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遊樂搬出去, 和袁錚分開住後，從大的立場來看, 絕對是一件好事。
原本擔心的流言蜚語沒再起來，隊裡是風平浪靜四海昇平, 大家都忘記了曾經有過這麼一會事，亦或者，在他們攜手為隊裡斬獲一枚接力賽金牌後，大家終於在心裡接受了這兩個人的能力，作為“自己人”，他們就算不過分交好，也不會再在背後拆臺。
“中國國家游泳隊”是一個整體, 不可分割,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再者。
兩個人在上海有過初體驗之後，對那事兒心裡都有個概念了，尤其是遊樂, 很是心有餘悸, 摟摟抱抱，擼擼親親都可以，就是不想真刀實槍地幹。
而袁錚在兩次求歡被拒，並且瞭解到真正情況後，浮起的心思也就落了下來，不得不對遊樂妥協。畢竟他不可能強迫遊樂，再加上最近隊裡備戰廣州亞運會處於集訓期, 天天都是水下訓練，再強的體力都跟不上消耗，倆人白天訓練，晚上加訓，回到寢室就得癱在床上，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在這樣的環境下，何止是上床上？擼都覺得費勁兒，兩個人的戀愛談得是前所未有的“純情”。
“亞運會”是國家游泳隊“二線”隊員的希望，他們爭國際大賽的獎牌很困難，可是亞洲的獎牌卻多少有些盼頭，所以這段時間隊裡的氣氛都很緊張，到了晚上，游泳館裡少說都有三十多個人在加訓。
文浩和羅鳴他們幾個晚上也要跟遊樂他們去游泳館，訓練的時候開玩笑，說這次的單項要是拿不到金牌，只就得抱遊樂和袁錚的大腿，混一個接力賽的金牌。
說這話的是紀向明，而且也就他敢這麼沒臉沒皮的耍賴，每當這個時候遊樂都翻白眼兒，擠兌一句：“就怕我這麼粗的大腿都得被你抱摔了！”
紀向明抓著遊樂的手晃，眨巴著明媚憂傷的眼睛：“讓我抱下嘛，抱下嘛，多粗的大象腿啊？你還怕我這小雞子的體重啊？”
“呸！”遊樂瞪眼，左腿一抬，搭在了水線上，翹著屁股去夠自己的腳尖，自戀的往上一滑：“嘖嘖嘖，瞧這腿，冰肌玉膚，吹彈可破，細膩光澤，骨肉均勻，修長筆直……”
袁錚眼尾抽搐了一下，再聽不得，乾脆往水下一潛，遊了出去。
文浩忍著雞皮疙瘩，豎著拇指虛偽地說：“好腿。”
紀向明和白文斌一同撲上，一個去抓遊樂的腳底板，一個去撓他腋下的癢癢肉，笑罵道：“好腿個屁！金華火腿還是雙匯火腿？”
遊樂哈哈哈地笑，在水裡一陣亂撲騰，終於脫離魔掌，從水底下逃出昇天。
當然，組隊刷金牌這件事不是遊樂點個頭就可以定下，事關國家游泳隊的榮譽，所以這個隊該怎麼組，教練組還開會認認真真地討論了一下。
有教練說：這期難得出現了兩個優秀的男隊隊員，如果合理的組成兩個隊的話，說不定可以同時得到金牌和銀牌。
有教練馬上反對：這樣的安排風險性太大，萬一兩個隊的表現都不夠突出，那麼只能眼睜睜看著金牌從眼前溜走嗎？
接著就有教練說了：那一個隊的風險不是更大？四個人，只要有一個出現交接失誤，哪怕搶跳零點零一秒資格就取消。
遊明傑沉著臉開口：“也就那一次，別老拿來說事！萬一傳到我隊員耳朵裡，這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對他的成績有影響！”
那教練被戳到臉皮，頓時不高興了：“我怎麼不信任了？我說的只是接力賽必然存在的一個風險，是你想多了吧？”
