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測算下來, 周祺妍的情況也大概明了——她確實符合周祺然對於地脈能力的猜想，但是有些違和。
有點弱。
從理論上來說, 得到了地脈便能掌握這個府。可是周祺妍雖然表現出了一定的掌控能力，但是都有限。目前來看, 只除了體力恢復這一點比較符合他們的設想以外，對大地的感應相當於修士放出神識籠罩周圍的效果，而且是沒有體力消耗的那種。
可供開發的，大概就只有這轉化的能力？
這樣的話也好，畢竟自己本來就有這方面的意圖。
至少光從目前看的話，他難以看出什麼“掌握地脈便掌握了這個府”的感覺。相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更像是覺醒了了不得的能力——但是還需培養。
晉升至化神後, 周祺然對於規則的理解又深了一些, 也因此思路比以前更加奔放。
所以他有了個驚世駭俗的想法——他想給周祺妍寫一份功法。
給傻球的功法沒有等階標記這點令他意外，也讓他選擇重新估算這其中的風險。
自古以來，需要功法的只有人類，不論是仙修還是魔修。功法於人類來說, 就像是前人開好的路, 他們順著已經成型的套路或者系統，汲取著內裡蘊含的經驗與規則，比自己漫無目的地探索來得有效率多了。
與人類相反，妖修修煉基本靠天生。高血統不僅體質好能力強，甚至出生自帶種族傳承，不像人類還要忙碌奔波尋找更好更強的功法。他們從一開始便帶著最適合自身體質修煉的功法。至於低血統，也基本看的是本身血脈的潛力, 人修功法加成不大。
如果秋博宇的妖族血脈不是能自我提純的深淵潛蛟，恐怕他修煉到後頭也會有幾分高不成低不就——妖族血脈一定程度上會阻礙他修煉的進度，而不純的妖族血脈也無法提高到更高的層次，甚至殘酷點，說不定連種族傳承都可能沒份。到時候秋博宇即便是有逆天的悟性，再怎麼努力也終究要差了別人一分。
所以周祺然一直認為深淵潛蛟這種血脈幾乎就是為主角量身定做的。
而靈體與妖修相似，不需要功法。換句話說，它們從誕生之始，就知道了自己未來要走的路線，也大多不需要去修煉——畢竟本質上來講，靈體是憑依著某物而誕生的。那除非那某物有成長型，可以不斷變強，不然的話器靈一直都是那個德行。
不採用什麼辦法讓周祺妍變強的話，她可能會一直都是這種模樣。
那怎麼行呢？
目前確實沒有靈體修煉功法的事蹟。但是誰說過靈體不能靠功法來修煉？既然功法的原理是“前人經驗”，他從靈體的狀態出發專門為周祺妍寫一本功法不就行了嗎？
對於規則的理解，他可不差。
這種時候若是系統在就方便多了，有她在的話，自己要寫功法也有了可參考的資料。
當明白周祺妍的功法不是什麼馬上就能動工的事情後，周祺然覺得有些敗興。他看向另一邊已經聊了起來的兩人。
傻球似乎是對周祺妍雕塑的石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見他在沉思，便主動摸到周祺妍那邊去，和她在聊著什麼的樣子。
周祺然都不用特意放開神識，都能知道他們聊的話題。也如他所想的那般，秋博宇對周祺妍轉化大地的手段很是好奇。
“……也就是說，植物是不行的？”
“是啊。”周祺妍道，“我以前試過，能改變的只有地上的東西，比如石頭啊沙土啊之類的東西，像植物之類的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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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器呢？”秋博宇突然道。
礦石是天材地寶之中的一個大類，靈器靈寶的煉製少不了這些東西。既然周祺妍能掌控作為原材料時候的大地和礦石，那麼，已經經過他人處理過的成型的用具呢？效果又如何？
“靈……器？”周祺妍一臉陌生，似乎不是很能理解秋博宇的意思。秋博宇也習慣了她對修真界幾乎是空白的瞭解，大致給她解釋了一下，並從空間道具中取出了一些靈寶。
秋博宇和周祺然的行事作風是有所區別的。周祺然的風格一向是覺得沒用的東西就隨手扔掉，導致收藏儲備呈倒金字塔模樣——越是珍貴的天材地寶，他存得越多。反而低層次的，可以大量獲得的寶物，他連拿來佔空間都懶。
