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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殷勤

到底是多年沒出西北了, 雖然山西和陝西也沒有多遠的距離,但走到這裡, 已經能感覺得到風土人情的變化。善桐總覺得進了山西地界,連飯裡都平白無故要帶了三分酸味, 她當時身上不好,聞著就沒有胃口,反倒是現在止住了下痢,便飢餓起來,恨不得馬上吃點結結實實的東西。偏偏老大夫來看了她,扶過脈,還是讓她進些稀粥, 好在就粥小菜雖然不過八色, 可實是色香味俱全,半點都沒有山西老陳醋的味兒不說,反而是地地道道的陝西風味。善桐一邊吃,心底一邊疑竇又生:這可不是天子腳下, 臨汾雖然也不是什麼窮鄉僻壤, 但倉促間要置辦下這麼一桌舉重若輕精緻中透著華貴的晚飯,似乎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到底是哪戶神仙,本領這樣大不說,關鍵是還如此殷勤服侍,簡直已經不是好心收留,而是曲意承歡了。難道這戶人家是有什麼事要求到桂家又或者是楊家頭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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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過飯,就要見見主人當面致謝, 不想桂太太卻道,“你現在也還不方便起身,既然都已經叨擾了,那就索性再住幾天,等全好了再見人吧。”

這是桂太太怕她起身理妝折騰,善桐也自然省得,便依了桂太太的說話,又同她談起來,才知道這戶人家似乎是從商的,因桂太太等人乃是客居,並不便細問太多,只知道是本地幾間鋪子的東家,至於是哪幾間,桂太太不但自己不問,也就不許下人們再問了。

大約是擔心她們不自在,主人出現得也少,只有兩個管家是隨常見的,除了幾個內眷並李先生、榆哥在院子裡落腳之外,那些隨行的下人親兵們也都被妥善安置,住到了客棧裡,每日裡還有精緻酒食送上。桂太太要讓人結房錢飯錢,又都不收。總之,就實在西安城自己的地盤裡,恐怕這些人都也沒有得到過這麼好的待遇。

善桐著實是有幾分納罕,榆哥進來看她的時候,也覺得奇怪,“當時見到的就是管家,主人似乎並未出面。現在我們也不好開口再多問什麼了,反正你就安心躺著,若是有求於我們,在危難中施以援手,自然會儘量幫忙,若幫不上忙,大不了到時候加倍給結銀子就是了。”

他這話倒說得不錯,善桐便寧靜下來,在此處又多住了兩天,她暗暗品度此地的起居用度,只覺得陝西那邊好一點的官宦人家只怕也就是如此了,尤其西北人作風簡樸,吃穿用度以樸素為主,哪裡像這家人,連喝茶用的一個杯子都算得上考究,就更別說一日三餐了。要不是這裡始終住著有點懸心,善桐都覺得被這麼伺候著,是要比在家還更舒服點。

如此又住了有四五日,她已經完全痊癒,下床走動無礙不說,胃口也幾乎恢復。因為害怕含沁在京城等得著急,便和桂太太商量著動身的事。桂太太還說,“不急,再恢復幾天好了。”

見善桐堅持,她這才應承下來,又要請管家來轉致謝意——眾人也都看出來了,主人似乎是有心避諱,並不想和他們照面。管家卻道,“主人前幾天有急事往太原去了,也是昨日方才到家。還有主母本應出面招待,卻又怕驚擾少奶奶貴體,此時既然少奶奶痊癒,便當可出面拜見了。”

這話說得善桐大為吃驚:很明顯,看主人家的意思,卻又不是想要巴結桂家,而是要把這個人情準確地賣給自己了。雖說因為輩分關係,肯定是處處以桂太太為先,但等到善桐痊癒了再來拜見,倒是說明他們最看重的還是自己。

這可就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在桂家不過是個小蝦米般的侄媳婦兒,就是含沁在仕途上也才剛出頭呢,桂太太不巴結,反倒來巴結她了。要說想巴結楊家,現放著榆哥不是?她覺得這事越發有些蹊蹺離奇,卻又不好露出來,只好將吃驚藏在心裡,笑道,“早就想見見主人親自致謝了!”

