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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泰西

學政是一省三臺之一, 也是從三品的高官,可同巡撫、巡按分庭抗禮不說, 每年省裡鄉試主考按例都是學政,舉子們是要認老師的。歷來內閣大學士, 背後都有一群朋黨,不朋不黨的人比如善桐大伯父,官聲是好,可惜一輩子也就是個三品、四品的實職,想要再往上走,那就很艱難了。而結黨最直接一點,師生。有入閣希望的年輕官員, 往往都要做一任學政, 好比當時善桐堂伯父如今的楊閣老,年紀輕輕放出去就是做江蘇學政,嗣後一轉身就是江南王,如今五十多歲年紀, 便進京入閣, 有希望做下一任首輔了。王大老爺雖然大器晚成,但能從皇上身邊打熬出來,外放去做學政,足證皇上對他還是極為滿意的,大有培植他將來入閣的訊息。寧嬪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就中文章,她自然也很清楚, 才有恭喜之語。

善桐雖然別有心事,但乍聽喜訊,自然也為大舅舅高興。忙起身鄭重謝過寧嬪傳遞訊息,寧嬪反而笑道,“遲早都要知道的事,早知道晚知道罷了,又不是什麼私事。”

她頓了頓,閃了善桐一眼,又低聲道,“你剛從娘娘那裡過來,可覺得娘娘這一向似乎心事很重?”

她剛送了個順水人情,善桐自然不好敷衍坤寧宮裡的情況。不過寧嬪對“狸貓換太子”一事幾乎一無所知,善桐也肯定不可能擅自揭盅,因只得含糊道,“淑妃娘娘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太子身子又孱弱,娘娘心事自然也就更重了……”

說著,見寧嬪不禁伸手去按自己的肚子,便又說,“還是那句話,謹慎小心,左右逢源,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內宮爭鬥,心裡有數就行了,自己下場卻又不必。”

寧嬪若有所思,點點頭又笑開了,“也好,最近鹹福宮大出風頭,雖然淑妃姐姐很少露面,可上上下下都盯著她,我倒是不顯了。皇上幾次叫我過去,也沒人多說什麼。”

又嘆息道,“不過皇上這一向情緒也不大好,也還是昨天,剛發了一頓火,說是北疆那邊又出事了,燕雲衛消息傳遞得不夠快。他衝連公公挑了半天燕雲衛的刺兒。”

為什麼從來皇上身邊的紅人都是最吃香的?因為九五之尊哪怕是一顰一笑,對底下人來說都是生死交關的事。而和寵臣相比,寵妃透露出的資訊往往更私人化,也更詳盡入微。王大老爺同含沁就算再得寵,也很難捉摸出皇上的真實情緒——身份放在這裡,他們不是可以隨意談心的關係,可女人就不一樣了,寧嬪恰好似乎就是一朵不錯的解語花,並且對善桐還有一定好感,這先後傳遞的兩個訊息,一個是無意間順水人情就不說了,第二個卻擺明在提醒善桐:挑剔北疆訊息,這說明桂家恐怕要有麻煩了。

善桐忙作出驚訝表情,寧嬪見她吃驚,知道她不知情,便詳細告訴她道,“據說是那個鬼王叔又在邊境作亂,這一回還是和從前一樣,帶他的那群親衛隊進關劫掠,好幾支商隊都遭殃了。財物給養沒了不說,還有些人死沒全屍……訊息是前段時間就模糊傳來了,當時燕雲衛的人也許去查了,昨兒才給的結果,皇上越看越氣,摔了摺子,又罵燕雲衛的人‘全養懶了’,還說……還說你們桂家,‘沒能耐,連個邊境都守不住’。”

守不住邊境的是桂家?連裡朝廷的存在都茫然無知,十幾年下來北戎一直屹立不倒,還真不是桂家沒能耐,桂家要再沒能耐一點,當年只憑空降下來的許家,恐怕還未必頂得住大軍壓力。善桐不禁微微冷笑,寧嬪也有點尷尬,“皇上多半只是氣話罷了。後來連公公說,‘這夥人走的都不是官道,抄小道的商隊能有什麼好人?要不是還有人活著出來報官,只怕全死在山裡都沒人知道’。皇上就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又說‘也不知這些年黑吃黑,被他們吃走了多少好東西……娘的,就是走私出去,好歹還換點錢進來,這樣只出不進的,真他娘的虧死了’。”