——修士之中，能做到周祺然這般敗家的，也是少數了。
秋博宇主要使用的空間道具是周祺然當年送給他的不起眼黑手環，除此以外其他的都算在偽裝的行列裡邊。黑手環的內裡空間很大，比尋常的儲物戒還要大，所以秋博宇將他覺得比較重要的東西放在了裡邊。包括之前的真君現在的道君給他的任何東西，還有他的記錄小冊子。
而那些靈寶一類的東西，他自然是有準備的。說來也巧，雖然從身家算，秋博宇絕對是散修中的壕，但是因為他是獨自在修真界摸爬滾打的，時不時會主動變裝，改頭換面。那些品質一般甚至可以用粗劣來形容的東西，都是必要的道具。現在倒是正好讓妹妹實驗她對靈寶的影響力。
周祺然也看過去，等待著這兩人的試驗成果。看起來這傻球的思路和他是不一樣的？
實驗的結果……怎麼說呢，很微妙。
周祺妍可以破壞下品和中品的靈寶，能量覆蓋上去的那一刻，成型的靈寶就會出現些許的扭曲——但是到了上品靈寶這個層次，她的能量覆蓋上去，完全無事發生。看起來是到了這一層級後就有些無能為力，更別說在靈寶之上的靈器了。
和周祺妍在大地感應上的表現一樣，理論上是很厲害很牛逼的能力，但是卻顯得有些能力不足的樣子。
周祺然默默琢磨著。
“既然這樣的話，你試試能不能用這個下品靈寶作為原材料，做成你哥哥的小人？”秋博宇拿過靈寶左右端詳，眼中精光閃過，主動提了這件事。
如今周祺然晉升化神期，秋博宇堅持要改變稱呼。然而那麼多年的習慣一時要改過來並不容易，時不時就要帶出之前的習慣。對比之下周祺妍倒是方便多了，一聲“哥哥”，完全不受其他任何外物的影響。
“我……試試。”周祺妍倒也沒有懷疑秋博宇的用心什麼的，單純認為這和剛剛一樣，是個嘗試。
她皺著眉，手中能量凝聚。那能量就像是靈氣化液後形成的霧氣，但是又有微妙的不同。秋博宇剛剛已經試驗過了，如果周祺妍不主動去控制，那能量就會和沒存在一樣。而周祺妍需要這霧氣狀的能量來進行物質之間的轉換。
那普通的靈寶經受不住“霧氣”的侵蝕，漸漸地軟化下來，變得不成形。
這似乎很費力，周祺妍還沒塑出大概的形狀，額頭就已經開始冒汗。周祺然和秋博宇都看得出來她還有餘力，到沒有阻止她繼續努力。
周祺然一開始還是看著的，沒過一會兒突然眼睛微眯，站了起來。
“真……道君。”
周祺然瞥了他一眼，“要麼照舊喊真君，要麼乾脆點喊道君，真道君是個什麼鬼？還有假的不成？”
“……明白。”秋博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有些人來了。”周祺然隨意道，“我去找找樂子。”
尋常化神期修士，不欲被他人打擾的時候，都是直來直去的態度，比如設下屏障，或是放出威壓嚇走他人。大概，也只有大名鼎鼎的天樞，會主動去尋那些人的樂子了吧？
他一直在身體力行地印證著一句話——當一個愛搞事的人獲得了絕對的實力，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因為這代表沒有人能讓他剎住腳。
周祺然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臉上有些失望，看起來是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樂子。
秋博宇大致做出了一些猜測。比如，真君會突然離開應該是島上其他人開始派人查探這裡。說不定還會被那滿地橫屍嚇得不輕。事關這裡周圍勢力的大洗牌，估計很多地方已經亂了起來吧。
真君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主動去湊熱鬧。而現在看來，真君並沒有發現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秋博宇發現自己越來越瞭解真君了——基本已經能從他些微的表現和行動路線上來推測他的想法了。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是秋博宇卻覺得，僅僅是這樣還不夠。
是啊，還不夠。
