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有人陪著聊聊天打打牌, 吃吃喝喝睡睡的, 方鈺敏果斷地朝豬一般的生活奔著去了.隔個幾天林秋來又會帶著孩子們回來住一晚，家裡又是熱鬧又是和樂.方鈺敏小日子過得舒心滿足，只覺得時光飛逝.
眼瞧著最炎熱的八月就要到來了, 一片片金黃色的稻田隨風搖曳，排列整整齊齊的玉米也已經抽穗或都已經結包了, 掰開一看，青色的玉米棒泛著它特有的清香.
林秋來家的秋收一向比村裡的早, 況且今年旱地種的多是黃豆和花生, 收成期比玉米早了.林秋來早早已經作好了安排.
天氣一熱方鈺敏除了早上和傍晚出門散散步，其它時間都只呆在家裡哪都不去了.她的肚子是也越來越大了，散步時也得撐著腰才行.
產房已經準備好了, 全由李氏和春花嬸布d.本來在農村裡, 臥房就是產房.但李氏說夫人的房間通風效果太好了，不宜作產房, 不然一個不小心, 讓產婦和小嬰兒吹了風，可能會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產房佈置好後方鈺敏一直都不敢進去，只站在門外張望了一下.房間裡光線很暗，如果把窗關了拉上窗簾，那可就真的很悶了.房間裡放了一張單人床, 床前還放了一張小板凳子.房門前又掛了厚厚的門簾，門簾和木床之間又拉了布簾.簡直是重重疊疊，不讓外面一點光一點風都進去了.
“李媽, 那床前的小板凳方便我爬上床的麼？”
“不是，那是迎接初生孩兒的.等夫人要生的時候，我們會在凳子上鋪上麥秸，然後讓嬰兒落在那上面，謂之落草、落地。”李氏解釋道.
“不是吧？怎麼可以這樣做？”方鈺敏驚呼道，她對這種做法很不能理解，“初生嬰兒皮膚很嬌嫩啊，怎麼可以生在麥桔上呢？不是應該在床上鋪上棉花棉布的麼？”
春花嬸在旁邊插嘴了：“喲，我家三個孩兒都是我在田裡幹活時生下來的.那可真的是落地孩兒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方鈺敏聽了眼角直跳，她曾經聽過她媽媽說過以前農村的婦女很多都是幹農活的時候生孩子的，但眼前就有一個，還三個孩兒都是這樣出生！
但人家的孩子這樣出生不代表著自己的孩子也要這樣啊.在現代小貓小狗生崽子都用棉被接了，怎能自己生孩子就用麥桔？家裡又不是沒錢.
李氏笑著安慰方鈺敏：“夫人，這是習俗.我們也不會真的讓嬰兒直接在麥秸上降生的，這只是一種形式.”
“噢，那還好.”方鈺敏聽了不由松了一口氣，但一看產房裡空蕩蕩的什麼保障都沒有，方鈺敏又緊張起來了.
在古代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聽天由命啊.生產時大出血，產道撕裂是常事.如果胎位不正，隨時難產，一屍兩命.加上這裡衛生條件差，受感染機會很大，沒有酒精消毒，沒有血漿輸送補血，也沒有急症室開刀剖腹生產……這，這，方鈺敏都想哭了.
“夫人不用太過擔心.”李氏見方鈺敏臉色發白不由安慰道：“穩婆都說夫人的胎位正確，只要到時按穩婆囑咐用力，就會平安順利了.”
“嗯.”方鈺敏抓緊了李氏的手說：“還有一事.我的力氣一向不大，盤骨也小，這生孩子也是個力氣活.要不，咱想想怎麼借力使力用力努力地把孩子生出來？”
李氏張大了嘴巴看著方鈺敏，夫人這話說的.生孩子不是像嗯嗯一樣用力把孩子嗯出來的麼？還怎麼借力使力？她不懂哇！
李氏扭頭看向春花嬸，春花嬸也一臉茫然直朝她搖頭.
