想公寓三樓那間滿是鍛鍊器械的屋子,就知道他不是那弱風扶柳的公子哥兒。

小吳還沒有離開,看到以璨這個樣子被程中謙抱進來也嚇了一跳,忙和徐嫂一起伺候著她回到先前住過的臥室,扒下她的衣服讓她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再從衣櫃裡找來乾淨衣服給她換。

徐嫂又拿來藥箱,讓她躺在床上細心地給她傷口消毒擦藥

以璨腿上的傷口因為正好在關節處,摔倒時候又裂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雖然問題不大,卻看著血淋淋的森人。

“蘇小姐,程先生聽說你走了,可生氣了呢,今天上午回來衣服都沒換就出去找你了,還把我說了頓呢。”小吳又委屈又欣慰地和她嘮叨著,引得以璨發笑。

過了一會兒程中謙拿著上次醫生給開的藥膏進來:“把手臂上的疤抹一下,好好揉揉。”

“沒關係,疤不重,用不著。”

郭玟玟不知道從哪兒開了一管膏藥,天天抹她闌尾炎手術留下的疤,滿宿舍臭死了,她才不要抹。

程中謙大約是看出她的意思,一屁股坐到她身邊做出躍躍欲試狀:“我幫你抹?”

“我,我自己來。”以璨紅了臉拍開他的手,用被子蒙上頭不理他。

還真不能再讓他再動手動腳了,雖然他長成那樣,自己可以當成佔便宜,但是便宜佔多了是會出事兒的!這點理智她還是有的!

程中謙看到以璨耳朵都紅了,像鴕鳥一樣躲避著他的樣子,不由得翹著嘴角笑的極不正經:原來這頭小獅子怕羞!

他頓時為找到降服她的辦法而沾沾自喜起來。

哼!

程中謙是乘最早一班飛機飛回來的,打了幾個電話後,連衣服都沒換便去學校找她。此時也是又疲又累,回到自己房間洗過熱水澡之後,又喝了一大碗徐嫂煲的熱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舒服地睡了一覺,醒來以後已經華燈初上。

直到徐嫂敲門進來說有電話找他,這才起床去了書房。

電話孫嘉琳打來的。

程中謙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裡的座機號碼,一連轉念著該換個號碼了,一邊皺著眉頭接了起來。

“謙哥,我是琳琳。”孫嘉琳的聲音怯怯柔柔的,像是做了錯事的小女孩。

“說吧,什麼事。”程中謙脖子上的喉結兒微微滑動了一下,像是嚥下了一口極難喝的苦酒。

“謙哥,你能不能來我家一趟?媽媽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剛回來,這幾天都沒空,有事情就在這裡說吧。”程中謙明顯的不耐,這是以前所沒有的。

“我和媽媽剛知道蘇小姐是爸爸的女兒了。”孫嘉琳嘆了口氣,似有無限委屈,“沒想到我們不打不相識,所以,我媽媽想請蘇小姐來家吃飯,一家人聚一聚。可是,她可能有誤會,爸爸下午去找她,談崩了。媽媽的意思是,她和你熟,又在程氏工作,您能否勸勸她?她總歸是爸爸的女兒,又在這裡讀書,爸爸年紀大了,和她多來往,也能安爸爸的心。”

無論目的如何,孫嘉琳這話都說的漂亮。

程中謙目光飄向窗外。

如果不是陳晉南那通電話,他可能真的會覺得孫嘉琳表現的大方得體,不計前嫌;他也永遠不會看到那個倔犟的小姑娘今天這樣脆弱的一面。

昨天一大早,他在下榻的酒店還未起床,便接到陳晉南打來的電話,聲音顯得憂心忡忡:“阿謙,蘇航的兒子病了,可能需要幹細胞移植。”

“什麼意思?”程中謙聽到這訊息先是吃了一驚,馬上聯想到孫嘉琳之前曾含糊地說過一次,她弟弟生病了。

“我聽說一直沒有配型成功,孫家一直封鎖消息,我想,他們一定會找上以璨。”陳晉南簡略地講了一下他知道的情況,深深嘆了口氣。

陳晉南當然知道程家和孫家的淵源,但有些話還是說在前面為好。

由於蘇以璨的妹妹林欣童的關係,他對林子葉做過詳細的調查,對當年發生的事情基本瞭解。蘇航這個窩囊的男人,多年前就被孫家挾制,拋妻棄女,這次他不知道又會做些什麼出格的事。

“你的意思是?”