正說著,管家便在前導引,將桂太太、善桐引到了正院中相見。善桐一路走一路看,只覺得這正院反倒是沒有自己住的閨房精緻,到了堂屋,便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夫妻相候,還要作勢拜見:“草民見過太太、少奶奶。”

看他們稱呼,身上是不帶功名的,大秦在這一塊也管得嚴厲,官員並家眷不能親自出面經商,商人也不能捐納功名,甚至直系子弟都無法進學讀書,兩個階級連穿著打扮都有很大的不同。善桐只掃了那婦人一眼,見她雖然金銀首飾也有穿戴,也是遍體綾羅綢緞,但衣裳紋飾上都是些花花草草,不像桂太太家常偶然也穿著瑞獸紋飾的便服,便知道他們真是商人身份,一面感慨‘晉商真是有錢’,一面忙笑道,“快別如此,路遇艱難,幸得您們施以援手……”

雙方客氣了一番,主人夫婦又自我介紹身份,通了姓名,一個渠字出口,善桐和桂太太同時恍然大悟,對這宅院中處處的奢侈,一下就不以為意了。

當時天下最有錢的,無非是晉商、徽商,一個開票號,一個經營鹽業,一北一南均是富可敵國,其餘各省縱有河南幫、江浙幫等巨富豪賈,但論有錢人之多,向心力之大,則公推這兩大商人群體。尤其是晉商之間關係緊密,幾大豪門聯絡有親不說,在生意上也是時有合作。善桐等人身在西北,自然聽說過喬、渠、曹、常等家族的名字。只是官商之間的來往,往往都很隱秘,官員自恃身份,一般是不大搭理這些商人家眷的,縱他們富可敵國,也要受到層層盤剝。眼下是善桐受了他們的情,那自然要笑面相迎,不然若是在一般場合遇見,善桐還好說,桂太太可能連眼尾都懶得瞥他們一眼——善桐一下也明白過來了,桂太太曾經下狠手收拾過西安城裡的晉商勢力,將幾間米號鬧得收歇的收歇,轉手的轉手,還有幾間票號的生意也都大受影響,除了宜春票號她沒動之外,在災年私下放貸的票號,掌櫃的不是砍頭就是充軍流放,桂家和晉商的關係,實在是比較冷淡的。

既然這麼著,那渠老爺夫婦如此熱情,自然是看重楊家了?可善桐用不著深想也明白:楊家小四房當了十多年的江南王,論和商家關係那也輪不到晉商來獻殷勤。這種事又不是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楊家轉開立場的,不要說小四房了,就是自己的老爹會不會被打動都還難說呢。再說,要巴結楊家,那也顯然應該找榆哥才對啊……

一重疑慮消失了,換來的是又一層深深的迷惘。不過好在官商地位簡直有天壤之別,善桐雖參不透主人用意,但也不覺得其中蘊含了多少惡意,又謝過了主人招待。兩邊攀談起來,才知道他們是渠家分支,在臨汾居住坐鎮,主要是管著渠家在這一帶的票號生意,女主人平時並不跟出來,只有小女兒跟著父親居住,這一次恰好是她來探親,這才碰巧遇上。

善桐也對那明顯比堂屋更精緻許多的繡房有一定興趣,乘便就問,“千金何處?應當也請出來見見才好。”

主人自然欣然應諾,說著便從後屋領出一位姑娘來,看著竟和善桐一般是二十歲上下年紀,論容貌倒也平常,高挑個子,白淨的容長臉兒上一雙丹鳳眼,看著氣質和順而已,不過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倒沒帶寒酸氣息。渠老爺笑著道,“我們山西人,老閨女看得寶貴,就不叫她出門了,怕她受苦,在家嬌養一世也就罷了。”

這倒是善桐所沒有想到的,不禁大為絕倒,又和女主人飲宴一餐,席間再慎重道謝,並要告辭,渠太太也沒多留,她看起來要比小女兒更靦腆得多。倒是渠姑娘落落大方,說了些客氣話,又介紹,“前些日子請來給您問診的老先生俞氏,是省內有名的良醫,治療水土不服是有名氣的,因他老家在太原,正好也想回去探親,如能同行,彼此照顧倒也便宜。”

這樣的好意,安排得讓人無法不承受,又無法不感激,善桐等人自然只好答應了下來。她實在是忍不住好奇,便主動開口問,“如此深恩,不知道如何報答好了,若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您就只管說?”