於是李氏問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方鈺敏也苦惱，她也沒生過孩子哇，這還是頭一回.不過她看過電視劇，劇裡不是說生孩子要在橫樑上掛條布巾，然後產婦嘴裡咬著毛巾，雙手使勁地扯著布巾，在接生婆的加油下把孩子往外吐嗎？還有還有，像產檢一樣雙腳放在架子上.要生了，腳上就使勁地把架子都蹬直了，那不是借力使力了嗎？
想到這裡，方鈺敏拉著李氏的手說：“李媽，春花嬸，你們過來書房，我說給你聽.”
三人到了書房，方鈺敏一邊畫圖一邊給她們講自己的看法.
李氏沉吟片刻說：“樑上掛著布巾不吉利，但那蹬腳的架子倒是使得.”
春花嬸也點頭，安慰方鈺敏說：“小蓮你別擔心，上次你生小明的時候是順產.這次是第二胎，會比第一胎更順利的.”
“借你吉言.”方鈺敏嘆了一口氣，她擔心也沒用，硬體上不去，只能生死由天了.
林家村的兩個接生婆都收了林秋來的大紅包，隔天就會去林家替方鈺敏觀察一下胎位是否正確，不時幫方鈺敏揉肚子.在這裡沒有婦產科醫生，穩婆雖然不識字，但接生也是代代口述相傳下來的，經驗十分豐富.
張翠花對方鈺敏懷個孕就弄得這麼大陣仗心裡很不以為然.她早就勸過林秋來要挑一個屁股大的，胸前偉大的女人當老婆了，那樣的女人好生養，生孩子不用費什麼勁就‘稀幌戮統隼戳耍睦鏘穹叫x庋掛ㄇ胛繞湃サ髡ノ唬烤湍茄模19右膊灰歡湍芩忱呂茨兀心歉鑾共蝗鞝嫫鵠矗朔蚜耍
無論大家心裡有什麼盤算，但他們都很期待著新生兒的到來.
到了九月中旬，林秋來熬不住了，他往店門上貼了一張‘東主有喜’的告示就關了店帶著孩子們回林家村了.他想陪著小敏.
小明和小陽本來也要上學的，他們卻都請了假跟著爹爹回林家村，沒有什麼比弟弟或妹妹出生更重要的了，而且他們相信自己能趕上學習進度.
老爺和公子們都回家了，其它的孩子們自然跟著回來了.家裡又熱鬧起來了.方鈺敏雖然覺得小明和小陽應該去上學，但也感動於他們的孝心，也就不再提了.只是讓他們兩人訂好了學習進度表，每天完成任務.
秋收一過，山裡的山稔果陸陸續續地由紅變紫了.方鈺敏想著那熟透了的山稔味道，就鼓動孩子們上山去採摘了.還有那漫山遍野的小黃菊，粉紅毛茸茸的野桃，肥嫩的野山雞，野兔子等等，一下子就吸引了閒置在家的那幾個半大孩子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家裡九個孩子全部出動，在小平和阿青的帶領下，夥同小華和桃花，浩浩蕩蕩地揹著竹簍出發了.
林秋來扶著方鈺敏送孩子們出門，之後方鈺敏回房間補眠，林秋來和二哥林夏來去了醬園.
廚房裡又傳來一陣陣姜醋味，這是方鈺敏交代李氏做的.在方鈺敏家鄉但凡生孩子都會煮姜醋，生產完的婦女坐月子吃的.用老薑，甜醋，豬腳，雞蛋煮成的姜醋可去除身上殘留的於血，補血活血，月子坐得好，可以把產婦以前的小毛病都能治好，甚至有回春作用呢.
姜醋是給到家裡來探望產婦和嬰兒的客人吃的.方鈺敏回了林家村待產，估計孩子出生後會有很多人過來看，她略略估算了一下，就讓李氏做了五大罐.一人吃一碗，差不多了.
