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 系統終於有了回應。而周祺然磕著瓜子，懶懶地道。“說吧, 又怎麼回事？”
【強行解讀沒有許可權的資料，導致……】
“等會兒, 這理由你上次不是用過了麼？”
周祺然將瓜子殼拿出，放入紙包裡隔出來的一個小兜——那是熊老四發現吃完瓜子會有一地的殼，特意準備的小乾坤袋，專門用來裝嗑瓜子剩下的殼，別說多奢侈了。
【所以這次還是一樣的事……】
“系統，你知不知道你老是這樣我會被嚇出心臟病的啊。”周祺然幽幽道。“無距離爆炸聲，你感受一下試試。”
【……對不起。根據資料, 元嬰期修士的身體強度完全經受得住那樣的驚嚇。】
“死不了就可以可勁作死麼？”周祺然無言。這系統, 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根據資料，這不是你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嗎？】
“系統啊，你為什麼對資料那麼執著呢。”想了那麼久，周祺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說什麼都帶著資料資料, 成天沒事就在研究資料解讀資料，那麼解讀了那些資料了，你什麼都知道了，然後有什麼用嗎？”
他穿越到修真界這些年，其實也沒太搞懂系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毛坯版系統沒有語音功能，一切從簡——簡陋的簡, 很多時候周祺然不提起來，系統還不會出現相應的功能。這和尋常系統文之中到了主角手上就各項功能完備的系統完全不一樣。
簡直跟欠費閹割版似的。
後來這系統升級了，有了語音系統，也能隨時提供給他一些還不錯的情報。但是之前的貼心勁完全沒了，雖然透過讀取數據間接達成的讀心很適合用來搞事，但是到底沒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的支援。
哪怕是現在系統將當初的數據流接入了商城，也在幾次資料崩潰下變成了偶爾有用偶爾沒卵用的存在。那商城周祺然已經沒了興趣，偶爾上去開啟一看，什麼都沒卵用。但有些時候開啟，卻又能發現一些方便的小玩意。比如那功法壓縮包。
周祺然對於系統的總體感覺，就是搞不懂。
【資料是過去產生的資訊所組成的，透過解讀資料可以達到回溯過去發生的事的目的。】
“所以你要回溯過去做什麼？”
【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確的，只要我能夠解讀出所有的歷史數據，我就能￥%#￥%……#￥%】
後面一片雜音，什麼都聽不清楚。
“系統，不用說了，我聽不到。”周祺然說道，“和你一樣，我這邊，好像也有某種限制。”
【……】
系統沉默了一陣，道。
【我想找到一個人。】
明明是毫無情緒，毫無波動的詭異聲線，卻讓周祺然下意識也跟著沉默下來，彷彿這是個沉重的話題。
周祺然斟酌了半天，甚至連場下的比賽都沒怎麼看，只最後帶著些調笑口吻道，“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咯。”
【謝謝。】
“謝什麼謝啊。”周祺然視線瞥向一邊，“我只是希望你早點找到人，別繼續作妖了，我可不想再被炸一次。”
【根據……我的情況，可能無法保證不繼續發生資料排斥反應，也就是你口中的“爆炸”。】
“……能預報一下不？”
【並不能。】
“……”
周祺然沉默了一陣，“系統我祝你找人找到地老天荒。”
【如果資料排斥反應繼續的話，你也會被炸到地老天荒。】
“……嘖。”周祺然嗑瓜子的力度大了些，看上去都不是在嗑瓜子，而是在嚼瓜子了。“我咋就不能對你動手呢？”
系統寄宿處的那個戒指實在太堅硬，根據實測，這可是連破丹成嬰的雷劫都能抗下的存在——沒錯他渡雷劫的時候沒少把這貨丟出去引雷，而事實證明雷劫之下系統完好無損，該怎麼貼心怎麼貼心。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樣的想法在你之前亂來的時候，我有過無數遍。】