對於他來說，周祺然就像是沒有盡頭的道路，走在路上，每次都能有新奇的發現，讓人欲罷不能。越是與周祺然相處，他的心跳越是鼓譟，貪心地想要霸佔他身周的每一寸空間。
慾望，是沒有止境的。
秋博宇暗暗想著。
他還能掩蓋多久呢？
真的能夠堅持到自己在真君面前有自保之力的那一刻嗎？
——說來心酸，尋常之人有心上人的時候，只需要考慮如何追求，告白失敗之後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陌路。而他，卻要權衡自己的實力。以真君的性格與過去——特別是現在得知了真君過去的大概情況，秋博宇相信，真君發現了他的小心思，有極大的可能直接出手，自己能否生還直接成謎。
更令人無奈的是，那是真君的自我防衛。也許當時真君並不討厭他，或者並沒有傷害他的想法，但是只要受到刺激，那便什麼都控制不住了。所以在真君面前有自保之力，成為了他告白時候的一個硬性標準。
只要能承受住真君那帶著幾分恐懼幾分憤怒的攻擊，一切便能迎來轉機。
周祺妍此時也舒了口氣，看著手中的小雕塑，“轉化有些麻煩，但是大概是做了出來。”
只見她手中品質一般的靈寶已經完全改頭換面，成了一個嶄新又精美的雕塑。周祺妍就地取材，那小人雕像正是周祺然剛剛依靠在岩石旁低頭沉思的模樣。
秋博宇十分滿意，拿過來看了看後，道，“也變成了一樣的材料？”
不管是先天靈寶還是後天靈寶，都不可能是只有一種材料的。也就是說，周祺妍在製作雕像的過程中，直接把那些材料全數轉變成了另一種靈礦類的東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能力確實很可怕。
“應該是。”周祺妍道，“算是勉強做成了。”
“那你可以控制它的材料變化嗎？比如一定轉變成某種靈礦？”
“……”周祺妍搖了搖頭，“我只能將它們從硬的變成軟的，再把軟的捏成型，轉變回硬的。至於硬的是什麼……我並不能保證。
而且她其實也不是很認識修真界種類繁多的靈礦，什麼這個這個石，那個那個巖之類的，成型後是什麼就是什麼。
秋博宇還待說些什麼，手上的小雕塑突然脫手而出。兩人看過去，發現周祺然正在仔細觀察那個小雕塑。
周祺妍有些心虛，道，“哥，怎麼樣？”
“沒你哥百分之一的帥氣。”周祺然態度隨意，將這新的石雕和前面幾個石雕擺在一起，左右看了看，這幾個石雕之間除了那個新的材質差別有點大以外，基本都沒什麼區別。
“道君……”秋博宇現在心裡醞釀了一下，終於脫口而出對周祺然新的尊稱，“這樣看起來，妹妹的能力還有待訓練？”
“大概吧。”周祺然隨意地應了一下。
而後秋博宇很自然地過去，將那個沉思的周祺然石雕取了過來，收入空間道具。
接到周祺妍疑惑的目光，秋博宇笑得坦然，“這個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啊。”
是哦，靈寶是他給的。
周祺妍眨眨眼。
秋博宇做得太過理所當然，動作也很自然迅速，那句話一出來，周祺然和周祺妍都沒覺得有哪裡奇怪。周祺然倒是有幾分怪怪的感覺，但他知道主角好奇心強的性子，會想拿個石雕回去研究也是正常的。
而後便是些邊邊角角的試探與測試，周祺妍的情況更加明了——她就像是胚石，空有強大的能力，卻實力不足，不能將其施展到最大。
周祺然見狀，將周祺妍的情況記下之後，便道，“對了，你之前說的傳送陣在哪？”
這話剛出口，周祺然神色一頓。
……等會兒。
地脈按理來說是不會離開所在的府的。可是他沒記錯的話，自家妹妹應該是在萬石醒來，然後來到這溫邑的……？
有點不平常的意味啊，這樣的話……
如果周祺妍僅僅只是溫邑府的地脈的話，那估計還好，就是個稀世珍寶。但如果她是萬石府的地脈呢？
……以萬石府的資源充足度，怕是要引起一陣腥風血雨。
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厲害後，周祺然神色如常，等待著妹妹的指路。
“傳送陣……？”
秋博宇並不知道這件事，顯然這應該是他們兄妹私下聊天提到的事情。他很自然地站在周祺然的身邊，就像是隨時等待著他的差遣那般。
周祺妍還在回憶傳送陣的方位，無意間瞥見了秋博宇的舉動。
她心理有些小疑惑——不管看幾遍，她都覺得秋哥對自家哥哥殷勤得過分了。而且他眉眼之間透露出來的，滿滿的是對哥哥的熟悉。