方鈺敏睡得並不安穩，肚子太大了，腰骨很累，無論側向哪一邊都難受.她擁著被子坐了起來，環視著房間，想不到她穿到這裡都已經快三年了.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彷彿如昨天發生的一樣，無比清晰.現在，她和秋來孕育的小生命很快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
聽說分娩的痛楚最高能達到十級；聽說這個痛楚等同於二十根肋骨同時骨折……那得多痛啊！方鈺敏不由一陣心驚膽跳，好可怕！
這裡沒有無痛分娩，沒有剖腹生產，只能自己生……隨時大出血，隨時一屍兩命……
“小敏？”林秋來一走進屋子裡就見到方鈺敏微仰著臉看著窗外，神情虛渺，似乎隨時會飄然而去，心裡不由一緊，忙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怎麼啦？”方鈺敏回過神來，看著林秋來笑了.
林秋來又握緊了一下掌中暖和的小手：“剛才在想什麼呢？”
“也沒什麼.生孩子那麼痛，我在想著我到時候一邊生一邊哭？”
“沒事，想哭就哭.”林秋來說：“只要你們母子平安就行.”
“母子？”方鈺敏睨著林秋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生兒子？”
林秋來嘿嘿一笑：“直覺.”
方鈺敏撇撇嘴，問：“要是生下來的是女兒呢？”
林秋來一聽脫口而出：“那就太好了！”
方鈺敏撫額，林秋來趁機連同被子抱著方鈺敏，大手輕輕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孩子真乖，都沒怎麼折騰娘呢.要是個女孩兒就太好了.喲，哎喲～～”
林秋來興奮地說：“他踢了我一下，喲，是兩下！”他一邊說一邊把臉貼在方鈺敏的肚皮上，笑看著自家娘子，臉上是溫柔而幸福的笑容.
方鈺敏伸手摸了摸林秋來的頭髮，微笑回望.肚裡的孩子平時是不怎麼鬧騰，但一鬧騰就動得厲害了.
兩人又說了些體已話，林秋來就起來扶起方鈺敏：“差不多要吃午飯了，我們先走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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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明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吧，這時候山上好玩著呢，你不也去過？”
“那倒是.”方鈺敏不無遺憾地摸了摸肚子，“要不是懷了寶寶，我也上去玩了.”
“明年吧，明年我們一起去.”
“要是又懷上呢？”方鈺敏隨口說了這麼一句，把林秋來噎住了.他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九不搭八的：“那我晚上多多努力，爭取明年讓娘子懷上.”
坐在走廊做針線的李氏和春花嬸聽了林秋來這句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方鈺敏臉一紅，不由一拳砸到林秋來胸膛上：“亂說什麼呀？”
林秋來只是咧著嘴笑，方鈺敏窘得粉臉通紅，一拳接著一拳砸向林秋來.
不知是用勁過度還是怎麼的，突然感到一股暖暖的東西順著大腿往下流，方鈺敏拉起松的長褲，血！淺色的長褲上都是血，不由嚇得尖叫：“李媽，李媽.”
林秋來也看到了，他神色很慌亂，忙彎腰抱起方鈺敏，也看向慌張地站起來的李媽和春花嬸：“怎麼辦？”
李氏忙催道：“快，快抱進產房.”
春花嬸說：“大家別慌別自亂陣角.我去叫穩婆，李媽你陪著小蓮，簡媽，你快去燒水！”
“是！”
大家各就各位，林秋來把方鈺敏抱進產房後就被李氏趕了出來.男人是不能呆在產房裡的，即使方鈺敏使勁地扯著也不能！
林秋來在院子裡亂轉，突然想起了他娘，忙往林春來家跑.他娘也生了四個孩子了，怎麼說是有經驗的.這時候是得通知她了，還有二嫂，二嫂也是！
很快穩婆就到了，她們立刻就進了產房看方鈺敏.這時張翠花，何氏也趕到了.
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穩婆抬起方鈺敏的腿看了看，就說：“架上橫木吧，羊水破了.孩子要出來了.”
方鈺敏聽了心不由一顫，隨後肚子一陣陣的痛襲向她.什麼都沒法說了，一張嘴就是呻吟.
助產士就是李氏和春花嬸，她們很快把橫木安裝到床上，架子也放好了，抬起方鈺敏無力的腿放在上面.
之後熱水，用熱水消毒過的剪刀，大量的布巾，小棉被，麥桔等等都一一放置到產房裡，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孩子光臨.
