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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所謂真假

“真想不到, 時至今日,我們三個竟然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閒談。”一曲終了, 芙瑤放下茶杯,率先開了口。

且不說滾滾紅塵, 故人重逢的可能性有多渺茫,便是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讓芙瑤覺得,到最後恐怕仍然是不得不動手。

至少芙瑤是決計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從歐陽少恭那句觸及自己底線的話裡恢復平靜的。

“不過,”芙瑤笑笑:“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奏這首風入松。我原來一直以為, 太子長琴應是只彈奏自己所作之曲的?”

“哦?聽起來, 夕瑤是曾經聽過這首曲子了?”面色不變,話裡卻多多少少有些悵惘之意:“夕瑤又怎麼知道,此曲非我所作?”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凸顯入松之風, 而只以琴曲作襯, 這樣的曲子無疑是特別的。”聽過,怎麼會沒聽過?即便是只聽過一回,這種聽了就讓人覺得揪心難過的曲子,確實是永遠都忘不了的。

只是,歐陽少恭後面的那一句話,卻讓芙瑤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這一首風入松之曲確實很襯他的心境,那麼, 誰作的又有什麼重要呢?何況,旁人又怎能知道這不是他在某一次渡魂之後所作之曲?

芙瑤知道,歐陽少恭沒有想讓任何人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連他自己也不曉得。渡魂千載,能記到現在的東西實在太少,這首曲子是不是他所作,早已沒有了深究的意義。

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的事,又怎麼能指望芙瑤給他一個答案?

“歐陽少恭。”芙瑤微微低了頭,不再看他,“或者說,太子長琴。你說,若是卸下了面具,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本以為,芙瑤拋卻過去的決心不下於在下對過去的執念。卻不想,原來夕瑤的心裡竟是一片迷茫。”歐陽少恭笑得有些諷刺:“若是芙瑤放下了心中的枷鎖,恐怕定然會讓旁人側目吧?畢竟,你心中的毀滅之念,可是在下生平僅見。”

被人一語道破心中所想,這一次,芙瑤卻沒有惱羞成怒的慌亂。“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一直覺得,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實在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情。”至少,大家都處於平等的位置上,我過得不好,憑什麼其他人就能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

“可是,我們現在是人。”芙瑤默默地嘆了口氣,“做人,是不能那麼任性的。六界之中,其餘幾界皆可隨心所欲,唯有人不可以。仁義禮智信,即便沒有辦法做到,至少也要裝作自己做得很好。”這樣才能在人群中生存下去,而不是被旁人用看怪物的眼光來看待。

很虛偽,但卻最是真實。更何況……“難道你,就沒有為了融入這個世界,而裝作另一個人麼?”那樣溫潤如玉,猶如謙謙君子一般的歐陽少恭,終究只是虛幻。

芙瑤忽然就覺得很好笑。“我們其實,都在扮演過去的自己。”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可偏偏早就已經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了。固執地不想承認這種改變,於是曾經的真實就成了偽裝。

即便是一直不想承認過去的芙瑤,現在想想,也不由覺得,自己所謂的拋棄過去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溫柔善良的好品質,那是屬於夕瑤的,而現在的自己裝作不討厭幫別人的忙。

乾淨純粹的笑容,是屬於碧瑤的,現在的自己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稍稍勾了勾唇角,眼裡卻是一片漠然。

刻板幹練的辦事效率,是夙瑤那輩子鍛鍊出來的,現在的自己裝作不是那麼自由散漫。

清冷的氣質,是靠著秦夢瑤的劍典,因為修煉而強行改變的,現在的自己,只剩下冷漠。

什麼都是假的。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歐陽少恭偽善呢?

太子長琴刻入骨子裡的溫和沉靜,他死死地抓住不放,即便已經失卻大部分的記憶,也依舊記得自己是太子長琴。

就好像,那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除了告訴自己我是太子長琴以外,就抓不住任何東西一樣。

寡親緣情緣的宿命啊,比起失卻半魂又渡魂千載的他來說,自己確實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若論輪迴轉世卻依舊不改本心,我不如飛蓬。”

“要說塵世浮沉卻更激起求生意志,我不如你。”

“我果然,是一個很差勁的人。”

靜靜地聽完了芙瑤的話,歐陽少恭不由有些失神。感受著掌下冰冷的琴絃,卻沒有絲毫動作。

“或許,論起對世人的瞭解,我不如你?”歐陽少恭這樣說著,卻是連自己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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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笑出了聲:“並非你不瞭解,只不過是你從未想過要改變,如此而已。”

一片寂靜,只餘風聲在耳邊劃過。

半晌之後,芙瑤略顯飄渺的話音響起:“太子長琴。你……是不是在嫉妒我和飛蓬?”