接受了科普的她也知道，哥哥與秋哥之間修為天差地別，有個非常大的差距。照理來說，這麼大的差距，處於下風的那位應該會表現出類似敬畏恭謙的態度才對。可是與秋博宇相處到現在，她完全沒有感受到，甚至她有時候會產生秋哥其實並不弱於哥哥的感覺。
就算他是主角，也不應該有這樣的優待吧？
哥哥和秋哥之間，氣氛很詭異——至少她是這麼感覺的。
哥哥看起來並不喜歡秋哥，實際上他行動表現出來的狀態是相反的。秋哥的實力完全沒法和哥哥比，可是她卻沒有兩者強弱差很多的感覺，甚至有時候覺得秋博宇是以保護者的心態行動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靈氣十分融洽。
仿若一體。
“怎麼了？不會是想不起來吧？”周祺然道。
周祺妍被喚回神，忙道，“當然還記得。”
魔修功法姑且算搞定，靈體的功法還不好開工，周圍的魔修也沒能讓周祺然找到什麼新樂子——這可讓他有些失望，幾個因素結合在一起，周祺然自然是瞄上了那讓他非常有興趣的傳送陣法。
這可是沒能研究過的，中州各個大勢力壓箱底的好玩意啊！
周祺妍口中的傳送陣離她的躲藏地並不近，可以看出少女到底逃了多遠的距離。化神與金丹都有御空而行的能力，只是考慮到周祺妍的恐高，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陪著她一路前行。
周祺妍走在前邊帶路，周祺然隨意地跟在她的身後，習慣性將外放的威壓全數收回，秋博宇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沒有任何狗腿諂媚的意味，卻能讓外人一眼看出，他順從著那容貌帶些妖孽意味的男人。
路上偶爾有經過各種城鎮，周祺妍本來是想繞開的，畢竟她當初走的就是這樣的路線。但是周祺然表示，兩點之間取最近，哪裡最近走哪邊。
見哥哥也在，這個世界的主角還是給他哥哥打call的狀態，周祺妍也鼓足勇氣，踏入了城鎮。
然後這兩人算是體會到了周祺然在西域這地方的殺傷力。
甫一踏入城鎮，有當年被荼毒過的魔修認出了這個可怕的人——會以仙修的身份在西域這麼招搖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他從來未遮掩過他的臉！
而有些修士是聽說了那瘋狂而血腥的晚上——一人渡劫，無數魔修被血祭，圍出一個寫滿了死亡的環，就是魔嬰強者也沒能逃過他的魔掌！！
據去那兒打探的人說，那場面啊，比他們見過的最血腥的場面還血腥。一干魔修的屍體就這麼鋪在了地上，每個人身上都有被雷劈過的痕跡。只有一小片的魔修看起來沒有被雷劈過，但是那些人相信，如果能讓死去的魔修選擇的話，那些人寧願被劈死。
他們不知是經歷了什麼，就像是遇見了極為可怕的事情以致心臟被嚇破那般，以各種醜態橫在地上，即便是魔修，也覺得有些不堪入目。
這什麼人啊！不是魔修比魔修還可怕！
若是以往，這麼大片的魔修死亡，定然有些亡命之徒過去撿漏。但是一聽傳回來的訊息，那些人的死與那魔頭有關，並且那一批去打探的人也遭了他毒手，至今未歸後，已經是沒人敢去了。
對於周祺然來說，他只是去那些屍體邊，設下了陣法而已。真的，都是特別簡單的小陣法。
只是效果是連鎖的。因為他感覺這樣會比較好玩。
街上的魔修瞬間清空，店鋪關門，攤子收起，甚至有人東西都不要了，轉身就逃竄而去。
一個還算人潮湧動的城鎮，頃刻間落針可聞。
接收到兩人無語的眼神，周祺然神色愜意，道，“這麼久不來，他們的反應都慢了。”
原來當年就這樣了嗎？！
周祺妍無力吐槽。這修真界是不是開啟了她哥哥身上什麼奇怪的開關啊？？
“這樣不好嗎？”周祺然道，“沒人擋路。”
“那是自然。”對於周祺然的話，秋博宇從來都是無條件幫腔。“以真君的實力，清出一條路來無需費力，他們能在真君動手之間自己清場，是他們識相。”
周祺妍覺得，自己哥哥頭上應該頂個稱號。
混世魔王！
然後秋博宇頭上也該頂個稱號。
魔王他跟班！
煽風點火的那種！
就這樣享受了另類的“暢通無阻”後，周祺妍終於將周祺然兩人待到了傳送陣的所在。
那是一處懸崖，從上往下眺望，只見無邊的黑暗。
他看向周祺妍，“在下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