“無論什麼結果,我希望都不要傷害到無辜的人。”

陳晉南站在客觀的立場上認為,能挽救一個年輕的生命當然很重要,但是否願意捐贈幹細胞還要尊重以璨個人的意思。他對孫婉瓊和孫嘉琳這對母女的手段極為瞭解,他不希望孫家再傷害到林子葉和以璨。

“我知道怎麼處理。”和陳晉南做兄弟這麼久,程中謙當然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上次以璨摔傷後,陳晉南也和他說了些蘇航當年和林子葉婚姻破裂的真相,再加上受母親田麗芳的影響,雖然表面上他沒表示什麼,但心中卻對孫家人增添了許多厭惡之感。

這次事件他覺得自己仍是大意了。陳晉南遠在b市都知道的情況,他卻事前沒有聽到半點訊息,除了孫家刻意滿著外人,也和他這段時間刻意疏遠孫家有關。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由於孫嘉琳弟弟的病,直接將以璨拉入這個漩渦。

他掛了電話就著手安排人去查蘇航的兒子情況。

反饋回來的訊息果然證實是陳晉南說的是事實,甚至比他說的還要嚴重的多,他下意識的覺得孫家會不惜一切代價找上以璨,他手裡的事情還沒結束,便扔給黃瑞鑫讓他全權處理,自己提前返回。

“琳琳,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情,別人不好插手,這事我幫不了你。”對方不說實話,他也沒必捅破真相。

孫嘉琳被他的話堵的上不來氣,想了想自己的目的,仍是軟軟地說道:“不是的,是爸爸還有別的事要和她商量。”

見程中謙不接話,她只好接著說下去:“是我弟弟,小煒生病了,醫生建議他做異基因幹細胞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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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聽她這樣直接地說了出來,仍讓程中謙覺得從心底湧出一口惡氣。

“你們請她去孫家,最終就是這個目的?”

“當然不全是,爸爸這麼多年也很掛念她。”

不知道孫嘉琳掛著多厚和臉皮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那丫頭在這裡上了三四年大學,蘇航都當沒這個女兒一樣,要不是蘇澤煒的事情冒出來,程中謙肯定以為這是孫嘉琳在念臺詞。

“蘇小姐怎麼說?”

“她拒絕了。”即使在電話裡,程中謙也聽得出孫嘉琳說的咬牙切齒,“就是剛剛,他們父女徹底反目,爸爸很難過。”

程中謙眉稍微不可察地一挑。

這倒是符合那丫頭的個性。弄的一身狼狽,大約就是因為剛見過蘇航吧。

“對不起,這件事任何外人都不好替她拿主意,請你們還是尊重她個人的意願為好。”程中謙不鹹不淡地說道。

“謙哥,小煒,他是我弟弟,可也是她的弟弟!我已經做過配型了,可是不匹配,難道她不應該救弟弟嗎?她怎麼可以這麼冷血!”孫嘉琳對弟弟的感情不是假的,電話裡也可以聽出她哭的稀里嘩啦。

“琳琳,小煒病的這麼嚴重我並不知道,有空兒我會去看他。但這件事我想你應該勸勸孫阿姨,最好讓蘇叔叔去商量,你和你母親這樣繞著彎逼她去你家反而讓她反感。我也希望你們別把親情當藉口來挾制她,因為從來就沒有。”程中謙說的極不客氣,強硬得近乎殘酷。

如果孫家有半點人性,就不會在林子葉懷著孕的時候以勢欺人,逼著她打掉孩子離婚;如果蘇航對這個女兒有一點父女之情,也不會對這個女兒二十年來不管不問。

但凡有血性的人都會有愛恨情仇,也難怪那小丫頭對孫嘉琳充滿敵意。

惡毒點想,蘇航和孫婉瓊是自做孽。

雖然那男孩子很無辜,但是從根本上講,他父母的婚姻從來就是一個錯誤,是犧牲了另外一對母女的一生來成就他們的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