面上顯出些許不容看錯的驚愕:“……從何說起?”

“在虞山芳梅林的時候,你是在羨慕……有人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轉世後的我麼?”

羨慕麼?捫心自問,歐陽少恭覺得,自己應該是羨慕過的。在極短的一瞬間,自己是羨慕的,居然有人會在一個人轉世以後,被那麼多人主動而急切地尋找。不是自己轉過身去找過去的親朋好友,而是,被人所追尋。

這樣的際遇,寡親緣情緣的太子長琴又怎麼能不羨慕?

只是,這樣的感覺,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而已。在聽到她說出自己不是夕瑤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到底是不同的。自己竭盡全力去追求的東西,竟然是她從來都棄之若履的。在那一刻,自己就越發地怨恨起天命,為何不給她也體會一下天地之大卻孤身一人的感受?

到底,是不同的。

“你在羨慕別人的時候,又怎麼知道別人不是在羨慕你呢?”芙瑤攥緊了手中已然冰涼的茶杯,“至少……”我如此羨慕不會被前世身份責任所困擾的你。

“你羨慕我?”略帶嘲諷的反問,話語中的冷意夾雜著寒風,述說了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不行麼?”芙瑤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清醒過,“明明,早就已經看透世間人情冷暖的你,卻依舊有所追求,有所執著,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情。”

“更何況,你又怎麼知道自己沒有遇見過來尋你的故人?”

“什麼意思?”

芙瑤笑笑:“你就一點兒都不好奇,我是怎麼認出你的麼?”

“在衡山,有一個記錄著太子長琴過往的山洞。”芙瑤看了看強作鎮定的歐陽少恭,繼續道,“位置很偏僻,我跟著一個人,她走得很慢,步子卻很堅定,就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沒有再多說,芙瑤問出了歐陽少恭最想知道的事。“你知道她是誰麼?”

“……巽……芳……”不可置信地看向芙瑤,卻是芙瑤第一次看到在人前如此失態的歐陽少恭。

“呵呵。”芙瑤起了興致,抬頭看向歐陽少恭道:“你一定不知道,在我眼裡,她叫寂桐。”

“……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芙瑤笑笑:“我很好奇,接下來你會做什麼。”

看著面前兩個看起來聊得很投機的人,飛蓬發覺自己是插不上什麼話的。比起每次輪迴都會忘記一切的自己,或許記得,確實太過沉重了。

上天給人遺忘的權利,確實是一種仁慈。

只不過,還是不能認同啊。這種自己覺得生活不如意就要拉著別人一起下地獄的心理,甚至其中一個已經開始照做了。

可以理解,可以體諒,但無法贊同。遷怒是軟弱的表現,若是擁有無堅不摧的心靈,是否就不會被任何事打倒?

無解。畢竟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

……

“就這麼把他扔在那兒,沒問題麼?”看著芙瑤沒有絲毫猶豫就趁著歐陽少恭發呆的時候離開了青玉壇,飛蓬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一定會去找寂桐,或者說,巽芳?”芙瑤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所以我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去做點別的事。”

“比如?”飛蓬看著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芙瑤,卻是越發頭疼了起來。

“去幽都,然後我要借道去鬼界。”默默計算著接下來的行程,“既然決定回一次天墉城,那麼就必須去拉一個墊背的。”

看來,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打算回去面對現實了?”

“不要說得好像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樣。”芙瑤嘆了口氣,“雖然我承認我現在有點衝動,等冷靜以後說不定絕對不會再作出這種決定,不過,或許偶爾,我也確實能夠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

“事實證明,你不僅沒有衝動到失去理智,”飛蓬評價道:“而且,越來越物盡其用了。”

“多謝誇獎。”沒等芙瑤還想再說什麼,便見飛蓬眼神一厲,隨即足尖輕點,轉眼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皺了皺眉,徑自將手附在一顆依稀已經產生靈識的樹木上。雖然自身不能使用術法,但藉由身上神樹的氣息,還是能夠操縱一些產生靈識的植物做一些小事的。

既然不能施法,那麼,利用周圍的植物吸收此處的靈氣,讓對方也不能施法就等於贏了一半。剩下的,交給飛蓬就行了。

也幸好青玉壇附近的植物極多,又因為洞天福地的緣故使得花草樹木極易開啟靈識,不然事情恐怕還會更麻煩一點。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芙瑤看著飛蓬手中提著的鳥類生物,不由狠狠地擰了擰眉。“這可真是稀有品種啊。”

“既然是稀有品種,那麼你打算怎麼辦?”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而不住掙扎的羽鳥,飛蓬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或許……給她編個稀有的籠子,是個不錯的選擇?”挑了挑眉,揚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這可是一個不錯的見面禮啊。”

當飛蓬看著芙瑤成功編了一個“特殊的籠子”,然後開始了她的逗鳥大業的時候,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被困在一個有著不能治愈傷勢並且能束縛法力的籠子裡,不知道這位……有何感想?

