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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過招

這個楊善溫, 也真是把無賴給做到頭了。連自己這邊的價錢都不肯聽,急吼吼地就端出了自己的條件, 這是擺明了趁火打劫,仗著小五房如今家裡男丁不多, 形勢又不大有利,就敢開出這樣的條件來。

善桐一絲一毫都不曾猶豫,她不屑地翹起唇角,淡淡地道,“說出話的話,潑出去的水。一年半之前族會上大家說得清楚明白,十三房就是過繼誰家的孩子, 都不會過繼老七房的人。這件事可不是我們不幫忙啊, 三哥,族長都發過話呢。”

見溫老三面上浮起戾氣,她又搶著堵了一句,“到時候, 就算孩子過繼過去了, 出了什麼事,大家面子上也都不大好看的。”

在當時的天下,要毒殺一條性命,雖然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但有門路卻也不難。真正的大戶人家,多半總有門路可以重金購得一些殺人不見血的□□。溫老三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面上是再看不出一點痕跡的,又有貴人作為靠山, 就算是抬到衙門裡去,都不能把事情鬧大!

小五房要是鐵了心站到十三房這邊,先騙得自己賣了力,等事情過去一兩年之後,悄無聲息地將嗣子弄死……雖說不是小五房老太太的作風,但真要到了那一步,老七房可就真的雞飛蛋打,落得個一場空了。

溫老三就好像一個被戳破了的豬尿泡似的,一下就軟了下來,他卻還是有辦法讓善桐難受,也不接善桐的話,只是嗯嗯啊啊似聽非聽的,擺明了是在敷衍善桐——沒有得到合適的價錢,要他為小五房出力闢謠,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善桐卻並不著急,她胸有成竹地掃了溫老三一眼,又低聲道,“不過,村兵這件事,祖母畢竟還是能說得上話的。不說別的,一個隊長的位置,還是可以安排出來——三哥就沒有想過,等到此間事了之後,該如何謀生嗎?你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沒個營生可如何是好?不說別的,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家裡又沒了幾個男丁……”

這說的都是無遮無攔的大實話,溫老三面上還撐得住,心底卻早已經被善桐說得虛了,口中還猶自要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吃了上頓不管下頓的,就眼前這一關村子還未必過得去呢,我管以後!”

話雖如此,可到底氣勢是軟得多了,眼神閃閃爍爍的,也不再敢和善桐毫無遮攔地對視。儘管善桐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臉上甚至還始終只是在笑,但不知不覺之間,溫老三的態度從戲謔變作了正經,又從正經,變作了如今的示弱。

“三哥不管以後可以。”善桐不禁面露微笑,趁熱打鐵,“可大侄子們不能不為以後考慮……一旦西北之圍解開,大軍反撲,必定是需要人手的。你有過在鐵衛軍爺們手下服役的資歷,我們把你推薦給桂家也好,許家也罷,都好開口些。再說——我也就直說了,按三哥的名聲,不論是做生意也好,老老實實地買田也罷,都不會有多少人敢和你打交道的。但在軍中可就不一樣了,哪一個軍爺不是刺頭呢?”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噎住了話頭,由得溫老三自己去想。

但凡有一點雄心壯志的男兒,都情願要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而不是一份不體面的——甚至隨時可能被奪走的財富。溫老三一心一意謀劃小十三房的家產,那是他實在沒有辦法,老七房的名聲太壞了,不會有人願意和他做買賣,也不會有人願意做他家的佃戶。要洗白名聲,就非得有豐厚的家事……

只要有一條別的路走,人究竟是會有向上的心思的,善桐知道自己的這個主意其實餿就餿在這裡,她到底還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還是相信溫老三會為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和宗房四爺決裂。

腦海中有無數勸慰誘哄的話語一閃而過,什麼“宗房四叔拿您當狗,但我們是把您當親人看的——”這樣肉麻的話語,險些就要從善桐唇間流露,但她又費勁地嚥下了滔滔不絕的話語:言多必失,好話一句兩句,對於溫老三這樣渾身長滿訊息的人來說,夠了。餘下的利弊得失,他自己自然會衡量清楚,自己的言語,是動搖不了溫老三這種人的心志的。