遊明傑抬起下巴瞪圓了眼：“這段時間，我當面背後的聽過多少次了？今天我就當著大家的面說一次，袁錚搶跳的原因我調查過了，責任我也扛過了，承諾我更是拍下了，以後誰要是還沒完沒了地說這件事，我和他沒完！別搞得大老爺們兒的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
“你……”
周明急忙起身調和：“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還有誰有什麼建議？可以和我說，還有，小劉，既然你說安排兩個隊比較合適，那麼你把選手的安排說給我看看。”
“好。”
會議結束，接力賽的人選也沒定下來，遊明傑還吃了一肚子的氣。
葉書文捏著他的筆記本，跟在身邊笑：“氣什麼呢？至於嗎？我瞅著老趙真的是在說常見問題，可是你在撲風做影了啊。”
遊明傑嘆氣：“我也知道，可話題一繞到這兒，我就不得不想，一想，我就想到袁錚最近的狀態了。”
“怎麼？”葉書文挑眉。
“袁錚最近有點練瘋了。”
一說這個，葉書文也嘆了口氣，點頭：“好像是來那個勁兒了，訓練任務佈置下去，自己都會加點，晚上還去加訓，我真有點擔心他把自己逼太緊，練過頭了。”
遊明傑急忙點頭：“是吧？不會是那次搶跳讓他心裡有負擔了吧？我問他又說不是，可不是這個是什麼？所以我真聽不了別人說這事，顯得我這教練當的特不合格。”
葉書文若有所思，半晌，搖了搖頭，認真地看著遊明傑：“是不是因為樂樂啊？”
“……”遊明傑不說話了。
葉書文看著遊明傑的臉色，連連解釋：“看看看，你別忌諱這個話題啊！跟我沒必要吧？你要是連我都忌諱，在樂樂和袁錚眼裡指不定是什麼態度呢？誒，我說你真的得學會用更寬容的態度對待你大侄兒。”
“我都夠……”遊明傑欲言又止，擺了擺手，“應該不是，不過晚點我會和他們談談，你一起？”
“我不去了。”葉書文笑道，“你隊裡的問題多著呢，我看你也分不出那心思，那兩孩子的事兒你就專心處理吧，我解決另外一個。”
說起另外一個，遊明傑的皺紋都要嘆息出來了，老大的一口長氣兒啊！這棘手的問題怎麼盡讓他碰見了呢？
葉書文深以為然地拍了拍遊明傑的後背：“行了，真不是什麼大問題，瞭解、包容、體諒，這就夠了。”
“知道了，謝謝啊。”
葉書文眉梢一揚：“那是，你確實該謝謝我，要不是我來了，你還指不定在哪個死衚衕裡繞呢，繞的隊裡烏煙瘴氣的，說不定把孩子們都得坑了。”
遊明傑訕訕地笑：“那也不至於吧……”
葉書文聳肩：“誰知道呢？”
晚上，遊樂接到了小叔的電話，讓他今天不要加訓，叫上袁錚一起去理療室按摩放鬆。
到了理療室，小叔還沒到，遊樂便讓王阿姨和她的學生幫他們先放鬆著，不親不重的力氣在肩膀和小腿上按壓著，遊樂昏昏欲睡。
那邊，提前把倆人捏過一圈的王阿姨最終選擇的袁錚，一邊揉捏著一邊問，疼不疼？疼了吱聲啊。
袁錚搖頭。
從頭到腳，一輪下來，王阿姨就一直問著這話兒，等姍姍來遲的遊明傑一現身，王阿姨就擦著額頭上的汗，說了句：“小遊啊，你這學生有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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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明傑、遊樂都瞪大眼看了過去。
袁錚也睜開了眼。
王阿姨捏著手腕蹙眉說：“我手勁兒有多大？咱們局裡誰都知道！別看我是個女的，外面那些老中醫，跌打師傅都未必有我下手狠，我今天給袁錚可是用了全勁兒了啊！他愣是一聲不吭，我就不明白了，他忍什麼呢他？”