她學起皇上罵娘的聲氣,簡直是惟妙惟肖,陪著那嬌憨聲調,可愛到十二萬分,連善桐看著都愛。她的笑意就露到了臉上,寧嬪一吐舌頭,自己也笑了,“皇上平時脾氣極好,從來很少這樣發火的……這一次可能是被搞煩了,又說,‘還是要怪燕雲衛,這麼多年都查不出所以然,羅春那些火器到底怎麼來的!查不出這一點,西北怎麼安靜得下來’。連公公要說話,又看了我一眼,我就站起身要告退了,一兩句還好,要談大事,我們是不該在邊上伺候的。皇上又讓我別走,說,‘算了,這麼多年都糾纏著這個,也糾纏不出來,先就這樣吧。讓燕雲衛的人摸摸底,看他們都運的是什麼……是哪家的人’。”

善桐的心跳一下就提了起來,她竭力保持平穩表情,只輕輕地點著頭,顯得自己正認真聽寧嬪說話,寧嬪說了幾句,看她一眼,忽然又嘻嘻一笑,道,“本來不給你學的,可不就是為了這一句?仔細聽著啊!——皇上這麼說了,又出了一回神,和我下棋,幾步都沒走好,連公公見他不說話,要下去了,他忽然又說,‘你覺得小桂這個人如何?’”

善桐呼吸一緊,寧嬪卻偏又不說了,只得意洋洋地望著她,顯然是等她來求,要逗她呢。等善桐軟硬兼施,上去要擰她了,寧嬪才笑道,“哎喲,別鬧別鬧,我說就是了。”

她神采飛揚地道,“連公公說,‘他有能耐,有出身。只是皇上要是想他回去西北辦事,恐怕還要再歷練幾年。’皇上聽了,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他就是年紀輕了些,坐不住桂家的莊,似乎又不是桂家本家的人,要壓住幾個兄弟,還得有點軍功。’”

這挑剔雖然是挑剔,但個中蘊含著的潑天富貴,幾乎令人連呼吸都要屏住:執掌桂家,就等於是執掌西北牛耳,如此一地諸侯的身份,如不是得到皇上的大力扶持,又有誰能翻得了桂家宗子的盤?皇上這麼說,顯然是有意扶植含沁,將來就是不坐鎮西北,只要成了氣候,還怕沒有官職嗎?可善桐卻並不止是欣喜——她是為含沁高興的,含沁的才華終於得到了應有的賞識和重視,可隨著這份重視而來的,註定將伴隨了更多心機、更多陰暗的官場路,卻又令她有幾分疲倦同畏懼。

僅僅才走到這一步,她就已經見識了這骯髒的官場,同官場底下那陰暗得叫人連噁心都顧不得的潛流,將來越走越深之後,她會變得什麼樣,含沁會變得什麼樣……

不論如何,這終究是個喜事。現在也不適合太深入去想,善桐露出笑來,謝過了寧嬪,“真不知道該怎麼還這個情才好了,姑爺知道,怕不要受寵若驚城什麼樣子!”

寧嬪有點不好意思,“要還我的情,你就相機在娘娘跟前多說我幾句好話就好了……”

她又噗嗤一笑,親密地挽住了善桐的胳膊,“你別瞧不起我,才送了個人情就問你討還……宮中日子,不容易呢!”

善桐忙道,“這是哪裡話。就是沒這事,我自然也為你說話的,一家人,不幫你幫誰?”

“這可不一定。”寧嬪就撇著嘴說,“我雖和你是親戚,但你和那個琦玉姑娘,不還是一道長大的嗎?將來你偏幫誰,這還是難說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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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一時愕然,這才知道寧嬪畢竟還是很有本事——姑且不論她是從哪裡得到的訊息,至少她已經摸準了皇后的脈門,明白了皇后所打的‘空手入白刃’的主意。只是恐怕還不知道宮中局勢瞬息萬變,現在的琦玉如果落到皇后手裡,等著她的恐怕還不是提拔,卻也許會是一碗墮胎藥了。

“也就是見過幾面。”她頓時又撇清起了和琦玉的關係,“比得上血脈親嗎?”

