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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動魄驚心(六)

闕舒見何容錦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放軟口氣道:“先吃點東西吧。”

何容錦推輪椅到桌邊,伸手抓住葫蘆。

一早等在旁邊的闕舒及時按住了他的手。

何容錦眼皮子也不抬,就用內勁將他的手彈開。

闕舒用左手揉了揉被震得發麻的右手,“借酒消愁,也要注意身體。”

何容錦一口酒含在嘴裡,不上不下,半晌才咽下去道:“我喝酒,只因為我喜歡喝。”

闕舒聞言居然點了點頭道:“也好。”

何容錦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好什麼?”

“喝酒傷身。你若是因喝酒傷身而纏綿病榻,本王便照顧你一生一世。”闕舒說得認真。

何容錦嘴巴張了張,咬牙道:“不敢勞駕!若有一日,我真的纏綿病榻不能下床,我自會結果我自己,絕不會讓渾魂王費半點心。”

闕舒臉色一變,正欲發作,卻見何容錦喝酒喝得更兇。他知道論武功自己絕非他的對手,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也是無果,反而令他更加變本加厲,因此只好強自按捺住滿腔怒火,在旁坐下來吃饅頭。

晌午過後,外頭人聲漸起。

他們住的房間正好面街,闕舒推開窗戶,便聞喧譁聲如雷貫耳。

貫穿京都南北的官道和這裡隔著一條街,那裡動靜稍大些,這裡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闕舒站在床邊,見高舉的旌旗從對面房屋與房屋之間空隙閃過,道:“我們啟程吧?”

何容錦拿起桌上的一隻饅頭,然後拎起包袱放在大腿上,慢慢朝外頭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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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夥計準備的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果然如他所言,一看便是個常年走南闖北的老兵,滿手的老繭,笑起來極是熱情,連心情欠佳的何容錦見了他都忍不住微笑還禮。

闕舒付了定金,老兵招呼得更是殷勤周到。

不過馬車雖然有了,如何坐上馬車還是樁難題。

這輛馬車的車廂只是普通大小,容不下坐著輪椅的何容錦,只能一樣一樣地往上抬。饒是如此,也須將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闕舒見狀,自覺地上前彎腰。

何容錦看出他的意圖,單手推開他,身體用力往裡一縱,雙手往車廂底座一牌,翻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闕舒面露遺憾,抬腳上車。

老兵隨後將輪椅抬了上來,問道:“不知道兩位想去哪裡?”

何容錦道:“先去濟濟爾城。”

“好。”老兵果然是老江湖,聞言也不多問,直接關上車門,坐上車轅,駕著馬車往外走。

京都是嚴進寬出。

城守衛略問了幾句,便放他們透過。

何容錦等著馬車出城有一會兒了,才拿著饅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幹啃著。

闕舒倒是準備齊全,看他吃了兩三口,立刻送上水囊。

何容錦想要拿葫蘆,卻聽闕舒道:“突厥城鎮不如中原和西羌繁密,不知要等幾日才能進城打酒。”

一句話打消了何容錦揮霍的舉動,畢竟無酒可喝的日子他嘗過一次,實在煎熬。

闕舒看著他拿起水囊咕嚕咕嚕地喝了兩口,才露出笑容來。

馬車向南走,走到傍晚才停歇。

老兵道:“前面有一座廟宇,只是要給些宿資。”

何容錦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沿路你只管安排。”

老兵將銀子揣入懷中,沉穩道:“客官只管放心。”

他口中的廟宇供奉的神祗何容錦從未見過。幸好廟中僧人也不強求他們上香,帶著他們入房間之後,便告辭了。

老兵從包袱裡拿出一個小包裹,解開之後便露出五六個烙餅,“他們只提供住宿,不提供吃食,所以我之前備了一些,還請兩位享用。”他說著,徑自拿了一個,隨意在通鋪上找了個位置躺下了。

闕舒看著乾巴巴的烙餅皺眉,等何容錦拿了一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也拿起一個。

通鋪只有他們三人住,何容錦、闕舒和老兵各佔一角。行車半日,三人俱乏了,吃完後便各自躺下不提。

次日一早,三記鼓聲震得整座廟宇為之震顫。

何容錦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老兵解釋道:“這是他們在做早課。他們廟裡的規矩是,客人必須在他們做完早課之前離開。”

何容錦和闕舒雖覺得規矩有些奇怪,也不曾多想,兩人雙雙下床,正要洗漱,就聽門被敲了兩下,僧人在門口道:“三位貴客有禮,住持有請。”

何容錦愣了下,疑惑地看著老兵。

老兵也是一臉茫然道:“我來此借宿數次,頭一次遇到住持有請。”他問僧人何事。

僧人道:“不知。”

何容錦本不想多事,奈何他們出門時,僧人還在門口等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睡了人家的床,開口拒絕難,何容錦開口解釋後,不見闕舒反對,便跟著僧人往住持院走去。

住持比他們想象中要年輕,約莫四十來歲的年輕,雙眼精光畢露,雙掌滿是老繭。何容錦暗暗警惕,此人武功不凡,不知是何來路,又不知為何在此廟宇做住持。他一開口便讓何容錦怔住了,“異國貴客來訪,老僧有失遠迎。”

何容錦不知對方底細,含糊道:“住持客氣。”

住持道:“難得有王駕駕臨本廟,容老僧厚顏討要一份墨寶,懸掛廟中,以供來往香客同沾王恩。”

何容錦覺得他說話有些不倫不類。聽他語氣他似乎知道闕舒的身份,可知道闕舒是西羌王之後還要突厥百姓來沾一個異國王的恩澤,豈非古怪得很?

住持道:“莫非貴客不願?”

闕舒聽完何容錦的轉述後,平靜地問道:“你們想要提筆何字?”

住持道:“西羌乃突厥屬臣!”

何容錦皺眉。他雖然隱居突厥,但心中從來只當自己是西羌子民,聽到他出言不遜,心中勃然大怒。

闕舒見他臉色難看,忙問道:“他說什麼?”

何容錦如實直言。

闕舒道:“西羌使團的到來促進兩國友誼,使突厥與西羌重新成為堅強的盟友。如今西羌使團還未離開突厥邊境,突厥便想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不成?”

這種話,何容錦自然轉述得十分迅速。

住持道:“西羌之所以與我突厥重拾友誼,不過是懼怕我突厥精兵強將。你們西羌連年內戰,鬧得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早該投靠我突厥,由我突厥庇護。”他說完,身體立刻朝闕舒撲去。

何容錦推開闕舒,雙手將輪椅側了側,正好擋在住持進攻的路線上。

兩人一交上手,便都知雙方實力不弱。

何容錦武功略高,但吃虧在行動不便,無法徹底進攻。

闕舒只看了一會兒,就看出了其中的名堂。他武功雖然不高,但身邊高手如雲,眼力一等一的好。因此在何容錦應對敵人分|身乏術之時,便由他控制輪椅,配合進攻和防守。

不過他太注意何容錦與住持的大戰,反倒忽略了一個人。

就在闕舒推著何容錦後退之際,凌厲的一掌朝他後背拍來。

何容錦聽到破風聲,下意識想推開闕舒去擋,但闕舒眼裡只有衝何容錦踢來的住持。兩人為著對方,一個轉頭,一個伸手格擋,交錯地攔住了對方的對手。

住持和老兵齊齊一愣。

何容錦反手拍開老兵,長臂一攔,將闕舒護在身後,“你們是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