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格蘭德的第一件事必須是洗浴。以扎克那冗餘的著裝習慣，衣服的每一個褶皺裡，都是灰白的灰燼，在浴室的門口放下抖下一堆會讓知道真相的人膈應的‘塵埃’，拉著露易絲進了浴室。
本來是準備進行點，大家懂的，成年人的愉悅‘血液交換’，但是。
“這倒方便。”扎克看著已經在浴缸裡，用四隻手臂分別照顧到前後身的裡歐。
“呃。”這來自露易絲，抓起浴巾走掉了，“我去本傑明的浴室。”
不是扎克的感官因為一夜的放血而遲鈍了，沒發現裡歐在這裡，而是，恩……石頭，吸血鬼不會因為一塊石頭而感覺到警惕，哪怕這塊石頭是個人形、可以動、正在浪費著格蘭德的肥皂。
扎克借過了花灑，“真的？你真的需要肥皂麼？衝一下不就好了麼。”
要是不介意裡歐現在是果體的話，我們可以仔細觀察一下他的，他的皮膚光滑的比扎克還要誇張，他沒有毛孔。在肥皂的‘滋潤’下，他的頭髮和眉毛都在褪色，呈現出圓滑、但塊狀的硬物狀態。對，就像博物館裡的雕像，寫實的那種。
“你是在侮辱我麼，吸血鬼。”裡歐撇著嘴。
“沒有。”扎克否定，認真的沖洗著自己的頭髮，“塔姆呢？”
“不知道，不關心。”
“查理呢？”
“放回地下室了。”
“恩。”扎克撇頭看了眼裡歐的身體，充滿欣賞的態度。別多想，就和你參觀博物館，純粹的欣賞雕塑大師的作品一樣，“那是個好機會，你想對我說什麼？現在說吧。”
“呃，現在？”裡歐皺著他凸起的硬眉，“你就不覺得這場合有點奇怪麼？”
奇怪啊，恩，扎克全身正被水與灰燼混合的流質覆蓋，裡歐身上正掛著無法在有效的摩擦下出現泡沫的肥皂屑。奇怪的不是場合，是狀態。
“你在害羞麼。”扎克挑著眉，是真心不理解，如果誰擁有一副如藝術品一樣的身體，就該被人欣賞。
“呃，不。”裡歐推開了扎克，開始沖洗身上怎麼也不起泡的肥皂，“塔姆有沒有告訴你他被帕帕午夜拿走了什麼？”居然問了個問題。
“你應該明白，如果我回答了你，當塔姆問起的時候，我也只能為了公平，告訴他你的秘密了。”扎克就是不好好回答，非要講個道理，這樣的人，真心討厭……
所以被裡歐嫌惡的撇一眼就不值得奇怪了，“是不是什麼也沒拿走！”扯著嘴角，用確定式的語氣。
“我不會告訴你。”扎克神色如常的說。其實他即使顯露了什麼表情也沒關係，扎克溼漉、耷拉的頭髮上正在往他臉上死命的流淌灰白的流質，鬼才看得清他的表情。
“嘖！”沒有毛孔的光滑身體是有好處的，衝的無比快。裡歐退開水流，把已經無法直視的噁心的扎克推回水流裡，“不用你告訴！我知道！我就知道！帕帕午夜絕對沒有從他那裡拿走任何東西！”
“你知道你這種無比肯定的猜測，對我這個知道真相的人來說，很可笑吧。”扎克繼續發揮他讓人討厭的那一面，“你錯了，我只會在心裡嘲笑你；你對了，我也不會給你肯定的答覆。”
讓人討厭的同時，也在提醒裡歐，咱們說點正事行不。
“呃。”裡歐直接在馬桶上坐下了，盯著一絲不苟的清理自己頭髮的扎克，“帕帕午夜沒從我這裡拿任何東西！”
“好的。”扎克沒什麼動作，但靠著牆壁聽了一會兒，“愛麗絲上學後，我會通知黑女巫她們。”
“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我就知道，塔姆也一定……”
扎克直接側頭看了眼裡歐，給了嘲笑的表情，然後給了無視的表情，最後聳聳肩，“我剛說了什麼？”
裡歐的額角凸起了一塊，“我真的很想嘗試一下，你的魅惑之瞳和我石化之觸，哪個更……”這是威脅了，但可惜了——
“你已經試過了，你輸了。”扎克有了笑容，點了點自己的頭，“你因為太恥辱而請求我把那段記憶一起埋葬了。現在你想要回憶起來麼？”
“呃啊！”這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吼叫伴隨的是裡歐牙齒的嘎嘣響。
扎克笑著沒多說了，繼續清理自己的身體。
片刻後，裡歐還坐在馬桶上。
此時，才是真正奇怪的時刻。
扎克微微抿著嘴角，“我們已經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我相信你現在這種盯著我看的行為才是奇怪。”