方鈺敏有想過生孩子有多痛，但想和現實是不同的.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痛是怎樣的，那簡直是痛不欲生啊！而且不是一次痛完，是一陣接著一陣，也許十分鐘，也許八分鍾……隨著時間的流逝，陣痛的頻率越來越來，痛楚級數也越來越高，快要無法忍受的程度了.
方鈺敏放開喉嚨尖叫，咬在嘴裡的布巾掉下，她雙手死死地握住了架上床上的橫木，指尖發白；彎曲的雙腳蹬在架子上，正努力地把堵在產道中的東西吐出來.
林秋來在產房門口焦急地走來走去，把張翠花都轉昏了.她剛想開口叫林秋來別走了，忽然由產房裡又傳來方鈺敏慘烈的尖叫，嚇了她一大跳，把話都忘了.
話說張翠花活到五十多歲了還真沒聽過哪家媳婦生孩子生得像她三兒媳婦這麼慘烈！那個叫聲似乎全村的人都聽見了吧？多可怕啊，噢，又來了又來了，張翠花忍不住想要捂起耳朵了.
“快了快了，見到頭了，秋來媳婦，再加一把勁！”一個穩婆在指導方鈺敏怎麼用力，一個穩婆蹲在下面.
方鈺敏已經精疲力盡，由她進產房到現在，度秒如年啊：“我，我，我沒力了.”
“別氣餒，不然頭卡在產道上很容易h住了.”指導方鈺敏生產的穩婆忽然伸手在方鈺敏身上用力擰了一把，方鈺敏痛呼一聲，又是一個用力.她扭頭憤怒地盯著穩婆，穩婆卻說：“看，你不是沒力，是你沒有盡全力.你這是好命知道不？有些人痛了幾天幾夜都生不下來，你這才多久，孩兒就快出來了，還不快點用力？用力用力！”
方鈺敏聽了不由咬緊了牙關，又開始了悲慘的嚎吼……
娘滴！早知道要這時候生孩子就該早點吃飯好存點力氣啊！現在午飯沒吃，早飯又已經消化掉了，這麼個尷尬時刻孩兒你卻蹦著要來這花花世界！
心有所想嘴巴就叫開了，方鈺敏下一句不再是單純的痛呼，而是：“餓！啊～～好餓！啊啊～～～快死了，噢啊～～～我想吃飯！飯！飯！”
大家都被方鈺敏驚到了！無論是產房內的兩位穩婆和兩個助產士，還是守在產房外的林秋來，張翠花和二嫂何氏，還有正在廚房裡燒水的簡氏.
林秋來很快回過神來，隔著重重的門廉喊：“小敏你想吃什麼？我來做！”
“叉燒飯！”
叉燒？神馬東東？林秋來一噎，猛吼一句：“好，叉燒飯！還有什麼？”
“我要喝可樂！啊～～～”
可樂？又是神馬東東？林秋來再一噎，又吼一句：“好，可樂！還有呢？”
“特馬地滿漢全席老孃都吃得下！生孩子就是個力氣活！啊啊啊～～”
“哇，哇哇～～”在方鈺敏慘烈的吼叫下，小嬰兒稚嫩的哭聲出現了，隨後產房裡傳來了李氏驚喜的呼聲：“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位很俊俏的小公子.”
以此同時，遠在南方離南投縣有一千多公裡的京城裡，方家家主方鈺華手裡捏著一塊溫潤的玉佩，眼神似乎已經穿過了眼前的小橋流水，青s圍牆……
二十年了，已經二十年了.蕙娘和小敏不知是否安好？但連這塊玉佩都典當了，日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今年夏天兒子方林鈞偶然機會下得到了這塊玉佩，竟然是方鈺華當年送給施蕙敏的訂情之物.
自從蕙娘帶著小女兒離開了方家，方鈺華就沒放棄過要找回她們母女倆.只是天大地大，蕙娘是下了決心要躲開他，也躲開她的親生兒子，他又怎麼能找得到她們呢？
一幕幕的往事湧上心頭，方鈺華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派去南投縣調查的人回來了，那裡小縣城裡有一家小有名氣的食店叫樓外樓.那店裡的女主人姓方，名鈺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