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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十章

穆嫣所說的做冰淇淋,不過是在牛奶味的冰磚中加入水果泥,再拌上堅果仁。

李易江從冰箱裡拿出兩塊,邊拆了放入玻璃碗邊問穆嫣:“吃什麼味兒的?”

“隨便。”

聽出了穆嫣聲音中的無精打采,李易江這才看了她一眼:“真的做惡夢了?”

若是平常,穆嫣總會貪心無比地一口氣說出五六種水果,可此時的她,只是神情恍惚地垂著頭抱住膝蓋輕輕地“嗯”了一聲。

李易江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東西,寒著臉走過去問:“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

他聲音中的戾氣把穆嫣嚇了一跳:“誰啊?”

“歐陽煬。“

“沒有啊,他人挺好的”穆嫣這才想起還有這麼個人“是他送我回來的嗎?”

李易江的臉色由青轉黑:“你以後不要再見他,他不是什麼好人。”

見穆嫣只撇了撇嘴,全然沒有反應,他忍了又忍才終於沒把教訓的話說出口,轉而問:“芒果火龍果和草莓?”

“嗯。”

雖然不會做飯,李易江卻很會切水果,漂亮的手指握著銀刀,動作利落地將芒果切成三塊,整齊地劃了幾刀,輕輕一頂,大小均勻的果肉就落入了碗中。

他的個子高,廚房的臺子設計得太低,用起來不順手,可他習慣了挺直腰背,只好垂著頭,李家的男人都有弧度優雅的下巴,連上修長的脖子,看起來十分性感,穆嫣帶著些許驕傲地想,誰能想到,連廚房都不屑於進的李家男人只用最普通的食材就能做出可以和米芝蓮三星餐廳媲美的冰淇淋。

六歲那年的暑假,她一如既往地和喬夜雪一起粘著李易江和陳越東,看他們和其他六年級的男孩打籃球,李易江的足球踢得很好,籃球卻打得非常非常臭,好不容易將球搶到手,卻不偏不倚地扔中了坐在一旁的她,見妹妹氣得哇哇大哭,他趕緊過來道歉,哄了好半天她仍是不肯原諒,撅著嘴不停地說,你賠我的冰淇淋。

那時候奶奶不準她多吃甜膩的冷食,每兩天才讓家裡的甜點師傅準備一小份給她,今天的冰淇淋是她最愛的芒果口味,還藏著滿滿的榛子和松仁,她一小口一小口地還沒吃到一半兒,就被飛來的籃球打翻到了地上。

李易江怕她回去告狀,只好牽著她的手去學校旁的商店裡買,可左挑右挑都沒有家裡的好,她當然不樂意,扁了扁嘴正要接著哭,李易江趕緊急著承諾,“別哭別哭,不就是芒果榛子松仁嗎,哥哥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他笨手笨腳地將廚房折騰到一片狼藉後,她才終於吃到了滿意的。小的時候總是覺得大人不讓多吃的東西最最好,於是一直纏著易江哥哥給她做,李易江最狡猾,從來不幹沒有好處的事兒,趁機讓她保證不和家裡的大人說,自己和陳越東放學沒去參加興趣班,而是偷偷溜進了遊戲機廳。

因為嘴巴饞,她甚至曾邊吃邊對李易江說,雖然你長得不如我哥哥好看,可是因為會做好吃的冰淇淋,我以後還是嫁給你好了。

李易江聽了哈哈大笑,立刻說,別,你那麼愛哭,我可不敢娶你,只要你別打我的主意,我以後天天給你做。

一眨眼就過了十五年,可他當時的笑容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穆嫣常常無比挫敗地想,就是因為他見過她那麼傻的小時候,所以直到現在還把她當白痴,人家是相見恨晚,她卻是恨早。

李易江剛把芒果塊放進榨汁機,穆家就打來了電話,放下電話後,他只得將做了一半的食材放回冰箱,讓穆嫣立即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別擔心,我陪著你一起回去圓謊,你爺爺只愛罵你三個哥哥,什麼時候說過你。”他難得溫柔地安慰。

見穆嫣仍是高興不起來,李易江笑了笑:“不會是因為沒吃上冰淇淋吧,去你家也能做的。”

“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孩,才不喜歡吃那個。”

“不喜歡吃了為什麼總讓我做。”

其實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愛吃這種甜膩的冰點,她愛的只不過是李易江只為了她進廚房的這份特別,只為了她。

分手後的這四年她總是想,自己愛李易江什麼呢?這似乎並不能清楚地說出來,周圍的優秀男人實在太多,他既不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也不是最富有的,甚至不是最有才華的,而且脾氣特別壞,還常常笑話她。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見過她流鼻涕尿床,她看過他淘氣捱打,沒有一見鍾情的心動,也沒有浪漫的邂逅,對於她來說,李易江如鹽、如水、如空氣,雖然沒有味道,沒有激情,卻也沒法離開。

十六歲的時候,她愛上了漫畫和韓劇,陷在男女主角的浪漫邂逅與愛恨情仇中不能自拔,那時的她想,和李易江間的感情哪裡能算是愛情呢,這樣平平淡淡的感覺,比白水還沒趣。分手後她才明白,原來青梅竹馬一生一世才是最好的愛情,平淡如白水,才能喝一輩子都不膩。

