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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alice,alice!!你知道嗎,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見到安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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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出電影廠的大門,就看見林歡樂正在歡樂的群發短信。她一見我出來,就像一個掛在電線杆子上的喇叭一般,高聲吶喊。

“alice,alice,你知道嗎?他們問了我的電話號碼!我要成為‘楓女郎’啦,我要就要紅了!!我就要成為葉寶寶那樣的大明星啦!!”

天呀,她是誰呀?

我不認識她!

她一定是認錯人了。

我用手擋了一下臉,想要裝作沒有看到林歡樂的樣子,從旁邊走過去,可是我繞過她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我晚上沒錢吃飯了,於是又饒了回來。

我握住她的手,就好像兩路人馬在井岡山會師。

“呀,林同學,太好了,恭喜你呀!今天晚上你請吃我麻辣跳水魚吧。……順便,再借我一千塊錢……”

林歡樂太高興了。

她夢想著明天就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所以在大排檔吃麻辣魚的時候,她還喝了酒。這位姐妹是有酒膽無酒量,一瓶青島還沒下肚,她就喝茫了。我從她的包包中掏出錢包,付了飯錢,然後就拖著林歡樂,回家了。

“我是大明星……我要紅了……我就要有錢了……”

“等我有了錢,我就買一輛□□,一輛大奔,我開□□,讓給我拎包的開大奔,多有趣!……”

林歡樂沉浸在成名的美夢中。

我們到樓下的時候,我正好看見樓梯間外停著一輛黑色寶馬。寶馬的引擎蓋上凹下去一塊,就好像一個男人原本漂亮立體感強的面孔被揍的成了柿餅子臉。

——這個,不會是我早上扔的鬧鐘砸的吧……

我一陣心虛。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狗屎運。

原來我是死都不相信的,現在我都餓死一回了,所以我信了。

林歡樂成了‘楓女郎’。

如果說林歡樂能出演安楓的電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那麼我也得到《絕世名伶》一個演出機會,就是瞎貓哭著喊著要撞上我這只死耗子。

《絕世名伶》是喬白蛇的力作。

以真實故事為背景,寫的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名震平津的京劇大師梅尚荀的藝術人生。

梅尚荀本人就是一部不朽的傳奇。

我小的時候聽我爺爺說過他的故事。那個時候,我爺爺還是個小屁孩,他們家在北平城做生意,他跟著我祖奶奶聽過梅老闆的戲。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聽戲的人們真的敢用黃金翡翠的首飾、袁大頭往戲臺子上砸!

我演的就是梅尚荀的粉絲。

不過有一點不同,比起那些狂熱的梅尚荀門下走狗,我比較冷豔。

我飾演一個燕京大學的女學生,穿著改良版的旗袍,在梅尚荀公演《一縷絲》謝幕的時候,捧著鮮花和他合照一張照片。

林歡樂比我戲份重,她是有臺詞的龍套。

她演的是翠江閣(一個魯菜飯館)的大小姐,揮舞著小白手絹,一邊用翡翠項鍊砸梅老闆的裙子角,一邊哭泣著的說了一句臺詞,“梅郎啊~~~~~~~~~”

片場的佈景搭建的異常華麗,甚至連老戲臺子都復原了,其中‘出將’‘入相’的簾子都是舊物,都是從梅尚荀後人家裡請出來的。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不能溼,不能碰,不能髒,光也不能照的時間太長。片場有專人伺候,待遇比的上一個角兒。

我的戲已經拍完,就等著卸了妝,去吃盒飯。據說今天劇組買的是魚香肉絲飯,我的最愛。

可是那邊的女主角正在梳化,這邊燈光師需要調整儀器,副導演把我叫過去為女主角站位,於是我只能放棄香噴噴的米飯,到那邊戳著,等待著燈光師把刺目的強光一股腦的灌到我身上。

可是,到了這邊才知道,原來不只是我一個人站位。

我的對面還有個男人。

化著精緻的妝,穿著月白色的布長袍,圍著白圍巾,溫文儒雅,不像舊社會的戲子,到像一個五四新青年。

強烈到可以淹沒一切的水銀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卻掩蓋不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就像一個窗,鑲嵌在現實這塊牆壁上,而那後面,則是另外一個美妙絕倫,卻虛無縹緲的世界……

那裡有國破山河碎裂之後的兒女情長,帝王將相走馬燈一樣打扮著名為‘歷史’的蕩/婦。

長生殿裡楊玉環的傾國傾城,烏江畔霸王虞姬的互訴衷腸……

他就站在我面前,根本不需要臺詞,不需要動作,甚至不需要表情,就可以把我從現實中帶走,進入那個虛幻的世界,一個只屬於他的世界……

我的腦袋瞬間變成了豆腐渣。

直到片場助理過來推我,我才恍如大夢初醒一般,長長的出了口氣,回過神來。我死而復生都沒有這麼慘烈,現在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一種黃粱夢醒,一切成空的悲傷。

太奇怪了。

這個男人擁有攝魂的天賦。

我認得他的臉。

國內一線當紅小生,喬深。

他是《絕世名伶》獨挑大樑的男主角。

我要回去卸妝了,喬深淡淡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非常商業化。

可他卻說,“謝謝,你是個好演員,以後要加油哦。”

我都傻了,愣愣的回了一句,“……你是個好演員,以後要加油……”

……

“哈哈!”

