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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宿命之戰

不知不覺, 女孩已經在韓國逗留了一個月了,說實話, 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不算多,但是卻也幾乎每一件都讓女孩感到非常意外。

比如知道半決賽為止, 她至今還沒碰上高永夏那家夥;再比如韓國的俞七段去了今野五段下榻的酒店被掃出來之後鬧了不少的笑話才知道原來他找的人是她,然後外公家的圍棋道場便多了一位常客;又比如半個月前sai與塔矢名人的網上對弈狠狠地給這個三個網路圍棋大賽甩了一巴掌的事,她知道無論是藤原老師還是塔矢老師都一定很期待並享受這一場對弈,但她總覺得是哪裡不對了;然後就是亮君前幾天告訴她進藤不僅沒有參加大手合比賽,甚至連幼獅賽也缺席了,她有打過兩次電話去進藤家,但是進藤的媽媽卻說他不在家。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但是她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她很想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但是眼下她卻沒有這個時間,她同樣放棄了大手合以及幼獅賽,為的就是最後的那場比賽,無論有多不被看好, 她也終於走到了這裡, 所以她說什麼都不會放棄。

“沙羅小姐和永夏的那場比賽,我會去看。”俞七段輕拍她的肩膀,打斷了女孩的思路,“沙羅小姐的棋總是讓人很意外。”

如果說當初在預選賽的那一場只是一個意外,那這段日子以來女孩也同樣證明了她的實力,她用行動打破了那個所謂的意外,告訴他那是她的實力。

縱然是輸多贏少, 但是她卻確確實實不止一次贏了他。當初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是輸給了一個小小的二段女孩,但是這一個月以來的時間也早已讓他釋然,他欣賞用實力說話的人。

“俞老師和外公都去的話我會覺得很有壓力。”女孩輕笑著說,沒想到她當日在預選賽裡面超水平發揮的那一局竟然是贏了韓國的七段棋手,據面前的這位老師透露,高永夏也曾經在頭銜戰的爭奪中輸過給他,難怪當她問起高永夏的時候那家夥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你的實力和永夏應該差不了多少,主要還是看狀態和發揮吧,你家外公去的話難道他就沒有壓力嗎?”俞七段笑著說,“這麼精彩的比賽我可不想錯過,我已經提前把那天空出來了。”

“難道俞老師覺得我會被心態左右我的棋嗎?”女孩聽出了對方話裡隱藏的意思。

“最近打譜的時候覺得沙羅小姐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想家了吧?”畢竟她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獨自離家一個多月,會有這樣的情緒也是正常的,只是如果因為這樣而影響了發揮的話……

“嗯,很想,但是下棋的時候我不會想這些事情,我只會記得我是為了贏棋而來的。”女孩低頭笑了一下,“如果不能贏高永夏,我這一次還真不想回去。”

“留在這裡的話你可以發展得更好,難道沙羅小姐沒有考慮過嗎?”俞七段總覺得她的實力放在日本是有點屈就了,“這裡你可以有更多和高手對弈的機會。”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變得足夠強大的話,無論我去到哪裡都可以有機會跟那裡的高手下棋,所以在我還沒有達到那樣的程度之前,我覺得我還是一心一意地走好自己所選的路,太過貪心的話可能到最後只能是一事無成。”女孩委婉地拒絕,看高永夏的成長就知道的確是韓國更加適合她的發展,但是先不說她已經是日本棋院的棋士,她要繼承的是大久保家的榮耀,她說什麼都不可能留在韓國發展,縱然她所認定的對手就在這片土地上。

俞七段看著這個早熟得出奇的女孩,心裡有著淡淡的佩服,樸老師家的孩子就是了不起,他知道未來的世界棋壇絕對少不了她的一席之地。忽而聽到了腳步聲,俞七段抬頭看向門外,然後對著女孩微笑:“你的對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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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預見,幾天之後這兩人的那一局對決不過是第一場而已。

“贏了吧?”女孩的問話張揚而理所當然。

“嗯,”高永夏拽拽地應了一聲,完全看不出有對弈過後的疲倦,“俞老師。”

“永夏已經進入國手戰的決賽了吧,恭喜。”俞七段看著兩人的互動,總覺得有些好笑,“我也差不多該走了,沙羅小姐也不用送我出去了,你們聊吧!”

雖然他是這樣說,女孩還是站了起來將人送至道場的大門外,道別之後才回到對弈室,只見高永夏早已坐在了她剛才所坐的位置上,低頭研究起她剛才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棋局。

“還能下棋嗎?”女孩挑釁地問。

“你說呢?”高永夏的回答是直接收拾好面前的棋盤,然後瞥了她一眼。

女孩亦馬上笑著落座,“那猜子吧!”