只可惜後來有了蘇子曼,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愛李易江,卻清楚地知道為什麼這樣介意蘇子曼,高中畢業時的第二顆釦子、幫助她交學費、為了她透過政審回家求父親、還有,還有她不願意再想的那件事兒。

自從蘇子曼出現,她引以為豪的、原本只屬於她的李易江就不再只為了她溫柔、只為了她破例。當她意識到,如果他成了別人的男朋友,自己就再也不能麻煩他,再也沒法理所當然地要求他在她有需要的時候立刻出現,是那麼的落寞,她太害怕李易江變成另一個人的專屬品,才會那樣壞心眼地在蘇子曼救了自己之後還破壞他們。

☆☆☆☆☆☆☆☆

穆嫣是穆家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孩,又最小,因此從小就被全家人寵著,可是這一次,穆言信卻是真真正正地動了氣。

四年前的綁架案讓整個穆家草木皆兵,為了人身安全,給包括已經入了伍的穆因在內的所有成員都配了保鏢。誰都不喜歡成天被人跟著,剛上大學有了難得的自由的穆嫣更是不樂意,剛剛從市局調到她學校所在的公安分局的李易江再三說自己能確保穆嫣的安全,穆家人才勉強同意,她呆在學校的時候不讓人跟著。

前些天她說要和同學們一起去外地旅行,父母雖然答應得爽快,卻也十分擔心,為了不掃她的興,吩咐保鏢們只在暗中跟著,不讓她知道。因此這四天,穆嫣先是窩在宿舍沒出去、又跑到李易江家呆了一夜、今天下午還去了皇城,家中的長輩根本就是瞭如指掌。

因為早就和李家人達成了共識,要把她和李易江撮合成一對,又對李易江的品性非常放心,她的父母出去度假,爺爺奶奶便對她在李易江的公寓過夜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沒想到,她居然還敢再去皇城,而且是和路上遇到的陌生人。

穆言信不願意當著李易江的面兒教訓孫女,一早就讓穆城把李易江拉去偏廳說話,只是再生氣,也不敢和她提綁架的事兒,講了好一通道理後才說:“你知道錯了沒?愛去那種地方的都不是什麼正經人,你一個小姑娘,學誰不好偏要學穆唯,什麼時候見過你大哥三哥去?再說了,街上認識的人你也敢相信,喝得醉醺醺地被李易江和李慕江帶回家,讓李家的長輩知道了,要笑話咱們穆家的家教不嚴的,以後你進了他們家,自然不會受重視。”

穆嫣極少挨訓,知道被人跟蹤更是不高興,卻因為實在理虧,只扁著嘴巴默不作聲,聽到爺爺說“嫁進李家”時,才忍不住開口:“爺爺!什麼呀,我為什麼會進李家!”

“我們撓撓總算是知道害臊了呢,哪一個小時候天天說‘我長大以後要給易江哥哥當新娘子的’?” 穆言信哈哈大笑,對唯一的孫女,他本就生不起來氣,見她嘟著嘴好半天都不敢反駁,更是早就心疼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記得了。”見李易江和穆城過來,穆嫣臉上一紅,小聲嘀咕了一句。

李易江本想用眼神詢問穆嫣要不要自己幫忙,聽到這句,再也不看她,直接辭行。

李易江一走,好一陣兒沒見哥哥的穆嫣就纏著穆城問這問那,想起歐陽煬,穆城自然是要給妹妹敲警鍾的:“那個歐陽煬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別的不說,我上次遇見他的時候,他正摟著個女孩兒,要多親密有多親密。怎麼跟我介紹的知道嗎,他說,‘這是我女朋友,她叫,哎,你叫什麼來著’。他那種人,跟誰都不會認真,像你這樣什麼都沒見過的小丫頭,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穆嫣從小就被籠罩在穆城和李易江的這種家長式的哥哥及男朋友的陰影下,聽到這些,自然不高興,立刻哼了一聲:“是不是李易江告訴你,讓你和我說的?哥哥,你就會幫他!”

沒等穆城再說話,她又撅起了嘴巴:“你不也是這樣的,還說人家歐陽煬,上次陪你參加酒會的那個姐姐是誰啊,我看到她親你了,你還記得她的名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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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城被噎得沒話說,只得扭著她的臉恨聲道:“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和大人頂嘴,明白了嗎!”

“你才比我大一點點,我都二十一歲了,不是小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時候你質問他,怎麼能和還上著高中的我戀愛,他跟你說,‘我和你妹妹就是哄哄小孩子罷了,不是怕她真出去找個壞小子早戀影響學習嗎?我是為了讓她好好學習,這也是她父母要求的’!當時我根本沒有睡著,你們說的話都聽到了,你明明知道他在騙我,卻沒有跟我說,看著我犯傻,還是穆因最好!”

穆城自知理虧,信誓旦旦地承諾會買份大禮將功補過之後,立刻給李易江打電話通風報信。

於是,穆嫣剛洗完澡,就接到了李易江的電話。

“明天我們單位組織野營,要去山上住一晚,你不是說想睡帳篷嗎,一起去?”

穆嫣想了想才問:“你們單位的人都去嗎,蘇子曼去不去?”

“她也去的。”李易江以為穆嫣希望蘇子曼去,趕緊回答。

野營……在山上住一晚……還有蘇子曼……想到這些,穆嫣再也不猶豫:“我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