渠太太估計是常年在老家居住,沒有和官宦女眷應酬的經驗,遇到這話就只有拿眼睛看女兒,渠姑娘微微一笑,親自為善桐倒了一杯酒,輕聲細語,“您嚐嚐……這是貴地的西鳳酒,俞先生說,這水土不服,還是多喝家鄉水好。”

善桐入口一嘗,果然醇香芬芳,是最最正宗、最最上等的柳林西鳳酒。一時對渠家財力又有所認識,她也就不再追問,只是推薦桂太太,“嬸嬸也多喝幾口,這還真是用我們老家水釀的。我祖母頓頓都喝一小鍾這個酒,我一嘗就知道,正宗。”

桂太太也很識趣,一反平日裡千杯不醉的作風,喝了幾杯西鳳酒,就嚷著上頭要去歇著了。渠姑娘於是單獨陪著善桐用餐,又舉起筷子薦了幾道菜,都是陝西名菜,口味用料也極為正宗,善桐倒真是吃得適意,又開了個話口子給渠姑娘,笑道,“真是太過盛情了,簡直令人惶恐,本是萍水相逢,可您們的招待卻像是對世交親友一樣體貼呢。”

“說來雖然從前沒有來往。”渠姑娘就彎起眼睛微微地笑了,容長臉面上忽然露出少許小狐狸一樣的狡黠。“但也不是沒有親戚,少奶奶的舅爺王大人,和我們渠家近來就有一定的交情。您在山西受難,我們哪能袖手旁觀?沒有這個道理的,自然要悉心招待。免得王大人知道您受苦了,反而更心疼不是?聽長輩們說,王大人常常談起您:說是幾個外甥女裡,一向就最看重您呢。”

善桐眼睛一眯,頓時想到了舅舅欠自己那名義上的四萬兩銀子。她一下就明白過來了:達家倒臺,晉商失去支柱,這些年來可能是心驚肉跳亟欲廣結善緣……若是如此,會對自己格外曲意奉承,也就不是沒有道理了。大舅舅的經濟她也是清楚的,正需要一個靠山。比起還給自己爹孃,當然更急於還給自己這個小輩,恐怕也因為這四萬兩銀子,讓渠家窺破了他欠自己的這份人情。

這樣想來,大舅舅在皇上跟前恐怕也比較當紅,縱還沒有起來,說不定也已經讓晉商們看到希望。不過這希望有這麼大嗎?做生意的人慣使錢鈔上下打點,賙濟賄賂天子近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可雙方總還是要保持一定的體面,渠家這份用心,卻是體貼入微得幾乎有些卑躬屈膝了。

縱還有些不解,但知道渠家用意,善桐反而安下心來。因笑道,“到京城見了舅舅,一定請他轉致謝意。”

其實渠姑娘要聽的無非也就是這句話,她也知道渠姑娘想聽才這樣說——兩人眼神一對,渠姑娘又笑眯了眼,很顯然,她也看出來善桐看出來了。

兩人有了默契,便不再提這件事,而是談些家下瑣事,畢竟都是姑娘,年紀也相當,話題也還是有的。其實善桐很佩服她的品味,卻又不敢多問,免得人家送禮,收不收都不是。便笑道,“成日裡坐井觀天,見識真是短淺。不知道山西這邊還有老姑娘不嫁的事,是家裡就獨你一個嗎?”

渠姑娘笑道,“家裡還有兩個兄長,都已經成親了。這也是我們商戶人家的陋俗,心疼女兒家,不願讓我們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幾戶親近的人家裡也都有這樣的事。”

“怕是現在好了,等將來三五十年後,晚景孤寂呢。”善桐便蹙眉道,渠姑娘忙解釋,“這樣守灶的姑奶奶,子侄們都是極為尊重的,如有慢待,族內尊長頓時勃然大怒,受到的懲戒可就重了。因此我們也才不願出嫁,在家逍遙度日而已。”

只這一句話,便可推想這些商人家族內部族規的嚴厲,善桐又問了幾句,果然得知族內規矩又多又大,尤其是對男人納妾規定幾乎苛刻,這又和徽商不同。並且因為族長握有生意股份,全族人都有入股,因此族長權威極重。即使票號生意開遍全國,族人也是零星四散,但家眷幾乎全在老家居住,在外有私下納妾的,當年紅利沒份不說,還要倒扣股份,並且從此再也見不到一分活錢,所有錢財全送到妻子手裡云云。當下也感到大開眼界,同渠姑娘談得很晚,才各自回去。

等第二日上路啟程了,每到駐地除了自己派出來的前哨之外,還必定有渠家下人候著,到了哪個地方,不是住會館就是住當地的大戶家裡,比客棧又要整潔舒適得多了,飲食自不必說,極是妥帖落胃,還有人安排男眷們遊覽當地風物。若景物比較近,便有轎子備下送桂太太和善桐去遊覽,一路直到太原,用桂太太的話來說,是“比皇帝出巡還舒服!”等出了山西境內,招待力度有所減輕,但也看得出是儘量用心,凡是有山西會館的地方,也都有清潔熱水、乾淨屋宇備著,這樣一路進京,居然是平平安安,再沒吃一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