這診斷太應景兒了，也是遊明傑心裡正擔心的事兒，當即就看向了袁錚。
袁錚撐著身子坐起，捏著自己的手臂想了想，搖頭：“王姨，我也不是不疼，只是覺得還沒到疼得要叫的地步。”
王阿姨一掐腰，瞪眼：“你是說我手勁兒不夠是不是？”
“也……不是……”袁錚沒敢點頭。
遊明傑暗自嘆了口氣：“王姐，先捏著吧，畢竟是臨近亞運了，孩子從上到下都繃得緊，今天咱們就不計較這個了，估計睡兩覺就好了。”
王阿姨怪笑了一聲，挽起袖子又把袁錚按了回去，捏著他背肌的時候說了句：“睡覺要能治病，可就真長命百歲咯。”
遊明傑摸了摸脖子，笑了。
三個人在理療室停留了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不過晚上八點，遊明傑把兩人攆上車，直接就開出了公寓大門。
遊樂問：“去哪兒啊？”
遊明傑說：“到了就知道了。”
遊樂撇嘴：“搞那麼神秘？你不是有事要說嗎？”
遊明傑說：“到了說。”
“……”
最後，遊明傑把車停在了一家洗浴中心的門口，身材窈窕的姑娘笑容滿面的把他們迎了進去。
再一轉眼兒，三個人在一個大包裡脫了衣服，赤身裸~體地泡在了散發著薰衣草香味的圓形水池裡，溫熱而清澈的水波盪漾，三個老爺們兒成鼎立之勢，大眼瞪小眼。
好一會，遊明傑把系在腰上的毛巾扯了下來，搓了搓脖子上的汙漬，笑道：“這算是坦誠相見了不？”
遊樂翻了個白眼。
袁錚卻洞悉般的看著遊明傑，說：“教練，你不用擔心，我沒事，沒有心理負擔，更沒有壓力，只是突然熱情又起來了而已。”
“嗯？”遊明傑挑眉看他。
袁錚說完，卻斂目注視著水面，沉默了好一會，直到遊樂往他這邊斜，他才抬頭看著遊樂說：“原先，教練你說我一個游泳的天才，我有出色的能力，只要進了國家隊，我一定可以成為世界名將，可是，遇見遊樂，我才發現，我並不是真正的天才。”
遊樂臉上的笑容僵了，熱度從眼底一點點的退去，目光呆滯，木然。
袁錚深深地看遊明傑一眼，抬手，摸上了遊樂的臉，摟著他，安撫：“別緊張，我還沒說完。”
遊明傑蹙眉看著袁錚在自家侄兒的臉頰上刮過的指腹，隱蔽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卻到底什麼都沒說。
遊樂蹙眉問：“我真給你那麼大的壓力？”
“或者是動力。”袁錚勾著嘴角笑了，再也轉頭，正視遊明傑，“教練，我承認，我有段時間很迷茫，在美國的時候，想必你也知道，樂樂進步的太快了，變化也太大了，尤其……他還是我喜歡的人，那種困惑和壓力幾乎要把我壓垮……”
“我明白自己在承受著什麼？也在試圖開解自己，甚至覺得的於公於私我都該走在遊樂的前面，這才是我該給大家交代的袁錚。”
“可是那樣真的有意義嗎？我一直在想，給別人看，我遊的多棒，我拿到金牌了，我比遊樂還要出色，這些有意義嗎？”
“或許也有意義吧，只是隨之而來的壓力比意義會讓我更辛苦……”
“所以，我不想那樣游泳。”
“教練，我喜歡游泳，我是因為喜歡它，所以我才遊。”
“我告訴自己，更乾脆一點，更單純一點，用我的熱情去遊，這才是屬於我的游泳。”
袁錚說完，笑了一下，清亮的眼眸倒映著動盪的池水，星光閃動。
遊樂和遊明傑啞然。
半晌。
遊樂眨巴著眼，嘆了一口氣，說：“和你比，我還真是一俗人。”
遊明傑也嘆：“我也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