……

當sai和塔矢老師的對弈衝擊完這一次三國網路圍棋大賽之後,職業圍棋界給予它的關注就更少了,直到最後決賽名單出爐,主辦方便又想出了新的主意來吸引眾人的視線,炒作方向不外乎是高永夏在韓國日漸鵲起的名聲以及她過五關斬六將的黑馬身份,還有兩人這段時間經常在外公家的圍棋道場裡下棋的事情,竟被認為是“惺惺相惜”了。

對此,兩人皆是一致地輕哼了兩聲,然後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不過關於兩人於幼年便認識的事倒是沒有報道出來,大概是外公有意壓了下去吧,畢竟那只是她和高永夏兩個人之間的私人恩怨。

聽說從十六強賽開始,這個比賽的所有賽事都會在網路上現場直播,亮君也說了他會觀戰。當初她向日本棋院報備這次比賽的時候怕是沒有人會預料到自己會來到這裡吧,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是為了奪冠而來,不過既然在決賽才與高永夏那家夥碰上,那就順便也把冠軍捧回去吧。

看著電腦屏幕等待開始,女孩發現自己的心竟然忍不住在默默地倒數,感覺到手指的輕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得難以抑制,原來今天的比賽比她自己所想的還有期待。

十點正,兩人幾乎是同時按下了確認鍵,內心的那抹顫動宛如瞬間花開的聲音。

她執白,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等待對方的落子。今天的對弈,和平時的交手不一樣,無論是質量還是意義。

大概是因為太過瞭解彼此的棋的關係,兩人從一開始就一直在不斷撩撥試探對方最後的底線,相互之間細微的攻防戰似乎是要從開局一直持續到最後。

執黑的高永夏利用先手的優勢,率先佔得了局勢上的一個要點,局面由此拉開了差距。遇到了阻滯,女孩習慣性地頓了一下,隨後的下子也變得緊湊起來了,一手壓輕鬆制住了左上的一片黑子,顯得非常犀利,接下來更是巧妙地轉身圍成了下面的大空,以半子不讓的姿態與黑子形成對峙。

黑子隨即以跳對掛角的白子展開了攻擊,其兇狠的程度像是直要將白子推入絕望之境。而在這關鍵的地方,女孩當然不會作出任何的退讓,白子的一手頂同樣非常尖銳,互不相容的結果便又是一場生死的決鬥。

女孩彷彿還嫌不夠混亂,看準時間悍然挑劫,令局勢變得復雜生枝,彷彿雙方每一次拉出新的頭緒,便又是一次可以搶奪的戰機,刺激萬分。

高永夏自然也不可能是安分的主,黑子連扳,幾手之後更是將局勢進一步推入混沌之境,再先一步搶佔攻擊要點,企圖將大片白子直接收入囊中。

沒有半分怯意的女孩落子同樣狠厲,不僅使出巧妙的反擊,到了後面更是直接如蛇纏般對黑大龍展開纏繞攻擊,緊窒且奪命的糾纏讓對方連喘息的餘地也沒有。

黑白雙方的著法看起來都是那樣的兇狠而全然不計後果,但細細品味,卻發現看似破綻百出的它們卻看不出有任何可以讓人一口氣攻進去的空隙。

當強攻對上蠻戰,水火不容的碰撞讓觀者完全移不開視線。

黑子的招法越發蠻橫,強大而不留空隙的攻擊使右下的白子瞬間陷入了窘迫的境地。精準而迅速的著法很顯功夫,那種撲面而來的強勢給人一種幾乎是無力招架的感覺。

女孩的唇邊勾起一抹笑意,他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擊垮她吧?白子頓了一下,陷入了第一次長考,十分鐘之後便從容落下——

白子全然無畏,先以輕靈的腳步於黑陣之間穿梭,幾手之後不費一兵一卒便安然化解了黑子的攻勢,巧妙得讓人忍不住拍案叫絕,更妙的是白子脫險之後並不急著整理被衝散的棋形,而是直接展開反擊,尖銳的一手夾兇狠地破除了上方的黑空,不僅將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其嗆人的進攻更是絲毫不輸給剛才的黑子。

“因為下棋的是那樣的兩個人,才有可能成就出這樣的棋局吧!”對弈監控室內,不知是誰低嘆了一句,靜默而肅然的氣氛瀰漫於一室的空氣之中。

那位來自日本的女孩,她的實力一點也不亞於他們引以為豪的新人王。驕傲如他們,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女孩,但她的實力此刻卻極其高調地擺在了眾人的面前。

今天的這場三國網路圍棋大賽的巔峰對決,的確只有她和他們的新人王才有資格坐在那裡,也只有他們才能下出那樣的棋。

黑白雙色之間的刀光劍影一直激烈地糾纏著,每次其中一方欲直插對方咽喉的時候,另一方的劍尖必然抵在其心臟的位置之上。實力難分上下的雙方一再的大規模激戰令棋盤上可以爭勝的地方變得但越來越少,於是黑子白棋又不約而同地比拼起侵消的功夫。

半分不讓的堅持,寸土必爭的攻勢,在細棋的局面下讓局勢變得越發撲朔迷離,熊熊燃燒的戰火繼續越演越烈。直到黑子再次落下,這開局以來一直保持著的微妙平衡竟然毫無預警地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