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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懷春

這一日, 張家依著吉時將鋪蓋細軟盡皆送到新宅那邊,算是闔府正式搬了家, 因悄沒聲的不曾張揚,只城裡頭大房、二房和方家這些知道的近親備了禮物來賀。

姚氏正在後院督著家人分發箱籠, 順帶著安排各屋上夜的差事,聽見回稟,忙忙放下手頭的事體就帶著廷瓏出門去迎客。

廷瓏跟隨母親迎了山下大伯母,大姐姐廷瑛和二房廷瑾嫂子一行,又接了玉清舅媽進屋落座,行過禮就見母親給她使個眼色,會意之下便偷了空告退, 出了門略站了站, 喚了紫薇去廚下吩咐預備家宴,又轉身去了後院接著姚氏方才扔下的那一攤子,繼續看著人分發起來,卻又實在是心不在此處, 開始時還一邊聽著芍藥唱名, 一邊檢視箱籠上的名籤,漸漸的思緒就飄到別處,眼前的東西都化作玉清舅媽方才帶來的那十來口楠木包銅箱,想著玉清舅媽說那是以然送給自己和二哥哥的賀儀,就忍不住歡喜,並不為那裡面裝的是些什麼東西,而是釋然於以然沒有生她的氣, 還肯送東西過來。

這兩天她一直惴惴的,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心裡卻忍不住翻江倒海,一次次的想起當日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少年——緊張的滿頭大汗,眼中帶著懇求,眼神卻又那樣炙熱,帶著一往無前的衝動,而最終因為自己的一句話,那雙眼睛先是呆愣了一下,接著就閃過刺痛,再也不見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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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讓她覺得心裡有愧,在那少年掏心掏肺的表白時,她最先想到的是避嫌和自保,為此不惜傷害他的熱情和真誠,而且如果再來一遍的話,她大概仍舊會毫不猶豫的那樣做,她太愛自己,也太愛在這個時空裡一直守護著她的母親了——她不能讓母親蒙羞,甚至不能讓她憂心,而自己,想到這,廷瓏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她深知自己在婚姻大事上是沒有選擇權的,所以她不能允許情不自禁這種意外發生,求仁得仁固然可喜,可若一旦落空,為情所苦的煎熬卻不是她願意付出的代價,何況她早已知道母親意思,這就讓她更加不敢稍微放縱任何不該有的情思,努力的拉緊手中這根叫做理智韁繩。

可那少年的目光卻是無孔不入,稍微懈怠的時候就會忽然的出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心中一震。是喜歡嗎?她不知道,或許她內心深處實在是有些享受的吧?所以忍不住的一再回味。可是捫心自問,張廷瓏,你值得嗎?那樣直率的熱情,是這顆堅硬的包裹嚴密的心能夠回報的嗎?而且他還那樣年少,幾乎還是高中生呢,身邊除了幾個妹妹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年紀相當的女孩兒,那些活潑的,熱情的,可愛的,妖嬈的女孩子他還沒有見過,所以這實在是有些盲目的感情——想到這,廷瓏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劑靈藥,不僅寬慰了自己心裡因傷害那少年產生的不安,同時又像是一劑強力膠水,把心中那處被那少年的熱情烤裂的地方粘了起來。

她這邊心裡東奔西突亂七八糟的想著,冷不防廷瑗好大的一張臉突然湊了過來,把她嚇了一跳,廷瓏撫著剛粘好的心臟,嗔怪道:“五姐姐,你嚇死我了。”

廷瑗見她嚇得臉都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廷瓏見她孩子性情也不和她打官司,只道:“這亂著呢,五姐姐來做什麼?”

廷瑗就一撅嘴:“我半個月沒見著我娘了,就想跟她說說話,才開口就把我訓了一頓,又打發我出來給你幫手。”

廷瓏聽了便笑道:“五姐姐準是又自說自話了,上回大伯母叫你不許在人家說話的時候插嘴,誰叫你記不住。”

廷瑗委屈道:“我不搶著說,我娘才沒工夫聽我說話呢,就知道怪我。哼!”

