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妍問得太過突然, 秋博宇微微挑眉，沒見任何被點破的慌亂。他問道,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周祺妍本來就是腦內靈光一閃才出現這樣的想法, 見狀又忍不住皺起眉頭。
秋哥很冷靜的樣子，是自己想錯了嗎？不，不對，秋哥一直都是這般模樣。不如說如果秋哥會因為她這突然的問話而驚慌失措才是奇怪的事情。
明明修為不是頂尖的，卻總給人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明明他應該還是成長中的狀態，卻莫名給周祺妍一種從頂峰向下睥睨的感覺。
對於周祺妍來說，秋博宇身上一直有種淡淡的違和感。同樣的感覺自己的哥哥身上也有, 但是沒有秋博宇這麼明顯。現在接觸了更多的人之後, 她也終於確信，這種違和感只有秋博宇才這麼明顯。
四方地靈燈不知為什麼特別害怕秋哥，而自己半分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對方有違和感, 周祺妍只能將其解釋為秋博宇的主角光環。
“是不是呢？”周祺妍追問道。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秋博宇輕道, “我很好奇。”
“這……這當然是……”周祺妍大腦微微卡殼，開始總結出自己看到的可疑點。只是因為那問句來源於長久的疑惑的積壓，一時之間她還真的不能條條列出自己問話的依據，只能有些凌亂地說道，“因為秋哥你對我哥哥的態度很不一樣，還有秋哥你一直附和哥哥的想法，哥哥不管做什麼, 秋哥你都一直跟著……”
每個點講出來都太尋常，尋常到不足以作為證據。但是這諸多的“尋常”聚集在一起，便要攢成“不尋常”。
“……秋哥你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和面對哥哥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人。”最後，周祺妍說出了那最後一根稻草。
也是直接讓周祺妍蓋棺定論，問出疑惑的關鍵處。
“為什麼這麼說呢？”秋博宇道，“對我來說，真君是特殊的存在，我自然會以特別的態度面對他，就像你對待真君和對待其他人時候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秋博宇的神情在周祺妍一下一下說出他的舉動時，逐漸變得高深莫測。
“這不一樣。”周祺妍道，“秋哥你的差別太大了，大到……”
“……不當其他人是人的程度。”
周祺妍並不是經常和秋博宇兩人待著，大部分的情況下週祺然都是在場的。直到現在周祺然閉關，秋博宇主動帶著她四處走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一直以來的那份違和感。
秋博宇在面對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人，總有種“漠視”的態度。
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心裡在想什麼，除非是對自己有用的，否則一概不理的那種冷靜到極致的漠然。在周祺然離開時，這份漠然便在秋博宇的身周如影隨形。
無所謂，不在意，隨意。他就像是一個專心的玩家，只關注著自己想關心的部分。周祺妍猛然察覺，秋博宇只有待在自家哥哥身邊的時候，才彷彿“活”過來了那般。他會有情緒變化，會有這樣那樣的小動作小心思，雖然附和自己哥哥的行動，卻不帶任何狗腿諂媚的意味。他彷彿包容著自己哥哥的亂來，不會對他的行動說個不字。
洪紫的小動作，那耐人尋味的眼神也是周祺妍的懷疑方向之一。
於是她問了出來。
雖然很不可思議，也有幾分奇怪的感覺，但是除此以外，她找不出其他的解釋——親情？恩情？還是對哥哥的仰慕之情，都少了秋博宇行動時的那份纏綿。
“我覺得……”秋博宇緩緩道，“我做得應該沒那麼明顯才對。”
周祺妍睜大了眼，秋博宇這是……承認了？
她問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想過會收到肯定的回答。她總覺得應該是自己多心了，是自己想得太多，哪知道秋博宇現在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想，讓她腦子有點混亂。
“秋哥，你你你……你真的喜歡我哥？”
“怎麼，你不是已經發現了嗎？”秋博宇微微一笑，下巴輕抬，看向上方的天空。那般澄澈的顏色就像是為了給青年鼓勁而無端多了幾分絢爛，襯得他面目更加溫和，讓周祺妍漸漸失語。
“這……”
周祺妍躊躇著道，“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哥哥是男的啊……”
哥哥說過，這是一本典型點家文，那主角應該有後宮對吧？有後宮的情況下會喜歡上她哥？這太奇怪了！
