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映溪宮門口時, 就看到翹首等待著的小柯子,他看到三個人, 眼前一亮,忙走近說:“娘娘, 你可算回來了,皇上都等了老半天了。”
“皇上來了?”冷晴霜疑惑,“皇上不是在椒房殿嗎?怎麼這麼晚還來映溪宮?”
小柯子壓低聲音勸道:“娘娘,你一會進去的時候,可千萬別提椒房殿。皇上今兒在皇后娘娘那裡發了老大的火,聽說還摔了花瓶,現在估計還在氣頭上呢, 你可得小心一點兒。”這個時候的皇上就是個刺蝟, 得罪不得啊!
明明在高臺上面兩個人還言笑晏晏,怎麼突然就發了火了?皇上不是對皇后喜愛得緊嗎?壓下疑問,冷晴霜匆匆走了進去。
雪巧跟在後面心裡叫苦不迭,就知道那個王爺不是什麼好人, 這可好了, 為了瞧瞧王爺,耽誤這麼長時間的工夫,皇上若是惱了可怎麼是好!
君堯興背著手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顯然處在怒火之上。
冷晴霜倒了杯花茶,加了松針,過濾好幾遍才端上去:“皇上喝口茶吧,這茶具有安神靜心的效果, 喝著心裡會輕鬆一點。”
君堯興回過頭,看到冷晴霜,吐了口氣,接過杯盞喝了一口,問道:“你去了哪了,怎麼這會子才回宮來?”
“嬪妾看路上的花燈看得迷住了,又聽到了簫聲,覺得挺有意境的,就走得比較慢。”冷晴霜面上浮起懊惱,“早知道皇上來了,嬪妾應該早點回來才是,也好換件衣服去去寒氣,這樣灰頭土臉的,皇上又要笑話嬪妾了。”
君堯興擱下了杯盞,坐到踏上:“這簫聲是朕的皇弟所吹,你覺得好聽嗎?”
他臉上表情十分莫測,冷晴霜突然覺得這個問題似乎別有用心,要認真回答才是,遂想了想,認真道:“嬪妾不懂音律,這簫聲好聽是好聽,但嬪妾聽著總覺得有些冷颼颼的,好像不怎麼喜慶……”
君堯興面上稍緩:“愛妃可聽得出來簫聲所奏的詞?”
冷晴霜赧然搖頭:“嬪妾不知……”
君堯興等了等,叫來裴德文取了一直通體碧綠的長蕭來,閉眼凝神想了想,對著嘴開始吹奏。他的音律比陳王把握得要準許多,也沒了那種悽瀝的憂傷感,整個曲調平緩悠長,很是平穩好聽。一曲末了,君堯興問道:“愛妃覺得朕與陳王,哪個吹得好聽一些?”
都是一曲《采薇》,陳王吹奏得動人心弦如泣如訴,君堯興吹奏得可圈可點完美無瑕。哪個吹得更好聽一些?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見解,冷晴霜崇拜狀道:“自然是皇上吹得好聽一些,嬪妾聽著找不出一處不好來。”
君堯興摸著長蕭,聽著這話並沒有高興起來,沉默了半晌,突然發起狠勁把長蕭往地上一扔:“朕哪裡不如他!”
地上鋪著柔軟地毯,長蕭卻仍然摔出一道裂痕,可見君堯興用力之大。
冷晴霜跪下,心裡大概明白了事情究竟,嘴上不停說著:“皇上息怒!別為了一些不值當的事情傷了龍體啊!”
君堯興怒氣難平,然而目光對上冷晴霜,又發洩不出來,最後恨恨的甩甩龍袖,對裴德文吩咐道:“擺駕磬暉殿!”
裴德文看到這場景,以為冷晴霜又把皇上給惹怒了,嘆了口氣,責備的看了冷晴霜一眼,忙不迭出去準備御輦去了。
雪巧扶著冷晴霜站起來,猶心悸道:“皇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娘娘,你沒事吧?”皇上發這麼大脾氣,不會是因為知道娘娘去了鼓琴臺吧?
冷晴霜搖搖頭,去別的宮,說明皇上還是不忍心衝她發火。可是去的是磬暉殿,她很難保證皇上明天不會對自己發火,畢竟徐賢妃放出了那樣的話,令人不能不謹慎。但是現在最震驚冷晴霜的,不是明日等著她未知的責罰,而是剛才從皇上話中得到的訊息,聯絡到陳王的表現,再聯絡到原昕h臉上常年的表情,她總算是弄明白了!