院子裡就沉默了下來,溫老三連癢癢都顧不得撓了,抱著手靠在柳樹邊上沉吟不語,臉上罕見地是現出了鄭重,神色更是陰晴不定,顯然,要邁出這一步同宗房四爺決裂,對於他來說也並非一樁易事。

其實按理來說,宗房老四已經是一艘正在下沉的小船,小五房給的這個機會,就好像是一根搭過來的舢板,溫老三卻還是不急著下船,可見得宗房老四給予他的甜頭能有多豐厚了……

善桐心中一動,忽然間就想到了族庫的事。

究竟是誰在弄鬼,致使族庫空虛,小五房沒有細問,宗房也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從族長的做法來看,把宗房老四拉出來當替罪羊,他是沒有一點不捨的。

該不會這件事,由頭到尾連族長本人都被瞞在鼓裡,自始至終都是宗房老四在背後弄鬼吧?

若是如此,老七房定然是有份幫忙的,這也就把兩人緊緊地綁在了一起。要是把宗房四爺逼到了牆角,沒準他反咬一口,老七房頓時也就成了眾矢之的,很可能會受到極大的牽連……

自己的這個條件,對於老七房來說風險也實在是太大了一點。難怪溫老三再三躊躇,即使有軍官身份作為籌碼,都要權衡再三,不肯馬上答應下來。

難怪他要把小十三房過繼的事抬出來當籌碼……這是想要把小五房和老七房緊緊地捆綁在一起,換一個靠山……卻是一拍兩響,好毒的算計。

善桐額際不由得現出了一點冷汗,一時間,她竟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太輕薄了些。雖說早已經知道族內關係錯綜複雜,恩怨糾葛,雖說都是一家人,但有時提防這一家人,甚至要比提防一般的敵人更盛。但小姑娘實在是沒有想到,牽扯到利益這兩個字的時候,人心可以變得多麼複雜而險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能變得多麼微妙而緊繃……

但這一計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要不然,小五房恐怕是真要和宗房鬧得魚死網破,和族裡鬧得撕破面子了。不說別的,如今外頭這樣不太平,離開了有村兵護佑的楊家村,一家老小能到哪裡落腳?再說,百年望族,代表的畢竟是無數或明或暗的人脈,整個西北都受到影響的人望……這一份蔭庇,是任何一個家族子弟輕易無法失去的!

善桐的眼神沉了下來,心念電轉之間,已經下了決定,她猛地一咬牙,輕聲細語地說,“三哥的顧慮,我們也不是不清楚……族長伯爺什麼都說了,您和宗房四叔的那事兒要是鬧出來……”

見溫老三神色驟變,竟似乎連鬚髮都要立起來,她頓時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善桐眼仁一縮,非但沒有住口,還更壓低了聲音。“其實,要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只要能堵住四叔的嘴,把這件事死死捂住,大家不也就太平了?個中分寸,三哥自然懂得拿捏的……”

這個小姑娘的心也實在是太狠了!

溫老三也算是見過世面,手裡了斷的人命也有幾條了,可聽到善桐這嬌嫩的嗓音,似乎是毫不在意地說著人命關天的大事,依然不禁從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都還沒有發身長大,說到滅口的可能,是淡然自若,似乎成竹在胸,連一點驚慌都沒有露出來……

該不會是進門之前,就已經謀算好了這全盤的條件,只等著自己往裡頭跳進來,一步一步地將話套收攏,話趕話地就說到了這裡吧?自己自負聰明,其實到底還是上了她的圈套?

不,或者也是臨機應變,就著自己的話頭往下說……可畢竟事關人命,不是長輩們先定了主意,她敢開這個口?誇下這樣的海口?

