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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成長

殿試已完, 傳臚已過, 八爺中在第七名。傳臚當日就去王家下了聘,婚期定在六月初十。日子雖然有些趕,但這喜上加喜, 還是人人爭先。

四房那邊的新宅子已經收拾妥當,一應動用物件都是新的, 無需額外預備,鸞娥那裡的嫁妝也是早就預備好的, 剩下的就是酒席定戲請客等事。

四太太病在那裡, 九奶奶要照顧她,八爺娶親的一應事情就全由楚夫人這邊安排。楚夫人又是個圖省事的,自然就全交給兩位兒媳。八爺成親之外, 二房四房也要移宅, 他們空下來的那些院子要重新安排人去打掃收拾。

既除了服,楚夫人也要搬進月太君昔日住的院子, 婉潞就遷到楚夫人現在的上房。總算楚夫人體貼兒媳, 說現在家裡事情太多,況且夏日又有些悶熱,一動不如一靜,等秋涼了再搬就是,橫豎不過就是府裡搬來搬去, 又不似二房四房那是要移出宅子。

既有了楚夫人這句話,婉潞和秦氏也就先忙著八爺娶親,葉氏那邊的宅子已經預備完全, 挑了四月二十九的日子搬過去,雖在百忙之中,楚夫人還是帶著兒媳們過去送一送,葉氏孃家也送了一臺戲暖房。

喝幾杯酒,聽幾齣戲,楚夫人也就告辭,葉氏帶了兒媳們送出去。上車時候,楚夫人鼻中突然一酸,掉出幾滴淚來:“二嬸嬸,你這一搬出去,我就少了牌搭子了。”這一說讓葉氏也覺得鼻中酸澀,水氏已笑了:“大伯母和婆婆說什麼呢?雖搬出來,離了那府裡不過就是一條街,做小轎的話也就一會兒功夫,難道婆婆還怕媳婦不伺候您過去不成?”

水氏這半嗔半嬌的話讓葉氏開懷一笑,又和楚夫人把臂說了兩句,這才送楚夫人上車而去,車都快要轉過拐角,還能看到葉氏站在門前。秦氏坐正身子笑著道:“婆婆和二嬸,真是一對好妯娌,如姐似妹。”楚夫人飲了幾杯酒,雖短短一段路也閉了眼在那裡打盹,聽到秦氏這話才睜開眼,拉過婉潞和秦氏的手來:“你們倆也是好一對,要是你們大嫂還活著,也是……”

提起潘氏,楚夫人似乎有些不忍,過了些時才嘆了口氣。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總想著她的不好,等人沒了,就又念起她的好來,想起潘氏嫁進趙家這二十來年,除病了的那幾年外,旁的時候也是孝順自己,對妯娌們克盡嫂職。

算起來,潘氏沒了也快一年了,婉潞忙道:“理哥兒媳婦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等辦大嫂週年的時候,讓那小孩子到大嫂靈前磕幾個頭,大嫂在泉下也歡喜歡喜。”楚夫人露出一抹笑,車已經停了下來,婉潞妯娌伺候楚夫人下車。

剛簇擁楚夫人進門,前頭就來了一個丫鬟,給楚夫人她們行禮後才笑道:“六奶奶您可回來了,家裡可還有許多事等著您呢。”楚夫人推一把婉潞:“也是我貪玩,忘了這裡還有一堆事等著你呢,快些去忙吧。”婉潞遲疑一下,秦氏笑了:“六嬸嬸,難道有我伺候婆婆你還不放心嗎?”

婉潞這才行禮離去,遠遠的還能聽到秦氏和楚夫人說話的聲音,妯娌之間又沒什麼天大的怨氣,和和氣氣過日子多好?到廳前理一回事,把那些該收的禮,該還的禮都點清楚,天也早就黑了,婉潞起身回去。

一路上只有婉潞這一行人,腳步聲在寂靜的四周聽的特別清楚,婉潞扶著春燕的手,看著前面打燈籠的兩個小丫鬟,不由輕聲道:“一晃就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做的是小兒子媳婦,那種誠惶誠恐的勁兒呢。”

除了春燕,婉潞身邊的都是新人,即便如雙妙到她身邊也不過兩年,這樣的話自然不敢接。春燕笑了:“姑娘您常說,時光是最無情的了。”風吹的兩邊的樹木發出沙沙聲,聽到春燕脫口而出自己沒出閣時候的稱呼,婉潞再沒有說話,時光就是如此,漸漸讓人老去,讓孩子長大。