帶著滿心的不爽，周祺然看了一眼石碑的虛影，推算出了比賽大致在經過的時間。
算一算時間也快到了啊。
於是周祺然深吸一口氣，朗聲道。
“各位參賽者們，剩餘時間不多了喲，獎品有限，先到先得~”
末尾還帶飄的。
明明沒有施展那個模擬禁制的陣法，但是場上的時間還是凝固了一瞬，緊接著，那剩餘的幾百個修士，玩計謀的搞硬實力的抱團的林林總總，就像是聽到了命令一般齊齊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以及壓箱底的寶物壓箱底的絕招。
見狀，周祺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裝個結束時間預報，以增加可看性。
能安然欣賞考場上學生抓耳撓腮各種崩潰狀的，只有監考老師了不是麼？
主位旁，卓夜雪捧著紙包吃得歡快。
就在剛剛，卓安將手裡的零食給了她，她開心得要跳腳——在聽到熊老四將原本是她的份的零食，給了那八個不相干的人之後，她已經做好了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吃上美食的準備——沒辦法啊，在熊老四眼中，他恩人就是最大的。
虧她給了他那麼多援助！白眼熊！
結果自己的父親突然就給了出來，而且卓夜雪鼻子靈敏，能清楚地嗅到那紙包裡絕對是出自於熊老四之手的沒事，當即感動得一塌糊塗。
“父親，放心，這次雲霄大比我一定會努力發揮的！”
剛想勸女兒別參加了的卓安：……
看出來卓安不想讓卓夜雪參加雲霄大比的素潔：……
卓安臉抽抽地，勉強道，“雪兒啊，今年的規則，怕是和以往的不一樣，這要不，你回去再修煉一會兒，下次直接來參加築基期的比賽？”
“為什麼啊？”卓夜雪不解，順著卓安的指引往臺下看去——她知道這一場是千人混戰，有些打殺聲很正常，有些悲號慘叫聲也正常，所以一直沒有看下去。等終於注意到擂臺上面的慘狀的時候，她也是愣了一瞬——這實在是太過血腥了些。
卓夜雪面露糾結，卓安眼見有戲，道，“雪兒，要不……”
“我要不要在這吃呢？”
“哈？”卓安懵。
擂臺上的場面太倒胃口了些。原本卓夜雪皺著眉想要換個地方，卻看到了天樞正在那邊高臺處和熊老四聊天，一邊看兩眼賽場一邊吃兩口東西，彷彿那擂臺上的場面不僅不噁心，還特別下飯。
卓夜雪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而後，她覺得，為什麼要跟靈食過不去呢？
“算了。”卓夜雪道，“去其他地方也麻煩。”
於是她便當場拆開當場吃了。
再度勸女兒未遂的卓安：……
算了算了，女兒想參加就讓她參加吧，反正不能死人，誰敢“錯手”殺死自家女兒的話，卓安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另一邊，秋博宇依舊緊鑼密鼓的謀劃中，在汾安城中奔走。
幾日過去，眼看就快到自己比賽的場了，秋博宇終於靜下心來打坐修煉。
前段時間他幾乎是將汾安城的所有角落給跑遍了，專門找那些絕望的修士。再後來，他意識到這樣效率太低之後，又回到比賽場，觀察那些千人混戰裡面明顯容易上鉤的那批人。
什麼樣的人最容易上鉤呢？
那便是在最後一刻，僅僅差一瞬便落敗，又沒有被門派收留的人——似乎是發現了今年散修們集體超常發揮，那些小門派的眼光高了不少，往往上一次比賽能爭得幾家爭奪的表現，到了今年只有一句“表現平平”一筆帶過。
符合這個特點的人不算多，但也為數不少。幾天下來，這千人混戰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規律，那就是每一場剩的人越來越多。因為之前的比賽玩的套路在下一場便會被針對被破解，大家又會苦心研究新的能讓自己留下來的套路，可以說這一屆的千人混戰已經是近幾年勾心鬥角程度最高的了。
秋博宇暗暗記下那些落魄修士的臉——他連當年那般大量的資料都記得下來，記人臉不過是小事一樁。回到汾安城後，他便去觀察那些人的去向。
如果發現他們已經出現絕望或者自暴自棄的現象，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而漸漸的，汾安城的傳言也發生了變化。