周圍爆發了狂笑!

“又一個花痴!”

“好噁心哦,你看她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咦~~~~~~”這個聲音淡若柳絮,“當然還是喬深有魅力!我們的喬喬是最棒的!”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下意識的向旁邊讓了一步,誰想著卻站在水銀燈光正中間了。

那個女孩子又笑了一下,“嗯,真令人傷腦筋呢。雖然我知道你可能很想和喬深演對手戲,可是我是安楓導演確定的角色,今天要拍我的戲,這裡的燈光師、攝影師都等了很久了,所以麻煩您讓開一下,好不好?”

她就是前一陣大規模海選,被安楓的投資商欽定的女配角。

如果說那次海選是造勢,所有參見試鏡的女孩子都是‘陪太子讀書’,那我面前的女孩就是最終被指定的‘太子’。

我和林歡樂都是給太子端茶倒水的陪房大丫頭。

“我……我不……”

我不是想要和他演繹對手戲。

可是我舌頭打結,說話少說了幾個字。

話就變味了。

“群眾演員,請你專業一點。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有人把我拉了出去。

周圍又是一陣爆笑,好像《resident evil》裡面,成千上萬的烏鴉漫天飛舞,這雲蔽日的。

林歡樂過來拉我,她瞪了周圍一眼,“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不怕笑裂了喉嚨!”

可杯具的是,周圍又是一陣大笑。

我伸長了脖子看喬深,他還站在水銀燈下最耀眼的地方。熾熱的白光是比黑暗更可怕的東西,它可以吞噬一切,掩蓋一切。

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看到了喬深眼底,一絲不可捉摸的輕視。

……

“她們兩個是哪來的?”

“據說是海選那天,安導在電影廠撿來的。根本沒有學會表演。可能導演認為她們的外形還過得去,所以叫過來做群眾演員的。”

“我說呢,就她們那個傻樣,怎麼能做明星呢!”

“衝著喬深一直流口水,以為讓她站位,測一下燈光,她就成大明星了嗎?”

“太可笑了……”

“腦殘……”

“白痴……”

“莫名其妙!”

……

林歡樂還想要吵架,我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走了。

小仗收,大仗走。

好女不和潑婦鬥。

和一群骨瘦如柴,像老泡菜一樣又酸又辣的女人鬥嘴,簡直就是肥豬專往屠夫家裡躥,自討苦吃。

片酬當天就結算了,我拿到了2000塊錢,林歡樂比我多500,我們還得到了片場的盒飯,和兩張喬深的簽名照。

在家裡,林歡樂氣的把喬深的簽名照撕了,大叫,“我再也不喜歡他了!你那麼花痴他,他都不幫你說句話!任由那些腦殘粉那麼罵你,他太可惡了!我要粉轉黑!我討厭他!”

我卻把喬深的照片小心留了起來。

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

我發現,他能給我無窮靈感,讓我又有了開挖新坑的靈感和激情!

他就是我的繆斯!

我愛他!

哇咔咔。

林歡樂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她堅信自己能成為葉寶寶那樣的大明星。

所以她把那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虔誠的供在家裡,客廳就有她擺設的香案,那本書後面就是關二爺——三國重臣關雲長,死後封神,專門保平安,招財進寶。

她每天都過的勤奮而虔誠,據說這是跟她的偶像pairs hilton學習的。

早上一起來,躺在床上喝檸檬辣椒水,然後群發短信,問她的朋友們哪裡有試鏡的機會,得到有用的訊息就馬上一躍而起,洗澡、化妝、啃蘋果,帶上包包出門趕場子去了。

這段時間,我忙著往家裡連寬頻,而她已經跑了三個場子了。

她在香港導演元成的新電影《狐》中飾演軒轅墓的蘋果樹精;kbtv新劇《小書生與聶小倩》中飾演黑山老妖身後捧水罐的小妖;她甚至還在一部抗戰大戲中飾演邊區被服廠的小女工。

