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十七歲。
顧正從小就是個闖禍王, 酷愛打架, 後來打遍整個軍區無敵手的時候,他森森的感到寂寞了。身後跟著一群顧哥長顧哥短的小弟,顧正有些厭煩這種日子, 生活忒沒意思。
在那個年代,留著長髮叼著煙穿著喇叭褲眯著黑眸行走校園的男人是相當的酷。對的, 是男人而不是男孩,顧正認為自己就是個響噹噹的爺們。
十七歲的顧正喜歡上一個女孩, 對方挺樸素的女孩, 後來顧正思前想後也沒弄明白到底喜歡對方什麼,反正就是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想著她,想抱她在懷裡軟軟的感覺。
那姑娘叫常樂, 圓臉蛋, 笑起來眉眼彎彎。
顧正第一次見她是在校園門口,常樂穿著素色的毛衣洗的泛白長褲長髮扎在腦後, 她跑的飛快, 不知道誰在後面喊了一聲。她回頭看過去,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咧嘴笑的圓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顧正揹著吉他,嘴裡叼著煙,一條腿支著摩托車手裡拿著頭盔剛要往頭上戴, 突然就愣住了,黑眸直直盯著那女孩,看的目不轉睛。直到腿上一陣刺痛, 他才慌張回神,菸頭落在褲子上,正在用眼見的速度快速燃燒起來。
手忙腳亂的把冒煙的褲子拍滅,再抬頭已經不見了那姑娘的蹤影。
顧正莫名的心口一揪,說不出什麼感覺,濃眉緊蹙。
他的那幾個哥們從學校出來,看到顧正褲子上的洞,笑的前俯後仰。顧正狠狠把那群臭小子收拾了一頓,心裡像藏了只小獸,碰撞找不到出路。那天他沒去酒吧演出,而是騎車直接回家。
後來顧正知道了那個女孩叫常樂,比自己低一年級,挺低調的一姑娘。
顧正少年老成,什麼出格的事都做過就是沒談過戀愛。他喜歡那姑娘,又不好明說,生怕被人嘲笑了去。人姑娘看著靦腆,他也不能直接去把對方堵牆角,別嚇出個好歹。
顧正苦思冥想了好長時間,最後把心一橫。
夜黑風高,他就把常樂堵在宿舍樓下,因為有些緊張,故而面色嚴肅,有點凶神惡煞,頭髮還留的老長,像個不務正業的小流氓。
常樂真是被嚇的不輕,瞪大那雙圓眼睛,一步一步往後退。
顧正在常樂驚恐的目光下,故作淡定的取下背上的吉他,他一直看著常樂的眼睛,調絃找撥片,搗鼓半天終於弄好。
伴隨著吉他聲,他低沉沙啞在黑暗裡響起,因為有些緊張,最初還唱錯了幾句歌詞。
他唱的是鄭鈞的灰姑娘。
“怎麼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我什麼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
低沉悠揚的聲音,在夜色下讓人沉醉!
常樂有點迷茫,學校裡有名的霸王,把自己堵在宿舍樓下,就為了唱歌?
這個確實有點嚇人,太驚悚了!她緊緊的攥著手指,看著面前的人。顧正長相是硬朗的帥,又有些桀驁不馴,所以學校裡喜歡他的女生很多,十六七歲的姑娘,少女懷春的年紀,都喜歡那種冷酷到不近人情的男孩。
顧正唱完最後一句,收起了吉他,夜色下他的眸子又黑又沉。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常樂,常樂不斷後退,最後退無可退,縮在牆角,緊張的聲音都打結。
“你……你……你要做什麼?”
顧正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眸子,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喜歡我嗎?”
常樂整個人都快嚇傻了,那知道喜歡不喜歡呀。聲音帶著哭腔,縮在牆角。
“我……我……”
“當我女朋友。”
顧正宣佈。
“啊?……”
常樂抬頭,有些不知所措,攥著手指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同意還是不同意?”
顧正第一次和人表白,挺緊張的,都差點忘記了原定的步驟。
他的聲音繃得很緊,沉得像是發怒前兆。
常樂被擠在牆和顧正之間,真怕他會突然掐死自己。
腦袋裡一片空白,慌忙點頭。
“以後你就是顧正的女朋友了。”
顧正低頭親在常樂的嘴唇上,兩個人嘴唇都冰冰的,一個人是嚇的,一個人是緊張的。
顧正高大的身影消失很久以後,常樂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媽呀!這告白太要命了!