裡歐根本沒服從扎克擺向浴室門口的手，依然盯著我們的吸血鬼。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的視線在上面，不是什麼更讓人尷尬的地方，“你知道為什麼帕帕午夜沒從我們這裡拿走任何東西……”
“只說你自己，沒有‘你們’。”扎克依然是那副讓人討厭的‘道理’模樣，“你不能代表塔姆。”
“呃。”裡歐的視線開始在浴室裡尋找，最後鎖定了一卷衛生紙。拿在手上，一片片掰碎。對，掰碎衛生紙，一塊塊纖薄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樣的被甩在地上，蹦躂的彈跳著。我沒形容錯。
發洩了一會兒，裡歐重新看向了扎克，“因為他不能！”
扎克皺著眉，看了一會兒滿地的碎渣，有點小不滿，於是發揮到了語言上，“是麼，你沒那麼硬。想要從你身上摳一兩塊石頭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我以經驗說的。”
“石頭就是石頭！我就是我！”裡歐繼續開始掰碎手裡的衛生紙，這是個惡性循環，“帕帕午夜能隨便在我身上扣石頭！但，他拿不到任何屬於‘我’的東西！！”
扎克繼續推進這個惡性循環，看著更多的碎渣，“哦，我懂了，你是個不懂得分享的傢伙，沒人能拿走‘你’的東西。”
更多的碎渣落地，“是！不像你們吸血鬼，到處分散你們那所謂‘永恆’的血液！”
“是啊。”扎克一側頭，“至少我們血可以治癒生物的傷痛，你的石化能幹什麼，凝固、暫停一切生機麼。”
話題是不是有點讓人聽不懂了？
沒關係，解釋在這裡。
儘管扎克對同為永生的種族表達了敬意，但依然，大家認為如果同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相互會喜歡對方麼。不，和平的對話已經是對他們都長了一張能說相同語言的嘴的敬意了，一旦牽扯到種族本質，這兩個傢伙，和平不起來的。
而這不和平，開始於裡歐剛才的‘帕帕午夜隨便在我身上扣石頭！但，他拿不到任何屬於‘我’的東西！！’這句。
回想起來！狼人，阿爾法是怎麼出現的。是因為帕帕午夜拿到了吸血鬼岡格羅的血！因為屬於吸血鬼的東西，吸血鬼的血，而有了帕帕午夜巫術信仰中的狼人！
而還記得扎克在地下室對查理說的，就創造出在某個地方永生的種族，聖主信仰的吸血鬼，和曾經某個神創造的煉獄守門人，這意義是一樣的！
但，扎克不是石頭對麼，吸血鬼至少還是生物！在某處永生的意義一樣，但卻完全不相干的種族！聖主信仰借鑑了煉獄守門人的意義，卻沒在能在任何其它地方借鑑到什麼，沒把我們的吸血鬼創造成一座雕像！
聖主信仰的神，主，沒能從裡歐的種族上拿到任何東西！只拿到了一個‘永生’的意義。
懂了麼，所以就是典型的一言不合。
吸血鬼血雖然強大的帶給了吸血鬼永生和治癒能力，但顯然，在裡歐看來，是缺陷的作品。吸血鬼血可以被拿走，被其它信仰利用。
“我的職責就是看守！”裡歐盯著扎克，“我的工作，就是凝固、暫停任何試圖逃離的生物！然後賦予我職責和意義的神！讓這些屬於我！只屬於我！我不需要一邊從別人那裡奪取血液，然後裝作拯救任何人在把血液分享給別人！！”
呃，這惡性循環看來是難以打破了，裡歐真是毫不留情的攻擊了吸血鬼種族的另一個缺陷。呵，不是麼，吸血鬼那神奇的血液，是從別人身上吸來的~什麼是吸血鬼真正擁有的，只屬於吸血鬼自己的東西呢？大概只有那在不斷腐蝕的靈魂了吧。
扎克看著裡歐，居然沉默了。
認輸麼，呵，大家難道還不瞭解扎克麼。
開始了。
“我以前覺得你恥於自己的身份，甚至請求我埋葬你的部分記憶……”似乎提到了扎克和裡歐的異族協議，但明顯不是這裡的重點，可大家應該能聽出來，至少不是塔姆猜測的那種，想要‘最後託瑞多’的懸賞。
“……是因為你們的神已經消失，你就像墮落的天使不願意在提起曾經的榮耀。但其實不是，對麼。”扎克的臉色意外的平靜，看著裡歐，“你其實挺自豪自己的身份的。如你剛才所說的，你很獨一無二，沒人能複製，哪怕是借取一點點‘你’，聖主不行，帕帕午夜，現在還在這個世界的神，都不行。”
