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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十三章

再見通衢大道,車水馬龍,岑羽不是坐在馬車上與之保持距離,而是兩腳踏地,與這熱鬧景象融為一體。

岑羽來此之前也不曾做過什麼功課,只是這麼些閒散的日子讓他逛遍了城郊小市,某天看到有家酒鋪老闆釀酒的場面,他一時好奇就上前與人攀談。

誰成想這攀談攀談著,岑羽瞭解到這個時代的酒裡有黃酒、醴酒、藥酒、水果酒,連葡萄酒都有,當然此時的葡萄酒也屬於水果酒的一種,卻沒有燒酒。

也就是傳聞當中喝了令人火燒胃的白酒。

岑羽當時一聽,心裡就有個想法油然而生。

而現下他就是要挑個大酒樓去看看,探一探究竟。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岑羽站到一處酒家門前。

酒家外頭酒旗招展,烏底的匾額上用金漆上書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一醉三年”。

岑羽現如今已能識得一些字了。一是閒來無事時常翻翻書,再文盲也能學會兩三個字。二來不知是不是最近身體漸好,岑羽發覺自己的記性似乎也越變越好。三來,他雖然覺得這裡的文字繁瑣,奇異的是又總覺得莫名有股熟悉感。

不知是不是原身留下的記憶?郭太醫說,他頭上的淤血消了,記憶會慢慢恢復的。

恢復?

恢復不恢復岑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跟原來那人,到底不是同一個。

沒再多想,岑羽抬腳踏進這個名為“一醉三年”的酒樓。

一醉三年一醉三年,從這名兒裡就能聽出這酒家的老闆有多自信。他家的酒喝了就真能讓人一醉三年?難不成此朝此代也有讓七賢劉伶醉酒三年的杜康?

這倒要好好瞧上一瞧。

岑羽一邁進酒樓裡,身後跟著時溫阿茗二人,不用兩人伺候,就有人上前來熱情招呼,“客官裡邊兒請。”

岑羽沖人有禮地點個頭。

那招呼的夥計一見著岑羽,看他衣著不俗,氣度也非尋常。再看他身後跟著兩人隨侍,自然不敢怠慢,“客官瞧著眼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咱們一醉三年吧?”

岑羽打量一圈這酒樓裡的環境,古樸典雅,人聲不少,不過倒沒看到人影,再細一看瞧,桌與桌間原來都用屏風給隔起來了。

岑羽聞言點頭,“我不怎麼出門。”

不知為什麼他只是如實說了一句,那店夥計一雙滴溜溜的眼飛快地在岑羽的肚子上頭掃了一眼,接著又笑呵呵道,“那便是了,不然公子怎麼會不知道咱們一醉三年呢?”

岑羽眼瞅著店夥計兩眼落在自己肚子上,下意識抬手一摸肚皮,入手一片圓潤微凸,一時尷尬地不行。

不過男人懷孕在此朝此代半點也不鮮見,因而那店夥計只是好奇地瞄了一眼,卻也無甚過激反應。

岑羽見他這麼自然和自己搭話,心下又莫名跟著松了口氣。

“你們這兒有什麼好酒?”跟著那店夥計來到二樓雅間,岑羽坐下來就問。

“好酒?”那店夥計笑著道,“咱們一醉三年只有好酒,沒有差酒,客官想喝什麼,只管點就是了。”

小小夥計,口氣倒是不小。

岑羽眉頭微挑,看來這家酒樓大概真是有點兒譜的,否則又豈敢隨便一樣,任君挑選?

岑羽看了看店夥計遞過來的酒譜,果然,這上面沒有燒酒或者白酒這個選項。

拿到這麼個“選單”,他心中一塊飄著的石頭也跟著落了地。

沒有怎麼辦?沒有才好辦。

岑羽看了看酒譜,目光卻不是落在酒精濃度稍低的果子酒與醴酒那兩列,而是落在酒精濃度高一些的黃酒上。

古時的黃酒,由於釀造工藝的限制,乙醇含量最低的大概是醴酒那種4%的濃度,高的能夠達到20%,至於再高一些的,30%也就頂天了,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濁酒一杯家萬里,一杯濁酒喜相逢。這“濁酒”指的就是黃酒,酒精濃度也不算很高。酒水酒水,在古時,有的酒喝起來淡得還確實跟水一樣。

只因為此時還沒有產生白酒,也就是說世人還未發明出蒸餾酒的釀造工藝。

為後世人所樂飲的白酒還未曾出現,這對一個知道那麼一丁點蒸餾酒工藝的理科生來說,不若一個石子投湖,蕩起了那麼點希望。雖然這希望,就目前來看,前途還渺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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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看,這梅果酒如何?”