廷瓏聽她這樣說倒有些可憐,也不再接話,又見她在這無聊,想著自己站在這也實在沒什麼大用,便仍舊將這邊託付給芍藥。對廷瑗道:“姐姐跟我去趟廚房,然後咱們回屋去把東西擺起來吧,也好叫大伯母看看姐姐的屋子。”廷瑗聽了立時興高采烈起來。

廷瓏便帶著廷瑗先到廚房轉了一圈,見菜色都是頭天晚上定下的那些,沒甚錯處,待客的碗碟也都領了出來,另有特意給大伯、二伯預備的女兒紅,給女客備下的惠泉酒,到處看了一遍放下心來,便也不說什麼,點點頭舉步帶著廷瑗一塊回後罩房去。

廷瑗因母親這一向常在私下裡誇讚廷瓏,每每拿她來比,此時還是頭一回親眼見廷瓏管事,見她不過就是進去略轉轉罷了,大為驚訝,只道:“我當多難的事,原來一手也不用伸,不過是看著她們把飯做得了就行,等我回去跟母親說,也叫她把廚房給我管,省得總是說我什麼都不懂。”

廷瓏叫她說的笑了,只道:“五姐姐別耍嘴,等你管管就知道了。”

廷瑗不服氣道:“尚寬哥原就說過管家什麼的一點都不難,難的是精打細算,但凡銀子使得夠了,但有酒席便請一班做席面的來家,一點心都不操什麼場面都混過了,我便是不學這個也不要緊。”

廷瓏聽了廷媛的無心之語心裡暗笑,卻不敢露出來讓她知道失了言,再不好意思,只憋著笑回了後罩房,先把丫頭都叫到廷瑗房裡,開了領回來的箱籠就鋪床、掛帳的開始陳設,兩人又親自跑到書房去按著早先規劃的樣子佈置了起來,正忙得熱火朝天,前面突然來人相請,說是吳知府夫人來了,太太叫姑娘出去見見。

廷瑗聽了就笑的一臉促狹,只道:“門檻都要叫人踩破啦。”廷瓏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環目四顧,見一屋子的丫頭都抿著嘴偷笑,就恨廷瑗嘴上沒有把門的,用力瞪了她一眼才對著鏡子攏了攏頭髮,帶著丫頭出門。廷瑗見了就笑的愈發囂張起來,廷瓏無法,只做聽不見,徑自往堂屋去。

一進門就見吳知府夫人穿著一身棗紅,正高踞在東首開懷大笑,廷瓏看了眼母親,就忙笑微微的走到吳知府夫人跟前去請安。吳知府夫人見了便一把將她扶了起來拉到自己身邊,上上下下的含笑打量了一遍才道:“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跟花枝兒似地,真是一時一個樣,這才幾天沒見就出落的越發齊整了。”

廷瓏只垂目聽著,等她松了手便福了福身,轉到母親身側去侍立著。

方才廷瓏進門,那吳知府夫人正跟玉清說些本地士紳的閒話,剛剛說到陸翰林家就被廷瓏進門打斷了,此時不顧有未出閣的姑娘在屋裡,又提起話頭來接著說:“那陸翰林人老心不老,在京裡頭養著三、四房姨娘,一個個的又忒能生,光兒子就養下七、八個來,咱們這位陸夫人在家裡氣的要死,偏偏陸翰林聰明的緊,死活不肯接她到任上去收拾那些個狐媚子,鞭長莫及之下,你猜咱們這位賢德的陸夫人怎麼著了?”

吳知府夫人一邊吊著玉清的胃口,一邊拿眼睛去瞄著姚氏,見兩人都含笑不語,便又自己接著往下說道:“她們老爺做著積年的翰林,清貴固然是清貴,只是算上養廉銀一年才三、五百兩的進項,養那一大屋子的美人全靠老家的產業,這位陸夫人便攛掇著陸家分了家,將房契、地契全都攥到手裡頭,自此一兩銀子也不肯送到京裡去補貼她家老爺的那些個小妖精們。”說到這就笑了起來,半晌見眾人只是賠笑,並不搭話,只得仍舊自己順著說下去:“按說這陸家也是大族,萬沒有叫女眷這麼鬧的,只是這陸夫人的孃家兄弟原先做著道臺,無人敢去招惹,可巧,前兩個月那位道臺老爺因為貪酷太甚,叫朝廷革了職,說是永不敘用,這陸翰林終於得了機會就要回來收拾他這位賢德的太太。陸夫人頓時著了慌,忙忙的把在京裡讀書的兒子弄了回來,這些日子就帶著一雙兒女四處的攀高枝,要再尋個靠山和他們家老爺打擂臺呢。前些日子還盯上我們家芸兒,一再的遣媒來說,我怕傷了她的臉面,只說我們芸兒定了人家,推了,其實我也想再留芸兒兩年呢。”