他運足了眼力,深深地又望了善桐一眼,想要看出些端倪來。可眼前這張秀氣的臉上還是一片平靜,小姑娘甚至連隱隱的興奮都不曾有,迷迷濛濛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來,似乎還帶了些笑意……

溫老三就覺得自己這一次恐怕是真的得把自己背後的那一位給賣了。

自打上門開始,句句話都透著深思熟慮,你來我往說到這裡,人家才揭了底牌:非但要讓宗房老四背了這個黑鍋,還想更進一步直接把人逼死。而小五房一旦下了這個決心,自己不幫手,恐怕就只能陪葬了。

到底宗房行事還是太過魯莽,把人逼到了牆角,要真刀真槍地來拼手段,連一點情面都不講了……說起來,借糧的事,許家、桂家領的是小五房的情面,這十一個鐵衛,如今隱然是村人的領袖和靠山,可他們是小五房發話才留下來的,自然聽的是小五房的話,賣的是小五房的面子。小五房不動聲色,看似處處忍讓,其實根本從頭到尾都做足了工夫,哪怕局面壞到眼前這個地步,也還是佔足了主動。不發怒,是人家克己,如今要發怒了,這一怒就是雷霆萬鈞,要把宗房老四趕出去還不夠,自己這邊一旦有了不舒服,就要衝著老四的項上人頭發作了……自己要是不答應,固然也許能夠拖延住小五房反擊的腳步,但風險也實在太大了一點,萬一他們找到了別的門路,等著自己的又是什麼結果?自己可不是宗房老四,還有個爹能看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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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露出了一縷貨真價實的苦笑,反問善桐,“進村兵的事,真能安排?”

善桐頓時松了一口大氣,知道自己撐住的這個花花架子,畢竟還是把溫老三的眼睛給迷住了。

心中一時又有了些說不出的苦澀:宗房四叔再怎麼可惡,那也是一條人命。自己居然說話間就下了這樣的決心,以一條性命的存亡作為籌碼,來換取局面的翻覆,而這一切來得這樣突然,幾乎沒有留給她一點掙扎準備的時間。

更可畏者,即使話說出口,善桐也並沒有一絲觸動,在這一刻,她居然心若鐵石,甚至頗有幾分淡漠。

時序很快就進了六月,夏收的日子到了。村子裡更忙了起來:今年收成這樣不好,除了楊家村還維持著正常的生活秩序,大部分田地都已經拋荒,如今到了夏收的關口,任何一個村人的心都繃緊了。

怕的還不是一般的蟊賊……

前線交戰,許家、桂家都是各有勝負,寶雞身在西安之前,也算是腹地中的腹地了。倒還不至於被北戎破關而入,但前線附近的邊民已經飽受滋擾,紛紛承受不住,往回湧入寶雞一帶。他們帶來了新鮮的訊息——就連往日裡聚嘯山林的綠林好漢,也都餓了半年多的肚子了。有一大綹鬍子也正在定西一帶匯聚,雖說畏懼官兵,未必會在當地劫掠,但寶雞的楊家村、天水的桂家、慕容家,無疑都是他們眼中的肥肉。

藉著這股人人自危的勢頭,村兵再度擴招,溫老三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門路,竟真的混進了村兵中當了個小小的頭目。頓時也能吃飽肚子,偶然還可以帶上幾個饅頭回家給侄子們填肚子。

老七房的日子稍微滋潤了一丁點兒,可別人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村子裡陸陸續續又有數個老弱撒了手,一半是餓死,一半是病死,滿村裡開始擔心的是族庫裡到底還有多少糧食——都說小五房其實也沒有多少糧了,他們的存糧,已經全為宗房補了族庫的空缺。

這謠言傳得是有鼻子有眼,連時間都絲絲入扣對得上的,傳了數日便沸沸揚揚的,一時間和瘟疫疑雲真是並駕齊驅。——宗房的反應就要比瘟疫之說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要來得迅捷得多了,不到兩天就召集村裡耆宿開了一個小會,會上著重就說了兩點:第一,這族庫空虛一說,純屬子虛烏有,第二,小五房一條巷子去了兩個人,那不過是沒有扛過這艱難的年候,瘟疫、缺糧這樣惑亂人心的謠言,再有聽說傳話的,直接就攆出去不準再進村裡居住。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也難於防川,可在這非常時刻,小五房和宗房一旦聯手,幾乎就是握住了村兵和糧食兩大命脈,要趕走一兩個出頭椽子,趕走也就趕走了。族人們頓時噤聲,又過了十多天,因夏收實在是忙碌,已經進入曬場的最後階段,村子裡的閒話倒也就淡了下來。似乎這一場風波,還未鬧到最差的地步,也不用出人命,就已經可以平息。

溫老三卻似乎不這樣想,六月底一天,太陽都快落山時,他便神色陰沉地登了小五房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