見岑羽左看右看一臉難以抉擇,經驗豐富的店夥計自然推薦一款最適合的酒給客人。

此朝此代的人認為,懷孕的人是可以喝一點酒的,不僅可以喝,喝了還有益身心健康。舒筋活血,祛寒暖身,尤以溫飲為佳。

而這梅果酒本身不醉人,不僅好喝,溫飲之後功效更甚,他推得倒是合宜。

可岑羽卻說,“不用梅果酒。”

只見他一雙眼睛望過去,目露精光,道,“給我來一壺最烈的酒。”

哦……店夥計點點頭,半晌又反應過來:什麼?!最烈的酒?!

岑羽一眼從他臉上看到那種“您有沒有搞錯”的驚詫神情。

岑羽身旁侍立的時溫、阿茗二人皆不由齊齊愣住,也是二臉懵逼。

王妃懷著孕,出來溜達便罷,還要喝最烈的酒?!

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吶。

時溫一聽,心下開始犯突:咋回事?整么蛾子咋的?

“這……”

不知為何,那店夥計忽覺一旁刷刷射來兩道咄咄逼人的視線,滿眼暗示:不可,拉住他。

盯得他是頭皮發麻。

店夥計瞧了瞧二位隨從,又瞧了瞧岑羽,眼睛滴溜溜在三者身上轉了兩圈,雖則烈酒最貴,多賣一些,月錢也能跟著水漲船高。但他到底不是奸商,還有良心,權衡了下利弊,還是頗有公德心加責任心道,“客官,您現下喝最烈的酒,小的看或許不太合適。”

他設身處地地替人考慮,“烈酒傷身。”又真心實意地瞅了瞅岑羽,“也傷孩子吶。”

讓個孕夫喝烈酒,這不等於犯罪嗎?

一聽到傷孩子仨字,岑羽眼角猛地一抽。

接著像是心電感應一般,岑羽驀地回頭。

時溫上一刻還衝店夥計猛使眼色,下一刻秒變低眉順眼,模樣乖得慘絕人寰。

岑羽暗嘆口氣,他暗戳戳地想:果然,這兩個就不能帶來。

如何攻略這兩個?

岑羽腦子轉了轉,轉回頭衝二人道,“郭……郭大夫曾與我道,我身體不好,喝點酒補補也無妨。”

郭大夫?時溫想了想,郭太醫?但郭太醫何曾說過這句話?

時溫聽了,將信將疑。郭太醫看診時,他可都是全程陪護,郭太醫說過什麼,他豈會不知?

“王……”話剛出口,時溫張了張嘴,又改口道,“公子,那您喝點果子酒或者醴酒也可,烈酒真傷身。”

岑羽心說我都想好了,你們這兒的酒再烈,應該也烈不到哪裡去,況且我也不多喝。於是道,“我且品嚐一二,不多喝。”

“公子……”

時溫還想再勸,哪知道話還沒說下去,卻先見到岑羽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真誠且充滿善意地看著他,如此便罷,還衝他眨了眨眼,“我就喝一點。”附加一句承諾,“真的。”

啊,時溫一時無語凝噎。

他最受不得的就是這個。

岑羽最近跟人混熟了,就有點不那麼老實了。

仗著以前跟自家妹妹在一起,岑小妹一鬧脾氣,他這個當哥哥的不是去勸小朋友不能怎麼怎麼地,而是心平氣和講道理,外加眨眼技能max發射。小家夥不僅不跟他鬧,還聽話懂事兒摟脖子,屢試不爽,百發百中。

時溫果敗。

阿茗就比較沒立場了,主子做的決定他哪真能不讓啊?

不過有個要求:溫飲。

這也是時溫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想喝可以,得熱過。

時人雖然不知道酒精加熱會揮發這種字面上的科學道理,但以歷史的經驗、生活的經驗總結,他們腦子裡其實有這種想法,只是無法用科學語言表達而已。而且,加熱酒的過程還能把一部分有毒物質給蒸發走。

熱過的酒,酒裡乙醇的含量某種程度上也會跟著蒸發一部分,但乙醇的沸點約為78c。按岑羽的推斷,要想讓黃酒的口感達到最佳,溫酒時的熱度大約40c到50c不等。就算乙醇在加熱的過程中會蒸發掉一部分,對度數的影響應該不算太大……理論上是這樣。

三方協定下,店夥計極有眼力見兒地見三人達成了最終協議。他就在旁默默看著,也不言語。直到現在,方又道,“客官,既然您要烈酒,咱酒樓最濃香最烈的酒要數這個‘九醞春酒’了。”

岑羽反問:“九醞春酒?”

店夥計笑著介紹,“這九醞春酒釀造繁複,釀酒時須得投米九次,一投一喂,投得越多,酒香愈醇,味愈烈,是酒中上品。”他道,“實不相瞞,許多來此飲酒的貴客,衝的便是咱們酒樓的這個‘九醞春’。”

貴客啊……

這是不是在暗示他烈酒的銷路以貴客居多?

岑羽聽了不免心動,於是道,“那就要這個‘九醞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