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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閒愁閒恨一翻新

直到第四天,泠霜才完全退了燒,清醒過來。

她覺得,彷彿是歷盡了千辛萬苦,方才撥開重重迷霧,撐開了酸澀

的眼睛。半晌,模糊的視線才慢慢清明。

她這是在哪?望著出現在眼前的帳篷穹頂,她迷惑了。夢做得太久

,讓一切都顯得不真切起來。

剛想開口詢問,誰知,喉嚨口火燒火燎一般地疼,百般努力,只發

出了一個晦澀的單音。

守在一旁的小惠聽到動靜,忙到床邊,見她醒了過來,大松了一口

氣,忙道:“漢妃,您總算醒了!”

“我……要……”泠霜再也說不出話來,艱難地抬手指了指桌上的

茶壺。

“您要喝水?”小惠立刻會意,忙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

泠霜乾渴之極,杯沿才觸了唇便大口大口地喝起來,喝得太猛太急

,險些被嗆到。

“您慢點,小心嗆著。”小惠看著她這樣,倒是有幾分同情。

喝完水,復又扶她躺好,小惠又問:“您還覺得有什麼不適嗎?要

不要奴婢去請軍醫再來看看您?”

泠霜輕搖下頭,示意不用。

“那,您餓不餓,三天沒有進食了,奴婢去張羅些吃的來。”

她不說倒還好,一說便覺腹中飢火如荼,胃裡早已餓空了。

見她點頭,小惠笑著為她掖好被角,出去了。

帳中又剩了她一人,細靜無聲。獨自的空間,讓她混沌的大腦漸漸

明晰,一點一點開始回憶發生的事。

她想起了那個雷鳴之夜,他一身浴血,站在她面前。

她想起了那個狂狷霸道的男人,施予她的痛,她受不住地開口求他

,可是,他依然故我,不肯放過她,終於,痛漸漸模糊,她,失去了

意識。

輕輕地動了一下右手,痠軟疼痛頃刻間一襲而上。她從不知道,原

來,抬起手臂,都可以這般費力!

看著手掌上厚厚的繃帶,血已止了,傷口,此刻應該也開始醞釀結

痂了。可是,那道疤痕,會永遠地留下來,就好像當時的那份痛,無

論過多久,都不會消失,亦不能忘卻!

泠霜用手輕輕撥開被衾的一角,露出肩胛至胸前的一方肌膚,一片

青紅暗紫,慘不忍睹。

甲冑的鐵片磨刻在她身上,惡狼的唇齒囁咬在她身上,除了這副皮

囊,他連靈魂也想要去!

叔父,您說過,良人,會對霜兒一輩子好。

顧皓熵是我所見過的最溫柔的男子,溫文儒雅,曾經,我是這般愛

他。可是,您說,他不是我的良人。

而現在,段瀟鳴,是我所見過的最狂肆的男人,殘酷嗜血,不知道

溫柔為何物,這般殘忍待我,這樣的人,會是我的良人嗎?

可惜,您再也不會給我答案了。這個答案,只能我自己去找。可是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力氣去找到這個答案。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是人生最

欣喜嘉慶的四件事,可是,為何,我體會到的,只有痛,而沒有喜?

沒有紅燭羅帳,沒有溫語柔情,有的,只是欲孽與仇恨。馬的騷味

,汗的澀味,血的腥味,一起湧上,交織成的,不是一個旖旎綺夢,

而是痛!深入骨髓的痛!

誰可以告訴我,我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或許,他並不是

我所能征服的!或許,我該在臨安城中,就此死去,而不是殊死一搏

,來這荒漠絕地……

父皇,霜兒真的好累啊……

泠霜的眼,直直地盯著帳頂,彷彿,她能透過那層厚重的毛氈,看

到草原的天空,那是中原看不到的藍色,蔚藍蔚藍,那種藍,看久了

,便像一個漩渦一樣,似要將你吸進去……

堅強如她,眼角靜靜淌下一滴淚,那樣緩慢的節奏,無聲無息,就

像葉叢中的一隻蝸牛,細軟的觸足,踏在葉上,那樣的綿軟輕盈,它

一步一步,慢慢地爬行,終於,一腳踩空,瞬間跌落了下去,沿著顴

骨的稜線,沒入鬢髮中去,在耳廓散開,一陣輕微的轟鳴……

“父皇……”嘴唇輕微翕動,她彷彿看到了父皇的在天之靈在對她

笑,在對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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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蒙人的主食是青稞面餅子,列巴和牛羊的肉。所謂列巴,是一種

外面烤焦的麵包,可以長時間儲存。因為便於攜帶和存放,適於遊獵

生活,所以,為鄂蒙人所鍾愛。

因為草原和沙漠中缺水,所以,飲品便以馬奶酒,青稞酒和奶茶為

主。鄂蒙人的奶茶,獨具特色,是以紅茶加上馴鹿奶所調製,風味獨

特。

但是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都不免過於油膩腥臊,對於泠霜這樣從

臨安長出的嬌客,自然是吃不慣的。以前,還可以忍耐,如今在病中

,味蕾不開化,對於這樣的食物,不要說吃了,就是遠遠聞見,都忍

不住要吐!