福姐兒的笑聲已經響起:“娘,娘,您快過來瞧,我繡的荷包好不好看?”接著福姐兒就直衝婉潞跑過來,並不理會後面奶孃讓自己跑慢些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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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彎腰牽住女兒的手,福姐兒並不讓婉潞牽自己的手,而是把手舉的高高的,要讓婉潞瞧,婉潞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是個紅綢面的荷包,燈籠不甚明亮,瞧不出繡的是什麼?

福姐兒一直瞧著婉潞的神色,得不到讚揚的她眉皺了起來,母女倆已走進院裡,瑾姐兒迎上前:“娘,妹妹說她繡的是梅花,可看了半日什麼都沒看出來。”婉潞剛要說話,就聽見智哥兒的聲音:“兒子見過娘。”婉潞抬頭見果然是智哥兒站在那裡,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你怎麼回來了,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等了多久了?”

福姐兒見婉潞的注意力被智哥兒奪取,急的不行,跺著腳喊:“娘,先看我的荷包再和哥哥說話。”智哥兒上前摸一摸妹妹的臉:“好妹妹,哥哥今兒回來有話和娘說,你先和大妹妹下去好不好?”福姐兒的嘴撅了起來,一臉不依。

瑾姐兒用手指頭戳妹妹額頭一下:“你啊,剛才娘沒回來前還在那哥哥長哥哥短的要哥哥給你好吃的,好玩的,現在又來爭這些,快跟姐姐下去,哥哥要和娘說話呢。”一直沒說話的德哥兒也開口:“小福姐兒,快和姐姐下去吧,再說你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

福姐兒一團高興被哥哥姐姐們說的全不在了,手雖被瑾姐兒牽著,那腳步可不願往外走。婉潞的心雖在長子身上,捏一捏手裡的荷包,對福姐兒說:“乖乖福姐兒,你做的荷包很好,比你姐姐做的頭一次要好多了,日後啊,你就和你姐姐一起給你爹還有哥哥們做鞋襪好不好?”

聽了婉潞的這話,福姐兒這才猛地點頭,和瑾姐兒下去歇息,德哥兒也笑著說:“娘,兒子也下去睡去。”智哥兒拍弟弟一巴掌:“快去,明兒早起我好問你書。”德哥兒正張嘴打哈欠,聽到這話瞌睡都嚇醒了:“哥,我才剛開蒙不久。”

婉潞笑著給德哥兒理一下頭髮:“你哥哥八歲的時候,都會作詩了,哪像你快八歲了才開蒙,也是你爹慣的。”德哥兒呵呵一笑:“娘,我學不成書,就像三叔一樣去邊關打戰。”

趙三爺的封賞已經下來,以左將軍成為邊關副帥,秦氏得封三品淑人,楚夫人封二品太夫人。楚夫人的誥命不過是錦上添花,但秦氏的誥命就不一樣。秦氏進宮謝恩那日也是喜氣洋洋,婉潞聽到德哥兒這話,心裡頓了頓才對兒子道:“就算要去邊關打戰,也要從小知書,天下哪有不識字的將軍?”

德哥兒被娘說中心事,嘻嘻一笑就走了。婉潞吩咐奶孃服侍好德哥兒,這才對智哥兒道:“你有什麼話要說?”智哥兒的臉憋的通紅,過了會兒才開口:“兒子,兒子是為了兒子的婚事。”哐啷一聲,婉潞手裡的金簪掉了下來,看著智哥兒一臉的驚詫:“你才十一,況且婚姻大事總有父母做主,你怎麼就問起這個?”