裡歐準備開口，說點什麼，但扎克抬手打斷。我們可以猜一下裡歐準備說什麼，比如，扎克，你忽略掉共和的，呃，‘神們’了。
但不管是什麼，扎克聽不到了。他繼續，“但並不是這樣。你真正羞恥的東西是，你不在活著，對麼。我不在意你怎麼評價吸血鬼的生活方式，但我們被神製造成必須和這個世界互動的樣子。我們需要血，去偷、去搶、去殺戮，我們必須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才能生存下去。在我們對世界造成影響的時候，世界也在把影響回應給我們，好與壞。我們，在與這個世界互動著，我們，活著。你呢？”
扎克一挑眉，嘴角帶了絲笑意，勝利已定，“呵呵，你的工作，你被賦予的意義，是凝固住活著的生物，暫停任何生物與世界的互動，我相信在煉獄，那互動就是試圖越獄，呵呵呵。以這種意義而存在的你，又獨一無二，任何人都動不了‘你’的，你，你和這個世界，卻沒有關係。”
扎克拿起了被裡歐‘蹂-躪-’坑坑窪窪的肥皂，“連這最普通的日常用品，都拒絕和你產生互動。”現在，才是侮辱，“你不是恥於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恥於你處在這樣讓你這個有意義的人變的沒意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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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把臉埋入了被刻意揉起的豐滿泡沫中，最後給了裡歐一個微笑。
啪！
裡歐手裡剩下的衛生紙撞向地面，碎成渣，這傢伙完敗，摔門而去。
扎克是個有風度的人，有時，現在不是，所以，“穿件衣服，裡歐，我們這裡有個少女住著，我身為她的哥哥，還不準備讓她現在看到男性的身體，哪怕只是塊石頭，請注意一點~”扎克在浴室裡喊，用一臉笑意。
但你以為扎克能在得意的愉悅中享受剩下的淋浴時間，你錯了。
浴室的門剛從裡歐的摔門中緩過來，就被開了一條縫，是塞姆，這傢伙非常，恩，算了，反正就是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扎克後，才開口，“愛麗絲一夜沒回來。”
扎克注意到了塞姆的打量，但懶得理會，“愛麗絲一夜未歸是什麼意思。”這麼說起來，扎克在回來的時候，確實沒聽到愛麗絲的響動。
“字面上的意思。”塞姆沒多解釋了，門縫後的頭消失，正要關門的時候又湊了回來，又把扎克打量一遍，呃，“老漢克剛打了電話回來，說員工們今天能出院。他聽起來很不高興，說是艾倫跑去醫院責怪格蘭德，弄個晚餐都能讓他們的員工住院，要格蘭德負責醫藥費，不然告我們。”
扎克都不想說話了，“還有事情麼。”
“我在生活區選了個單間。”塞姆還真說了，“昨晚已經收拾好了。我會住過去。”
這沒什麼好說的，扎克點了點頭。
“我看你用了我的縛靈偶。”塔姆蹲下，又站起，應該是從扎克丟在門口的衣物裡拿出了什麼，“需要我把裡面的靈魂抽出來麼。”
這到讓扎克思考了一會兒，“抽出來吧，給艾瑟拉送過去，她大概用的上……不，給安東尼送過去。”沒必要和艾瑟拉變朋友。
但，大家能想到這決定的原因麼——
艾瑟拉的丈夫，被紐頓惡魔針對了，還記得麼，紐頓惡魔曾經在錯誤的以為艾瑟拉和聖徒產生聯絡後，斷掉了紐頓的勢力繼續對艾瑟拉在巴頓競選的支援。到扎克這邊的結果，就是艾瑟拉親自來找過扎克，讓扎克幫她把她丈夫的資產交給安東尼，轉移到巴頓來，當然的，當時是以‘不管誰會是下一任市長，這都是對巴頓有好處的事’為理由。這位市長先生的靈魂，應該能有點用。
塞姆點了點頭，離開了。
要說被帕帕午夜綁架後的好處，那就是塞姆至少明白一點了，他不需要時刻跟著扎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