眼看著泠霜的身體這般田地,小惠倒是真心為她擔憂。醒過來整整

一天了,可是卻什麼都沒有吃下,一個勁地吐,吐出來的,只是酸水

罷了。

她中午就去稟報過段瀟鳴了,可是他只揮了揮手讓她退下,什麼都

沒有說。

如今天都黑了,看著泠霜蒼白地無一絲血色的臉,小惠靜靜地端著

托盤退出來。本想熬點羊肉牛肉湯,清淡些,指望她能喝下去一點,

可誰知還是吐得厲害。她剛到這裡的時候,也是這樣不習慣,可是她

身子好,慢慢地,也就好了。

看著銀碗裡原封不動的湯汁,小惠站在帳篷外輕輕地嘆了口氣,希

望,她可以捱得過這一關吧……

正走著,迎面差點裝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驚道:“大哥,怎麼

是你?”

霍綱看著許久沒見的妹子,道:“你想什麼呢?怎麼走路都不看人

?”

霍綱是段瀟鳴身邊得力的人,是他一手提拔,很得段瀟鳴器重。小

惠原名喚作霍敏惠,是霍綱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唉,還不是擔心新來的漢妃!你看,醒來一天了,一直吐,什麼

都吃不下,我怕她撐不過這關。”小惠朝泠霜的帳篷努努嘴,道。

“小惠,這是主子們的事,哪裡能容我們做下人的插嘴!你最近是

怎麼了?越發僭越了!”霍綱為人沉穩,素來只管守好本分,不去摻

和其他,所以,總是勸導妹妹,安分守己,不要心存妄念。

“哥,你又說到哪裡去了!”小惠拉下臉來,不悅道。

“我說的什麼,你心中清楚!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多言。”霍綱永

遠是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故而得了‘霍冷麵’這個稱號,

哪怕是對自己親妹子,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明白!既然你說我大了,那,我的事,我自

己能做主,不勞您操心!”小惠白他一眼,端著湯碗便要走。

“你站住!”霍綱叫住她,將手中的布袋子擱在地上,道:“這個

,是大汗讓我拿來的。”

“這是什麼?”小惠伸手拎了拎,很重,起碼有十來斤的分量。

“是大米。”霍綱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

“大米?!哪裡找來的?!”小惠吃驚不少。畢竟,如今是行軍在

外,荒野裡,哪裡弄來這個東西。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大汗說了,讓你給那位熬粥喝。”

“我知道了。”小惠看著大米,愣愣地直出神。

不是說不管她死活的嗎?怎麼又去費這般心思?

“妹妹,聽哥哥一句話,不要動不該有的妄念,不然,苦的是你自

己!”霍綱正準備轉身離去,見她還是愣愣地,眉頭一皺,冷冷道:

“你年紀不小了,這次回城,我便向大汗開口,給你挑個好人家嫁了

!我跟他這麼多年,我相信他不會不給我這個臉面!”言畢,拂袖而

去。

“大哥!”小惠惱怒地朝他背影大喊了幾聲,他都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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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妃,您怎麼起來了?”小惠進來便看見泠霜著單衣站在檀木架

子前,靜靜地盯著那盆瓊花。

“您身體剛好,草原上風大,小心又著涼了。”小惠在一邊勸著。

“是你幫它澆水的?”泠霜轉過頭來看她,聲音依舊沙啞。

“奴婢見您這麼看重這花,不敢怠慢。”小惠答道。

“它便是我,我便是它。”泠霜望著那淺紫色的花苞,忍不住伸出

指尖,輕輕地撫觸,無盡愛戀。

“謝謝你。”泠霜看了她一眼,在小惠領悟過來之前,已經越過她

而去。

小惠是個明白人,從來也不多話,對於泠霜的陰裡陰氣,也不見怪

。自從她病好以來,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她也習慣了。

段瀟鳴從沒有來看過她,她也從不問他的去向。小惠起初還吃不透

,可是漸漸的,發現她似乎不是刻意裝出來的,是真的不關心。

這倒讓小惠多留了一個心眼,她在段瀟鳴身邊這麼多年,他的那麼

多女人中,還從來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個一樣,不關心自己男人的去向

,難道,她真的無心爭寵嗎?還是仗著自己的身份,以為,她的地位

無人可以撼動?!