甚至可以細細推敲出來。
這原昕h和皇上相遇之前,沒準已經和陳王相識並且互述衷情了,也許也是在元宵那日。剛剛別離戀人,滿心喜悅的原家千金不想這麼早回府,於是逗留在街頭看花燈猜燈謎。好巧不巧,又和君堯興偶遇,兩人同時猜中燈謎,原昕h很有大家閨秀的涵養,將彩頭讓給了君堯興,又顧及到這是個陌生男子,遂低頭不想被對方瞧太仔細,孰料君堯興看到燈下美人含著的嬌笑,就被傾倒了一半,看到讓過來的彩頭,錯以為美人是傾心於自己的。
像他這樣驕傲的男子,回府之後,立刻派了人到原府求親。原昕h不會打聽得太清楚,聽說是皇子,就會以為是心上人,自然是欣然應允。原府更不會拒絕攀上這樣的好親事,更何況是女兒同意了的情況下。雙方一拍即合,高高興興準備婚禮。
被心上人將要嫁他人的訊息震驚到了的陳王自然是想方設法找到了原昕h,得知真相後,兩人一定海誓山盟計劃好了私奔。
原昕h被風風光光迎到了王府,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陳王正徘徊在長安城外等著佳人的到來。
君堯興揭開那層紅蓋頭,正欲一親芳澤,卻發現美人早就哭得梨花帶雨。甚至看到他後拉著他懇求他放過他,成全她和她的愛人,讓他們私奔到海角天涯,從此再不相見。
君堯興那樣的性格,怎麼能容忍自己喜愛的女子中意他人?哪怕他最開始對原昕h只是欣賞而已,聽完他們的故事,也一定會生出“非她不可”的心思。他會用盡一切辦法,斬斷兩人之間的瓜葛,甚至不惜用強,來佔有原昕h。
現在的原昕h,總是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笑意中也是無盡的疏離。那個時候,她也是苦的,堅持的,不願妥協的。君堯興連用強都不能,一氣之下,便冷落了她,這一冷落,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縱使君堯興這麼多年從未進過原昕h的宮門半步,他的心裡也一直牽掛著那個人,記得她在花燈下的,傾城一笑。連後位都在爭議聲中堅持著為她儲存了下來。好不容易,原昕h終於妥協,願意做他的皇后。雖然原因不明,但是君堯興是欣喜若狂的,他恨不得拿自己的一切來給她,寵她,愛她。心有芥蒂沒關係,男人享受的就是這樣一個征服的過程,越是艱難,越是勇往直前。
於是專寵,於是發怒,於是夢碎。
估摸著今夜原昕h聽到了陳王的簫聲,狀態不對,君堯興生了疑心,將積攢這麼久的不滿全都發洩了出來。等他從自己編織的一個美夢中醒來的時候,原昕h的皇后之路也就快要走到盡頭了。冷晴霜嘆息,可憐了陳王和原昕h這一對苦命鴛鴦。可是君堯興又何錯有之?怪只怪命運造化弄人,令有情人不得長相守,痴情人不得夢境圓。
冷晴霜想通了這些,覺得心裡的一些鬱結也隨之消散,格外放鬆歇了一宿,夢裡黃氏摟著她,指著天上繁星給她講故事。那時她們還穿著最樸素最簡陋的衣服,連首飾也簡單得很,可是那樣的溫馨,那樣的快樂,卻是入宮這麼久從未感受到的。
美夢卻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被吵鬧聲弄醒,冷晴霜睜眼,揉揉痠疼的腦袋,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剛矇矇亮。頓時心一沉,不會真的發生什麼變故了吧?
“娘娘。”
“娘娘。”
洛雯和雪巧跑進來,有些喘氣:“娘娘,皇上傳了聖旨曉諭六宮,晉賢妃娘娘為貴妃,給她管理六宮事宜的權力,還有後宮所有人都晉升了一品,連冷宮裡的常……采女都放了出來,恢復了婕妤的稱號。娘娘被晉為昭儀,可是……”
連升兩品,一躍成為九嬪之首,確實不是什麼好事,可是……至於這樣慌張嗎?冷晴霜疑惑看向洛雯:“外面為何吵鬧?”
洛雯有些憂心:“皇上派了護衛,封了……映溪宮……剛才封宮的時候,冬兒她……被誤傷了,現在已經抬出去了。曼文她們很生氣,拉著護衛講理呢,是有些過於吵鬧了,奴才這就出去組織秩序。”
誤傷?抬出去?分明就是傷了她的人命!封宮?!這是要將映溪宮作為冷宮嗎?為什麼?冷晴霜覺得頭有些暈暈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雪巧抹著眼淚:“皇上連晉升的聖旨都不讓娘娘親自來接,說封宮是為了娘娘好,可是那些護衛太過兇殘,冬兒是因為有個護衛罵了娘娘,氣憤不過才上前推了一下,可是那個護衛也不至於用這樣的蠻力來打冬兒吧?不止冬兒,連青槐都被推攘在地上,手臂上擦破了好大一塊……”
洛雯沉聲:“老爺好像出了什麼事,現在皇上正在查,雖然封宮,可是晉了位分,說明皇上還是顧念了娘娘的情分的,娘娘不必太過憂心。”
不必憂心?連一個護衛都敢欺負她了,這宮裡的人指不定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呢!前段時間的聖寵早就讓人們生了嫉妒心,這會子還不是逮一個一個恨不得立刻除了她!皇上啊皇上,你真是害死我了!冷晴霜得知了事情始末,反倒放下心來。冷瀚澤是什麼人?狡猾奸詐,狡兔還有三窟呢,更何況他一個大活人,事情鬧得不算大,起碼她還好端端的,那就肯定有辦法解決。
現在最要緊的是小心其他嬪妃的暗箭,尤其是徐賢妃……哦不,徐貴妃的刁難。冷晴霜低下頭想了想,對洛雯和雪巧如此這般說了些什麼,兩人暗暗點了頭,接著出去找了關菡語,三個人一計謀,決定來一出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