智哥兒一張臉更紅了些:“娘,是這樣的,前幾日皇后娘娘為四皇子挑王妃,還把兒子也叫去,說有幾戶人家的姑娘也配的上兒子。”婉潞的眼垂了下來,半日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智哥兒的睫毛撲扇撲扇的,小心翼翼問道:“娘,兒子就說這事是大事,要回來和娘商量商量。”

婉潞把兒子拉的坐緊一些,自己的長子啊,要揹負的不僅是他自己的命運,還有整個家族的興衰。婉潞用手摸著兒子的臉,智哥兒的臉已經漸漸褪去稚氣,少年的臉龐開始顯露,一雙濃眉之下是肖似趙思賢的雙眼。

婉潞的手從兒子的下巴上滑下來,智哥兒的下巴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圓滾滾全是肉了。婉潞握住兒子的手:“智哥兒,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婚姻大事,總也要你自己有合心的,皇后娘娘挑的定是上好的,可那是你要過一輩子的人,娘不願意你們夫妻間有什麼爭執,到時弄的嫡庶相爭,後院裡烏煙瘴氣。”

婉潞說一句,智哥兒就應一聲,等到婉潞說完智哥兒已經站起:“娘的教訓兒子記下了。”智哥兒越乖巧,婉潞就越覺得心裡像被針扎了一下,把兒子拉了過來:“我的兒啊,娘這輩子就望著你們弟兄姐妹四個平平安安長大,只是生在這樣門第裡面,娘才發現娘原來想的太簡單了。”

智哥兒一動不動低著頭,任由婉潞在他頭上摩挲,進宮這幾年,智哥兒已經學到很多,即便是在自己的娘面前,也要剋制住情感,好讓娘安心。可智哥兒怎麼知道,自己這樣做只會讓婉潞更傷心?

“哎,你們娘倆怎麼回事?誰欺負你們了?”趙思賢走了進來,邊走邊脫著外袍,他身上還有一股濃濃的酒味,智哥兒站起給父親行禮,婉潞給丈夫端了一碗茶,接過他脫下的外袍又給他換著靴:“今兒雖是去賀二叔家遷宅,你也不能這樣灌?”

趙思賢喝了一碗濃茶,覺得心裡好受一些,剛要講話就看見兒子站在那裡,搖了搖頭道:“他們在席上說了些事,我心裡不痛快。”智哥兒行禮告辭,出門時候聽到父親嘆了一聲:“聽了些八妹妹的事,我心裡不痛快。”

後面智哥兒想要再聽,已經聽不到了,智哥兒的眉皺了皺,手握成拳,戚王怎麼對待思聰,這些伴讀們私下也是知道的。有些人還故意在智哥兒面前說這事當做取笑,怎麼也不能讓自己兩個妹妹像八姑母一樣,嫁個姬妾成群的人還要被譏笑沒有手段,彈壓不住那些侍妾。

婉潞用簪子剔一剔蠟燭,眉皺了起來:“原來那柳氏竟這樣,戚王怎能如此?雖說不是結髮夫妻,八妹妹也給他生了嫡子,哪能因八叔叔另訂親事,他就這樣?”趙思賢也嘆氣:“這事還不好出頭,若那柳氏是妾,戚王這樣還能去論一論,那能寵妾滅妻如此,可是那柳氏現在是王府客人,就算人人都知道她和戚王有首尾,又沒過了明路,怎麼去論?”

這樣上門還要被王府嘲笑,哪有孃家容不下婆家客人的?再說這種事情,柳氏咬死自己只是戚王表妹,並沒和戚王有什麼,只怕侯府還要反背一個誣陷罪名呢。

看著丈夫那一臉無助,想起那日思聰回來時候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婉潞嘆了兩聲,該怪誰呢?怪思聰沒有手段嗎?可她嫁過去時才十五,又被戚王郡主那樣拿捏,四太太又不是個爭氣的。千錯萬錯,當初就不該結這門親,才讓自家嬌貴女兒去受這樣的苦。

當初結親又是老侯爺一手促成的,他人已逝,再說別的也全是廢話。趙思賢也知道這點,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我們的女兒絕不讓她們落到這樣境地。”婉潞嗯了一聲,接著就笑了:“方才智哥兒還說呢,說娘娘有意要給他做媒,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說回來問問我們。”

一轉眼連智哥兒都要議親了,趙思賢雙手成拳敲打著雙腿:“老了,轉眼就要做公公了。”婉潞抿唇一笑,趙思賢似有所動,把妻子擁進懷裡。

智哥兒第二日就回宮去了,婉潞已經叮囑過他,就說皇恩雖浩蕩,這大事也要問問爹孃。這樣的話說出去,就算皇后想為智哥兒結親,也要先問問自家意思。

這話傳進去之後,皇后那邊並沒有別的話說,婉潞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全力籌備鸞娥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