天樞修改了規則，自然會是汾安城的熱點話題。以往提到天樞真君，修士們總是要似模似樣嘲諷上幾句的，彷彿這樣才是正確的做法。但是在現今的汾安城，可完全不流行。但凡有人敢在公眾場合開口，說些貶低天樞的話，都要被旁邊的人一擁而上，有講情理的說自己被天樞給拯救了你罵我跟你沒完，有談傳言的說天樞做了那麼多好事你好意思貶低他嗎？更有暴力的直接威脅住嘴。
有路人驚訝於這樣的變化，有人嘲諷這是在對天樞阿諛奉承，便馬上有小道消息傳出——天樞真君派了人給絕望的修士送去幫助。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被救。
這話一出，大家便下意識以為是時隔多年的清算來了，但是仔細想想又不對，因為這樣的區別對待只影響得到參賽者。
然後馬上有種說法傳了出來。
那麼你們憑什麼在自顧自認為他是非善者的情況下，還用著聖人的標準去要求他？
這話著實有些偷換概念，但是一時之間把所有人都問懵了。
而後有些腦子靈活些的修士，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那般，悄悄與同伴說——至於為什麼與同伴說的悄悄話會傳揚開來，這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不需要探究的事情了。
“那天樞是散修，平日裡定沒少得罪那些大宗門大門派，你們說，有些傳言，會不會是……”
大多散修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嫉妒鄙視大宗門，卻又時時刻刻想進大宗門，就和仇富者的內心其實是想自己富那樣，在他們眼中，大門派大宗門完全可以成為各種“不公平”“有黑幕”“有陰謀”的最終歸屬。和“天樞做什麼都不奇怪”一樣，沒什麼道理，卻又很多人信服。
在引導了風向之後，汾安城內的修士們便開始討論起這一熱點話題。而許多不知發生了什麼的路人，在見到那麼多人真心實意維護天樞真君的時候，內心也產生了動搖——天樞在東域其實已經消寂了一段時間，他們這些人聽到的，不過是別人的二道三道不知道轉了多少道的資訊。
現在這資訊出現了反轉，信，還是不信
因為天樞的元嬰身份擺在那兒，終於，群眾們還是選擇了信。
修真界本質還是慕強。有足夠的實力打底，周圍的人便會自己去給你找理由。
因為系統故意壓著，等周祺然注意到風向的變化的時候已經晚了。或者說，當風向引導開始的第一天，周祺然無論做什麼事，都會被那些秋博宇幫助過的修士給扭成正面事蹟並大肆誇讚。
規則修改讓比賽殘酷——大家都超常發揮了啊！
有人死於這場比賽——說得去年好像沒有誤殺的情況那樣！況且真有玄級功法出世，死的人會更多更慘烈好麼！
那些晉級者不見蹤影——告訴你所在地好被你埋伏然後殺人奪寶嗎！
甚至連周祺然之後做出的小改動，本意是為了看見修士們更激烈的戰鬥，在那些修士的口中，也成了“真君是為了你們考慮好嗎，比賽有時限的，把握不住時間虧的是誰！萬一你覺得快到結束時間了放出所有的手段最後發現時間根本還沒到，你被人給踹了下去，你苦不苦？冤不冤！”
面對此情此景，系統表示……
【其實挺好的，在這個汾安城，你的名聲已經在蒸蒸日上了。】
“蒸蒸日上不是這麼用的。”周祺然輕哼一聲。
這麼激烈而又明顯的改變，又提到有人在給修士們免費派發丹藥，周祺然想都不用想，一下子就知道是誰搗的鬼。
更煩人的是，他竟然看到熊老四也坐在茶樓高談闊論，表示留客樓老闆是他。
……excuse me？？？wtf？？他當年確實是給留客樓很多資源和幫助，但他就沒當那裡是自己的產業好嗎，無聊不無聊？
可是看熊老四的模樣，他好像，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這似乎又引發了一波輿論高丨潮，大家紛紛表示這麼一個暗地裡支援一個無依無靠的手藝人妖修重獲新生的元嬰修士，實在是有大善之心啊！
……不，我只是想要個零食大禮包，又懶得養他盯著他，就讓他自力更生去，有什麼困難跟自己說。
說白了，就是散養。
看著特別“蒸蒸日上”的汾安城。
周祺然沉默了一會兒，小舟也不乘了，直接殺去了秋博宇所住的地方，把那小子直接抓出了房子，掐著他的脖子將他舉在了半空中。
“真……真君？”