從此顧正就抱著常樂滿校園晃盪,宣佈,這是他的女朋友。
那時候,校園裡談個戀愛還是挺轟動的事兒,顧正天生就是什麼都不怕的主,自然是不拘小節,可憐了常樂姑娘,同學的有色目光快要把她刺成篩子。
年輕時候的愛情,總是盲目而無所畏懼的。
顧正帶著他去酒吧,他抱著吉他站在舞臺上對常樂唱灰姑娘。
那首歌,他只對一個人唱。
那是屬於他的灰姑娘。
顧正從小生活的家庭,他不知柴米油鹽貴,可是常樂卻不是。她靠著學校的補助活,她家裡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她很窮。
顧正長的帥,還有才藝,那時候,男生唱首歌就是有才,就是厲害炫酷,喜歡他的女生不少。
高三的最後一年,顧正騎車帶她去到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去吃路邊攤,把摩托車開到極速,常樂尖叫著抱著他的腰。
顧正眯著眼翹起嘴角,那一年,他以為要很長,可是,現實卻是短的可怕。
顧正說:“等你大學畢業了,我們結婚。”
常樂也以為他們會結婚,他們小心翼翼的接吻,有些害怕,還有些突破禁忌枷鎖的激動。
他們以為自己長大了。
顧正畢業了,他父親砸了他的吉他,直接拎著他的領子扔進了部隊。
那一年,常樂輟學了。學校所有人都傳她作風不好,小小年紀就和男人睡覺,喜歡顧正的姑娘很多,他們越編越像那麼回事,最後校長老師都站了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常樂和顧正是男女朋友關係,顧正太高調,想瞞都瞞不住。
常樂被父親的一耳光扇的輟學了。
顧正在部隊,最初,他試圖變成逃兵,可是計劃失敗。他被關了三天緊閉,出來的第一天,他收到常樂的來信,常樂說,我不會和你結婚,我只是因為害怕才和你談戀愛,我們分手吧!
時間總是最殘酷的教科書。
他們長大了,顧正再次見到常樂的時候,那年他二十五,已經是中尉,他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男孩,而是男人,肩上有著責任的軍人。
常樂才二十四歲,眼角已經長了皺紋,她最大的兒子六歲。
再見,物是人非。
他們相遇在醫院,她的小兒子身體不是很好,需要時常往醫院跑。
她身邊跟著一個憨厚的男人,那個男人不怎麼說話,只抱著小兒子跟在常樂的身後,常樂說遇到老朋友要他去外面等,他對著常樂笑笑,交代了一聲就走了。
穿著筆挺軍裝的顧正站在那裡像一株白楊,他不再是當年傻愣衝動的男孩。
他們那天說了很多的話,十七歲那年常樂輟學去打工為弟弟賺學費,認識現在的男人,人不是多優秀,但對她很好。他們成了世界上最平淡的一對夫妻,日子很平淡,但很安樂。
時過境遷,一切淡去。
回不去的曾經,他們只能往前走,往前走。
顧正不知道自己當時什麼心情,只是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大了,酒精灌進喉嚨裡,火辣辣的燒,喝到最後,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進部隊,他們會不會結婚,會不會生一群小孩,她會不會一直笑的眉眼彎彎?
現實沒有那麼多如果,他們只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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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綸給顧正打電話:“我是蘇綸。”
顧正:“嗯。”
“顧哥。”
蘇綸叫道。“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顧正眉頭皺了皺:“我們交情沒那麼好,不用叫哥。”
蘇綸沉默了一會,聲音有些啞。“顧先生,我想求你幫一個忙。”
顧正有些不耐煩:“我好像沒欠你東西。”
不知道她為什麼就認準自己肯定會幫忙,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那邊笑了起來,又是那種該死的笑。
說不出什麼感覺,顧正有些不敢聽到蘇綸笑,那種帶著絕望的笑,揪著他的心臟。
“好人做到底嘛,顧先生,你既然都幫我兩次了,多一次又不會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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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沒說話,這個女人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我知道我們其實沒什麼交情,我實在是找不到別人,只認識你一個人。”那邊頓了頓,接著又笑道。“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處境,說不定哪天就真的死了。顧先生,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好。”
不知道怎麼,顧正就突然想起那天分開時常樂最後的一聲告別。
她笑起來,依舊是眉眼彎彎,但是再沒有曾經的天真無邪,她眼睛裡沉甸甸的憂鬱,閃著晶瑩的淚花。
“顧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都沒長大。一直停在十七歲該有多好,可是我們長大了。”她眼睛像是透過顧正在看曾經的時光,她說。“顧正,如果你遇到那個她,不要再讓心愛的姑娘失望,走了!”
她剪斷了頭髮,身材有些變形,眼角的皺紋裡有明顯的褐斑。
顧正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蘇綸的要求。
“蘇綸!”他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說什麼,眯起眼睛。“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