看著泠霜又坐回床上,恢復到一動不動發呆的情形,小惠輕嘆口氣

,道:“漢妃,今天天氣不錯,風勢也還好,要不要奴婢陪您出去走

走?”

泠霜聞言,轉過渙散的目光看她:“段瀟鳴准許我可以出去的嗎?

小惠忽覺得好笑,道:“大汗從沒有說過您不可以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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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慣了帳篷裡的藥草味,忽然間呼吸這樣清新的空氣,讓泠霜覺得

這樣地不習慣,似乎,連肺部都會羞怯,都不知道該怎麼均勻呼吸了

“漢妃,外面風大,還是披上吧。”小惠將搭在臂彎裡的斗篷抖開

,披到了她身上,將繫帶仔仔細細地系好。

泠霜拒絕穿鄂蒙的服飾,段瀟鳴也不去管她,由著她繼續穿漢人的

裝束。好在小惠本來就是漢人,這點倒是駕輕就熟。

從自己的帳篷一路行來,暢行無阻,戍衛的士兵莫說來擋,連盤問

一句都沒有。

泠霜心中冷笑,原來,他根本就不在意她,他這是在告訴她,只要

她想走,隨時都可以。

是啊,若是他想以自己為籌碼要挾袁氏,要挾叔父,那,他就不是

段瀟鳴了!

駐地的營區劃分成好幾大塊,每一塊之間都用木柵欄隔開,互相之

間並不相通。泠霜被小惠帶著東繞西繞,完全不知道哪裡是哪裡。她

也無心在意,由著她帶著自己繞吧。

忽然迎面走來一位女子,著方領收腰的對襟長袍,滿頭的長髮用一

枚箍環箍起,箍環由黃金打造,整個箍身垂下串串紅珊瑚珠串成的小

串,墜腳上是松綠石和貝殼。腰間懸著一隻葫蘆形狍子皮繡花荷包,

這是鄂蒙人的服飾。

那女子後面跟了兩個侍婢,從泠霜面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走過

泠霜身邊時,還特意停了一下,用鄂蒙語說了什麼,泠霜不通鄂蒙語

言,自然是聽不懂的。

小惠恭敬地對她施了一禮,而對方的侍婢卻挺直了腰桿徑直離去,

絲毫不把泠霜放在眼裡。

泠霜見她走進了不遠處的一座帳篷,周圍還有幾個相似的帳篷,有

別於士兵們所住的,要精緻許多。

泠霜忽然想笑,出來打仗都不忘帶著女人,他還真是行事作風有別

常人啊!

“剛剛她說的,漢妃您可別往心裡去啊!不過是個沒名分的侍妾,

哪能跟您比。”人剛剛走遠,小惠看著泠霜的臉色,忙說道。

泠霜轉過頭來,第一次那麼認真地看著她。

小惠被她這樣的眼神盯得發憷,道:“您怎麼了?”

泠霜忽而一笑,道:“出營地的路該怎麼走?”

“漢妃,您要出營地?!那怎麼行!太危險了!外面有狼群出沒,

而且,萬一敵人來襲怎麼辦?”小惠面色一變,擔憂道。

“你不是說,段瀟鳴沒有限制我的行動嗎?那,我想去哪裡,自然

就可以去哪裡,不是嗎?”泠霜冷冷撂下話,越過她向前走去。

她自入病以來,多虧小惠細心照料,本來,她倒還真有些感激她。

還有,今天這一出,她倒真真的覺得好笑。費了心思領她出來,特意

讓她來看看這裡,是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嗎?其實,她就算

不帶她看,她也是可以想見的。

女人啊,總是逃不開這份心思!能讓他連打仗都要帶出來的,勢必

是得寵的,名分這個東西,總是虛的,特意精心安排了這出,是想讓

她鬧上一鬧?

鬧了,便能從中得到好處嗎?

想到這裡,泠霜不免有幾分同情小惠了,要是換個主子,她的這份

心思,或許有了用武之地了,可惜了!等人走了才忽然擺出一副護主

心切的樣子,會不會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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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轅門,一覽無餘的廣袤草原,在泠霜的眼前瞬間展開,藍天綠

地,仿若一幅巨大的卷軸,從腳下,一路延展,直到天地的盡頭去!

這般開闊的景象,是她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豪邁壯闊,讓人怦然心

動!

“漢妃,咱們還是回去吧!”小惠跟在她身後,戰戰兢兢地道。

“怕什麼?!我不會跑的,就算我要跑,也不會笨到用兩條腿吧?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不會走遠,你儘管放心!”言畢,泠霜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