“走吧,去幽都。”得了一份“大禮”的芙瑤顯然心情很好。

……

一早接到女媧命令的彭婆婆沒有多做為難,便放了兩人進入幽都。臨走前,芙瑤隨口問了一句:“最近有沒有要進幽都的人?”

見彭婆婆搖頭,芙瑤笑笑,繼而對飛蓬道:“我們這樣居然還能比他們快,總不會是在等我們去匯合吧?”

“他們需要休息,而我們不需要。”即便沒有完全脫離凡人的狀態,但到底也已經不同了。

“也好,”芙瑤點了點頭,“先去見過女媧,然後要一個通行證就去鬼界吧。”

女媧確實已經在神殿等候多時了。只是,在見到芙瑤手裡的籠子的時候,仍然不出兩人所料地開了口:“她怎麼會……”

怎麼會在人界?怎麼會被困在裡面?

芙瑤無辜地笑笑:“這個可是我給人準備的‘禮物’,想不到女媧娘娘居然也有興趣。”

女媧沉默了,半晌之後,方才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指望夕瑤割愛了。”

“我要去一次鬼界,娘娘能通融一下的吧?”

真直白。“兩位隨意。”

……

鬼界和幽都雖然同屬地界,但是環境差異卻不小。鬼界雖然沒有幽都的瘴毒,但是其中的死氣卻讓飛蓬和芙瑤不由皺了皺眉。

“找人的話,不會很麻煩吧?”願意留在鬼界的人實在是不可小覷,這麼陰森的地方,誰不是趕著去投胎的啊?

“放心好了,以他的性子,問一問閻羅就應該馬上能找到了。”自己可沒興趣去轉輪鏡前面等。

“可是神將飛蓬和神女夕瑤?”耳畔響起了一個讓芙瑤忍不住皺眉的熟悉女聲。

轉過身,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孩子。“韓菱紗。”

“咦?神女大人居然認識我?”有些驚訝,繼而釋然,都說是神女了嘛,知道自己的名字應該不奇怪吧。

於是笑道:“閻羅大人要我帶二位去閻羅殿……”

“不必了。”芙瑤嘆了口氣,“我是來找雲天青的。”

“那我……”

“直接帶我去找他就行了。”

帶著人往雲天青的所在走去,韓菱紗心下卻有些奇怪,閻羅大人說這兩人都很好相處來著,怎麼這個神女夕瑤,和那位瓊華掌門一樣冷冰冰的?

“為何駐留於鬼界不去投胎?”沒話找話地問了走在前方的韓菱紗一句。

“之前是在鬼界當差,後來期滿了,看不過那父子倆把鬼界鬧得雞飛狗跳的,然後就時不時幫閻羅大人一點小忙。”說著卻是有些尷尬,“神女大人既然認識雲叔,那應該知道他一心要在鬼界等人的吧?所以……”

“啊,到了。”話未說完,便已經到了目的地,“就是這裡了。”

“菱紗丫頭回來了啊。”還未等芙瑤說些什麼,便聽到雲天青的聲音響起,“怎麼還帶了人來?”

“嗯,這兩位是……”神女夕瑤和神將飛蓬。

只是沒等韓菱紗把話說完,便聽到芙瑤開口道:“看來你在鬼界過得挺愉快的。”

雲天青張了張嘴,不可置信地指著芙瑤:“師……”

皺了皺眉:“還不把手放下來,成何體統!”

“真的是夙瑤師姐?”整了整容色,卻仍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夙瑤?”韓菱紗和隨後跑來的雲天河也不由呆了呆。

“小氣掌門?不……唔……”雲天河沒有說完,便被一旁的韓菱紗捂上了嘴。

“好了,別敘舊了。”飛蓬插話道,“既然人找到了,那麼先離開鬼界再聊也不遲。”

“離開鬼界?”雲天青愣了愣,“我可不像大師兄已經修成鬼仙了,普通的鬼可是不能離開鬼界的。”

“規矩是給人定的。”不是給神定的。“只要後臺硬,走後門沒問題。”

見幾人不怎麼相信芙瑤的話,飛蓬繼續道:“放心好了,以夕瑤的身份,就算把鬼界搬空也不會有罪。”

白了飛蓬一眼,繼而繼續對雲天青道:“反正你在鬼界也等不到玄霄,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師姐要去找玄霄?”雲天青越發覺得這個世界很神奇,這兩個人不是一直都不對盤麼?

芙瑤點了點頭:“我也沒辦法,玄霄在我家守株待兔,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於是我也只好曲線救國,來鬼界找師弟當個墊背的了。”

“……”你太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