說到這便拿眼睛去看姚氏,見姚氏笑微微的顯然都聽見了,這才抿了口茶潤了潤,問道:“令郎可在家?請過來見見吧。”

姚氏聽了,笑著吩咐了人去叫,不大工夫廷玉便過來請安,廷瓏卻不成想以然也跟著一同進了來,這兩日都沒見著他,連鋪子定下來了的訊息也是廷玉帶回來的,並沒有像他那日說的那樣親自來送信,正因為如此,廷瓏才會疑他生了自己的氣,今日冷不防一照面,就忍不住偷偷抬了眼睛去看他,映入眼簾的先是一身青竹布的長衫,腰上垂著一方雞血小印,一塊玉佩,再往上是日漸厚實的胸膛,逐漸變寬的肩膀,然後是線條剛硬的下頜,緊抿的嘴角,挺直的鼻樑,之後她就瞬間栽進了一口幽深的寒潭裡,那寒潭的主人正定定的直視著她,眸色深沉。廷瓏不想偷看被以然抓住了,忙忙垂下眼簾。

以然進門一眼就看見廷瓏,見她正笑微微的立在太太身側,見到自己進來顯然有些驚訝,目光散亂了一下,立刻就低垂了眉目,烏黑濃密的睫毛撲散開來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以然看見,心裡頓時就痠軟起來,半晌,又見那片陰影像蝴蝶翅膀一樣微微顫抖著慢慢的抬了起來,先從自己腳下掃過,一路滑過全身,慢慢的望進自己的眼睛裡,就在那一瞬間又滑溜的像是一尾受了驚的小魚一樣擺著尾巴逃走了,忽的藏回到眼簾下那片陰影裡。以然呆呆看著,方才心裡的痠軟就混雜進了一片歡喜,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心臟的位置,那裡跳的那麼有力,幾乎要從胸膛裡跳了出來。

廷瓏,你若真聽不懂,又躲閃什麼呢?

玉清從以然一進門就直直望著他,見他行了禮便立在屋當間,一瞬不瞬的看向廷瓏那邊,引得姚氏側目,他卻還全然不知收斂,自顧自的一時皺眉,一時歡喜,想起前日他失魂落魄的闖到房裡同自己說的話,不由嘆息。收了目光又轉眼去看廷瓏,見她低眉斂目的微側著身,眼觀鼻鼻觀心,面上沉靜如水,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傻小子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一樣,心裡不由思量,這女孩子究竟是還小呢,還是太聰明了呢?

姚氏這兩日心裡一直犯著疑猜,今日見以然立在屋當間,目光坦蕩的越過眾人膠著在瓏兒身上,光明磊落的把心思鋪開來晾在太陽底下,不禁微微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粗心,大概就是這種光明磊落才讓她一直沒有去留心那眼裡的意思吧。又看了半晌才清了清喉嚨道:“瓏兒,你去廚房看看,催她們擺飯。”

廷瓏聽了母親的話如蒙大赦,施了禮轉身便往外走,誰知才走到屋當間就聽見以然道:“廷瓏妹妹,這是妍兒表妹叫我帶來,單贈你喬遷的。”

玉清見姚氏打發了廷瓏出去,心下剛松了一鬆,卻不想那傻小子就這麼沉不住氣,忙拿眼睛去看姚氏,卻見她根本沒看見兒子攔下廷瓏似地,正指著中堂案供上的一對花瓶給吳知府夫人看,玉清心內暗笑,也捧了茶湊趣。

廷瓏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裝作沒聽見好繼續往前走,就被一隻漆盒擋住去路,別無選擇之下,努力忽略芒刺在背的感覺,從喉中擠出一句細弱的聲音道:“代我謝謝妍兒姐姐。”那聲音顫抖的不成句子,她簡直不相信是自己發出來的,紅著臉伸手接了那漆盒過來,定了定心神,控制住腳下步伐,平穩的走出堂屋。

去廚房安排下開席,又回了堂屋服侍著用了飯,及至送走吳知府夫人,姚氏才吩咐她回去歇息。

廷瓏回了房,挨著西窗坐下,又喝了一盞茶,感覺十分平靜了才從袖裡拿出那只漆盒,慢慢的開啟,見偌大的漆盒裡面只放了一塊絹,放下漆盒,雙手展開一看,卻有些眼熟,這是一幅絹畫,畫的主體是墨染的幾桿修竹,右下角提著以然兩個字,那幾桿修竹旁邊抄著越人歌中的兩句,廷瓏看著不自覺的就微微的翹起了嘴角,那上面寫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