我把從片場領到的1000塊存進銀行5塊錢,櫃檯小姐以為我是來搗亂的,我真的不是,於是我和她理論,可是那個小姐不聽我說話,一按鈴鐺叫來保安,我被保安轟了出去。

所以,雖然我有2000元,可依然欠銀行5塊錢。

反正,銀行的債,欠著就欠著吧。

我又開新坑了,還起了一個新筆名:水邊南瓜。

這個新坑的是一個壯士和一個弱攻纏綿悱惻的□□故事。

我自己yy 的很快樂,只是新的馬甲透明程度堪比真空,反射、折射一概全無。

我正在努力而辛苦的日更中。

幸好alice自己有電腦,不然要買新電腦的話,我又沒錢吃飯了。

林歡樂是個好姑娘,欠她的1000塊,她一筆抹殺,只要求我每天給她往片場送餐,儼然一個小明星,我就是她的小助理。

她喜歡吃我做的家常菜。

菜錢和打車的錢還算她的,不然我情願馬上還她1000元,省事省力。

林歡樂的新片是個都市情感倫理劇,她在裡面演一個小三。

我到片場的時候,她正在跟男配在酒店的床上喝著紅酒,談著人生,順便搞搞□□。可是,這次卻出狀況了。

原本配戲用不著真紅酒,就用可樂冒充一下也就算了。

可是這次那個導演和男配演員不知道想幹什麼,給林歡樂倒的是真紅酒。林歡樂這個姐妹是有酒膽沒酒量,一杯紅酒下肚她就不是她了。

……

她在鏡頭前和她劇中的姦夫親親我我。

“不要……別摸我……哦……哦哦……”

“小珍,我喜歡你。我們家黃臉婆再找你麻煩,你就把她打出去,小珍,哦,小珍,親親……”

“不要,你別摸我,導演,導演,快叫ng!!”

鏡頭還在運轉。

啪!——

一個鮮活脆亮的耳光!

林歡樂一把推開男配,“靠!大叔,這是在演戲,麻煩你專業一點好不好,不要用那個玩意頂著我,你讓我覺得很噁心誒!”

嘿嘿~~~~~~~

周圍幾聲悶悶的壞笑,狎褻而尖銳。

那場景就似乎是男配真的光著屁\股在大庭廣眾下偷\情被圍觀一樣,他的老臉刷的一下子通紅。

他老羞成怒,憤憤不平的起來,指著林歡樂不屑的說,“像你這樣的貨色,白給我都不要!現在多的是比你年輕漂亮的女的坐在我大腿上,我還得一個一個的推開!”

然後他怒向導演,“我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演的這個戲。這麼爛的劇本,這麼爛的草臺班子,還有這個,這個,這都tmd是什麼玩意!”

然後他憤然踢翻了一箱子飲料,揚長而去。

導演差點被氣炸了。

他顫抖的手指指著林歡樂,“你這是幹什麼?他6萬一集,好歹是個角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忍忍不就過去了,這個時候跑這來裝什麼貞潔烈女?你走,你走,我們這裡廟小,供不起你這個菩薩!”

我一把拉過林歡樂,對那個導演說,“要走也成,把今天的錢算清爽了。”

“你還想要錢?”

導演又開始罵我,說什麼都是一個貨色的。

我就納悶了,我就根本不認識你,你哪裡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罪名往我頭上砸?

我也不說話,就把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機拿了出來,這還是林歡樂的。

“導演,剛才的事情都錄下來了,我給你看看。”

說著我就把播放鍵一按,剛才的鬧劇又播放了一遍。

導演臉都綠了。

“看清楚了?你要是不把該給的錢算清爽了,我就把這東西賣給《草莓週刊》,反正他們喜歡這種爆料。”

這下子可熱鬧了,那個導演好像被人捅了‘髒話點’,各種髒話層出不窮,不過都是什麼‘當□□立牌坊’之類的,關於性的粗話,非常沒有創意。

我不禁搖頭。

男人對女人言語上最大的侮辱,莫過於cao來cao去的話。

如果對方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婦女,那麼罵起來就直接cao她,如果她很小,那麼cao的就是她媽,如果她已經徐娘半老了,那麼被cao的就是她的女兒。

總之一句話,言語上強\暴,行動上太監。

想想《金\瓶\梅》中那整整4頁紙是王婆罵街,未吐半句髒話,卻酣暢淋漓,高\潮迭起,用詞、斷句都有晚明士子的大家風範,實在是一場視覺盛宴。

再對比眼前這位,簡直就是忍者神龜之於泥塘裡面的王八,繡屏中的鳳凰之於砧板上的草雞。

雲泥之差。

他的話實在讓我有一種想要犯罪的暴虐衝動。

我很暴躁呀。

不過,為了錢,我忍了。

等著我終於從導演手中拿了錢,把林歡樂領回去,都晚上十點多了。她還沒吃飯,我煮了兩碗泡麵,塞到她手,她就開始哭。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她抬起頭,很認真的看著我,用力說了三個大字,“我要紅!!”

嗯,好志氣。

當初我剛開始寫文的時候,就志氣滿滿的喊出了一句響徹大地的口號——我要成神!

結果呢?

神沒成了,到成了鬼。

不過神鬼一家親,我沒有大抱負,我認了。

我拍拍她,“歡樂,洗洗睡吧,啊,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