見寧嬪露出笑來,善桐也不禁跟著苦笑,想到方才見到的福安公主,她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倒不如還更無情、更算計一點,自從進京以來連番謀算之後,所剩無幾的這一點良心,對她而言,似乎更多的已經是一種拖累,而不是一種堅持。

再看看寧嬪,忽然又禁不住為她惋惜:在權力場裡,走得越高,所處的環境也就越冷酷,也許將來有一天她還能放下一切,同含沁一起回天水去。但對這些如花似玉正當年少的女兒家來說,宮廷便是一隻張大口的巨獸,進了它的肚子,即使變成了高高在上,最頂尖的權力動物,這一輩子她們也都不再有機會,離開這個陰森寒冷、爾虞我詐的牢獄了。

次次進宮,出來都累,善桐上次去看七娘子還同她說,“從不知道連一句話都能說得這樣累。”七娘子也道自己每次進宮回來都有點虛脫,這一次雖然帶了好幾個好消息出來,但善桐還是發自內心感到自己又骯髒又疲倦,只想快馬去小湯山,在溫泉池裡舒展舒展筋骨。不過一進後院,她就又露出笑來——隔著窗子都能望見大妞妞,小丫頭正貼在窗戶上衝她揮手呢,一張嘴就是八顆牙的笑,手裡還攥著舅舅送她的撥浪鼓,一邊揮手,一邊來回地搖。她舅舅正抱著她,也學著外甥女的樣子衝善桐揮手,含沁撐著下巴在一邊看著,表情有點無奈,雖沒招手,可眼裡笑意盈盈,也用眼睛同善桐打招呼。

善桐一下就覺得這滿身的疲勞全都不翼而飛,她快步進了裡屋,還沒進門就高聲笑道,“今兒巧了,你怎麼提前下值了?還有大哥,今天居然有空過來!”

一進屋,大妞妞就掙扎著走到炕邊,要往善桐身上撲,榆哥忙一把抱住,令大妞妞不至於摔下炕去。小丫頭一下就不喜歡舅舅了,手舞足蹈,口齒不清地道,“娘——娘——舅舅——”

這顯然是要告狀,可卻又說不出來,大妞妞急得就要哭。眾人都被逗笑了,善桐解了斗篷,就在含沁身邊坐下,把女兒抱在懷裡,臉貼著臉說了幾句話,大妞妞這才滿意,笑嘻嘻地坐在母親懷裡,又拿過含沁的手把玩。

“這一陣子皇上心情不好,少見我們,也不大出門。”含沁就說,“今天天氣更不好,似乎要下雪,我們就接二連三都溜號了。我一回來剛巧遇到大哥,大哥是來上門審你的呢!你又進宮去了,累得縣官大人等到現在。”

以含沁的為人,和幾個大舅哥還能混不好?一兩年下來,也就是善楠估計始終還是看不慣他,如善檀、善梧等人,客居京城,衣食起居除了孫家照料,也就是善桐含沁多關照了,善檀見善桐幾次,都提含沁的好兒,善榆更不要說,和妹妹都沒那麼多話講,同含沁談天卻是滔滔不絕。此時被含沁這麼一打趣,一屋子人都笑了,他也不理妹夫,急切地探過身子,將懷裡的書珍重露出給善桐看,道,“這書你是從哪裡來的!得自何國?我問你家姑爺,他只賣關子,卻不肯說!”

善桐望了含沁一眼,含沁攤手道,“我要早說了,他能打上許家去,哪裡還會留在這裡等你?現在天氣陰了,天色也晚了,酒菜都備好了,眼看著舅爺只能留下吃晚飯了,大妹子也見著哥了,這便到了能說的時候啦。”

原來是為了留善榆吃飯,善桐會意地一笑,也跟著逗善榆,“你就只管看,何必管我從哪裡弄來,總之你看得好就是好東西。”

榆哥急得跳腳,“我就是半懂不懂的,又忍不住看,又看不懂,連李先生那樣見多識廣,都不知道是哪國的文字!”

說著就千般央求善桐,連善桐令他把媳婦接來京裡,又讓他搬進家裡來住也都滿口答應了,善桐也拿這個大哥沒法,只得道,“這些話我可都是記在心裡的,你不許賴賬——”

這才將來源告訴給善榆知道,“從海外搜來的,只這幾本,並還沒有人通曉中西文字可以翻譯。我前天去許家還問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說,這不是會說兩國話就能看懂的,有些字是……是什麼拉丁文?只有泰西那邊的達官貴人也許才看得懂呢。”

話才出口,含沁一拍大腿,先嘆道,“壞了。”

善桐猛地也覺出不對,可話吞不回去,再看榆哥時,見他默不做聲,轉動著眼珠子似乎正在運氣,心底也是一個咯噔:為了一本書跑到泰西之地去,榆哥好像也不是幹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