秋博宇看著周祺然的眼神之中，有驚訝，也有欣喜。脖子被掐住讓他憋得臉發紅，但是他卻不說任何質問的話，而是斷斷續續地道，“真君……你……來了？”
周祺然的手緊了緊，“你沒事幹嗎？做那麼多無聊的事，很好玩嗎？”
秋博宇幾乎是第一次見到周祺然擺出這般的神色，如此認真的，全無玩笑性質的憤怒。
“真君……”
“真什麼真！”周祺然喝道，但這次卻下意識收了收手勁，免得直接掐斷了對面那少年的脖子。但是感受著掌心的溫度，他又是如此地想掐下去。“我說你一聲傻球，你就真的犯傻了？這樣自顧自的奉獻，自顧自感動，你以為很偉大很光榮嗎？！”
似乎是想起了那個女人看著過去的照片，就像是吸毒了那般沉溺在過去的美好之中麻痺了現在的情景，周祺然便覺得渾身發冷。“在別人看來，你就是個傻子罷了！”
在少年眼看快要神智模糊的那一刻，周祺然將他拋向地面。
“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做這麼無意義的事情。”周祺然冷冷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想要什麼！？”
“咳咳……”
廢墟之中，少年咳嗽了幾聲，還有些模糊的視線看向了天空，那樣的感覺，一瞬間那麼熟悉，但另一瞬間，又那麼陌生。“真君，我……”
“嗯？”周祺然從上方，睥睨著這個少年。
“我想與……咳咳，真君並肩。”少年似乎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追隨真君的腳步。”
“追隨？”周祺然臉上露出諷刺的笑，“你跟我說追隨？”
“追隨又如何了，追隨真君又不是什麼令人羞恥的事！”秋博宇喊道，“那些人貶低真君，我不喜歡，便略施手段，去引導他們的說法。真君你看，能這麼輕易被改變的想法，從來都不可能是真情實感的想法不是嗎？！”
“做事隨心所欲，自己要做何管他人言說，這難道不是真君一直貫徹的風格嗎？！我順著我自己的想法做事有何不可？只許真君您隨意行事，我難道就不行嗎？！”
周祺然卻只是默默看著他。
點家文的男主，終將站到一個極高的高度。
這是一開始便決定好的事情。
“追隨”，不過是個笑話。
秋博宇完全讀不懂周祺然的那複雜的眼神，還沒等他再想一些挽留的話，便感覺頭頂一痛，神智都模糊了些，在一看，空中已經沒有人影。
本來秋博宇還有些悵然若失，但是在看到掉落在身邊的小藥瓶後，眼中突然放出希望的光彩。
城主府，周祺然的庭院。
周祺然微微敲著桌子，算是平復了一下情緒，感嘆道，“我是不是可以說我差點就毀滅世界了？”
【……】
系統並沒有應答，周祺然也不在意，正準備做點其他的事，便聽到系統開了聲。
【你在害怕。】
“……”
【你為什麼要害怕，小球的崇拜之情，理論上並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影響。】
“呵呵。”周祺然冷笑一聲，“系統啊，你畢竟還是不懂。”
“感情這種玩意，不是寫好的資料，它隨時都處在消失的邊緣，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周祺然頓了頓，“無論是什麼樣的感情。”
愛情也好，親情也好，友情也罷，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一個註定要壞掉的玩具，我寧願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懂不懂？”周祺然道。
“沒有得到什麼，就不需要失去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
系統沒有說出聲，只是暗暗地想著。
你還是沒有對他下重手。
或者說，捨不得對他下重手。
這是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來的特徵。一個元嬰真君，能被一個煉氣都沒有的半妖小孩在屋裡追著跑，會不知不覺地關注他的成長，從一開始只當逗樂的玩具，到後來只想處理安定一些後逃避。
根據數據分析，這不是排斥。
這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