“或許在別人的眼中這是奇怪的，離經叛道的事情……”秋博宇沉聲道，“但是我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呢？”
是了，就是這個態度！
周祺妍想道。
不論是被其他人嘲諷譏笑也好，還是被那些人追捧誇讚也好，秋博宇都未曾有太大的反應，彷彿與那些人處在不同的世界！
“……這一點，還是我在真君身上學到的。”秋博宇聲音輕柔，就像是念著什麼好聽的歌謠。對那人的傾慕是自己人生上的一個重要選擇，他有時候都覺得，他是為了與他遇見，才會誕生的。“他一直都是那麼耀眼，就像是要奪去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嗎？”
“即便是……這樣……”周祺妍看著秋博宇的模樣，有些說不出話。
她第一次見到秋哥露出這般情態。
初見面的時候，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可怕的，彷彿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修士。隨著漸漸與他熟識，她意識到對方十分崇拜自己的哥哥，面對自己提出的用生命保護哥哥的要求，他也毫不遲疑地應下了。他是哥哥的崇拜者與維護者，有時候他的態度讓周祺妍都忍不住自我懷疑，懷疑自己能否為了哥哥做到這種程度。
而現在，她第一次見到秋博宇露出這般姿態，而這，是因為自己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哥哥。
原來，這個人是抱著這樣的感情嗎？
“我不強求你接受這一點。”秋博宇輕道，“只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四周地勢逐漸變化，似有什麼要破土而出。秋博宇目光微微一動，並不去閃躲，而是坦然地看著她，彷彿是在等待著她的回應。
土壤被轉化成堅硬的金屬，將青年捆縛住，猙獰可怕的形狀昭示著操作人的混亂心緒。秋博宇就像是看穿了什麼那般，毫不反抗，最終，所有刀刃與尖端，都在要接觸他皮膚的前一刻，停了下來。
“為什麼不防禦？”周祺妍問道，“我要殺你並不難，不是嗎？”
明明沒有經過劇烈的運動，她卻低喘著，心緒很亂，心跳快到要蹦出喉嚨。
她只有哥哥了。
在這陌生的，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一無所有的她只剩下哥哥了！
可是這個人卻說他喜歡哥哥，他們都是男的啊！這是很奇怪的事情不是嗎？！
“因為你不會。”秋博宇微微一笑，道，“真君以前也曾這樣子過。”
沒被束縛住的那只手指了指光滑的喉結處，道，“他控制著刀對著這裡，明明很輕鬆就能要了我的命，卻能讓我活到現在。”
“在這方面，你們出奇地像呢。”
這似懷念似炫耀的話語讓周祺妍失了力氣。她頹喪地跌坐下來，困住秋博宇的那些金屬也漸漸縮回去，“有時候我覺得，你果然是個可怕的人。”
她確實下不了手，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主角。而是意識到，對方是願意為哥哥犧牲許多事物的存在。哥哥的古怪態度，是否也是因為對他沒辦法，又不知道如何處理呢？
“承蒙誇獎。”秋博宇泰然自若。
“……”周祺妍道，“我不會說你的事情。”
“謝謝……”
“別以為我是在為你著想！”周祺妍道，“除非我哥哥自己選擇和你在一起，你不準用其他手段逼迫哥哥做出選擇！不然，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要追殺過去！”
然而這話說出口之時，周祺妍想起了在飛舟上與哥哥的聊天，哥哥下意識地逃避著有關秋博宇的話題。她沒見過那樣的哥哥。
難道，有些事情，竟然是已經註定的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秋博宇不知何時遞過來一方手帕，讓她拭去不斷湧出的淚水，“這正是我的目標。”
“我看你希望很低。”周祺妍忍不住刺道，“男子相戀，從來不會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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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那樣我也會去努力。”秋博宇道，“即便是沒有結果也好，能看到他瀟灑肆意的姿態，我便能滿足了。”
“……？”
周祺妍頓了頓，似乎有幾分古怪的感覺。秋博宇見狀，問道，“怎麼了？”
“沒有……”周祺妍皺著眉，“秋……博宇，在溫邑府之前，我們見過嗎？”
秋博宇搖了搖頭，“你的五官與真君有相似之處，如果有見過我一定會有印象。”
“那沒什麼了。”
周祺妍只覺得剛剛那一瞬間，她似乎產生了與秋博宇接觸過的感覺。
明明沒有見過面，卻彷彿見過面一般。然而這感覺僅僅是一閃而逝，很快便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