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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洛陽城郊十里處, 今日可謂是非同尋常的熱鬧。

蔓延碧色的平野上, 華美異常的冠蓋儀仗顯得分外刺目。再往後望去,便可見分立在兩側的文臣武將。此時此刻,所有人均是定定望向遠方, 翹首以待著什麼。

唯有段雲亭與旁人不同。他擺弄著手中的玉製小馬,正懶懶地靠坐在車輿裡, 每隔一會兒,偏生要回頭看看。

趙挺剛好侍立在他後面, 在段雲亭每次回頭間, 總不免要同他大眼對小眼的瞪上一瞪。如此三番之後,他實在有些忍不住,便上前一步, 低聲道:“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段雲亭側頭看了看他, 終於挑眉道:“沈愛卿如何還不見人影?”

趙挺回道:“方才成渝已親自前去尋人,只是此刻還未回來。”自打成為御前侍衛, 歸沈秋管轄之後, 這二人摒棄了往日的間隙,反而好得如同一人。而因了二人容貌屬於中等偏上,故今日才被段雲亭挑揀出來,幫襯著沈秋隨侍左右。

只是那隨侍的正主,到了如此節骨眼竟還沒有蹤影。趙挺成渝二人心下俱是莫名其妙, 成渝性子急,便決定獨自去尋她,只是去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卻還是沒有音信。

段雲亭聽聞他此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趙挺遲疑道:“要不……臣再去找找?”

“不必了,”而段雲亭下一刻卻又很快恢復了尋常神色,輕描淡寫道,“此事稍後再追究不遲,迎接西秦二皇子一事卻是迫在眉睫,不可有所差池。沈愛卿不在,你且暫代她便是。”

“是。”趙挺應下,拱手退回原處。心下疑惑,以侍衛長如此認真嚴謹的性子,斷不至於犯如此過失啊。

片刻之後,成渝歸返。他同趙挺對視一眼,搖搖頭,二人各自無奈。

正此時,卻聽聞一陣隱約的馬蹄聲自遠處響起,連帶著大地都微微有些震顫。眼見周遭的大臣面色皆是變得肅然,二人再一次對視,隨後成渝上前一步,對段雲亭低聲道:“陛下,來了。”

段雲亭仍是垂眼盯著玉製小馬,不過手中的動作已然停了下來。他聞言低低地“嗯”了一聲,將東西放下,一拂衣袖徐徐站起身來。

在逐漸清晰的蹄音裡,他負起手,朝遠方眺望過去。此時視線盡頭,已然可見一列人馬露了行跡。這支人馬俱是玄衣玄甲,猶如黑雲壓城,自遠而近,氣勢雄渾。不多時,便已然到了近前。

段雲亭面色微微沉了幾分,定定看著這整支人馬停駐在面前。下一刻,只聽聞一聲高亢的馬嘶聲響起,黑壓壓的人馬頓時從中劈開,分成兩列,一人通體玄黑,提著馬韁慢慢地走上前來。

段雲亭眼見此人生得眉目俊朗,輪廓分明,唯獨一雙眼深若沉潭,隱約間透著幾分疏離的寒意,當下便明白,這便是東齊二皇子,冀禪。

他當即一笑,緩步走下車輿揚聲道:“素聞二皇子乃是驍勇英武之輩,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啊哈哈!”實則他對於冀禪的瞭解,也不過從蘇逸口中聽到轉述沈秋的幾句說辭而已。不過,這等隨口胡謅且假裝自來熟的事,自然是難不倒他段雲亭的。

冀禪將馬韁交給一旁的下人,翻身下了馬。目光在段雲亭周遭不經意地掃了一圈,末了收回,面上這才露出一點笑容,拱手道:“陛下過獎了,本王此番來得有些遲,還望陛下海涵才是。”

“無妨,無妨,朕也剛來不久。只是那御花園中接風洗塵的宴席,想必王爺是不捨得錯過的吧?”段雲亭擺手笑了笑,隨即微微側過身子,對著車輿一伸手道,“王爺車馬勞頓,不妨同朕共坐一輿?”

冀禪聞言挑眉看了看他,分明是對他這般大度之舉有些訝異。然而不及思量,已被段雲亭扯了手,口中說著“繁文縟節在朕這裡不過浮雲”之類的話,親親熱熱地往車上拉。

冀禪顯然不曾經歷過如此情況,微微一愣間,已被段雲亭眼疾手快地扯上了車。他生性沉默寡言,凡事看在眼中便習慣性地按捺下來,極少說出口,然而段雲亭似乎卻是個藏不住話的,一路上不僅熱情地向他介紹著熱情東齊民俗,更時不時地便要問問西秦的情形。

不過他問的都是一些讓冀禪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而且問著問著,末了基本無異於自說自話。

比如:“聽聞長安也有牡丹,不知比朕這洛陽的如何?哎哎,只可惜王爺來此沒趕牡丹花期,實在是可惜了。王爺有所不知啊,每年四五月間,這牡丹花滿城滿城的開,真是教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啊。那顏色,紅裡透粉,分裡透白,白裡又透著紅,紅裡又透著粉……”

冀禪:”……“

再比如:“朕聽說西秦有味小吃名揚天下,喚作肉夾饃,朕久慕其名而不得嘗也,嗚呼哀哉!不過王爺此番既然來了東齊,有一樣東西可是萬萬不能錯過,錯過可是要抱憾終身的啊!那便是驢·肉·湯!王爺有所不知,這驢肉湯可是朕的最愛啊,一說起來朕這肚裡的饞蟲可都要紛紛甦醒了!別的不說,只說這料使得啊可謂是出神入化哪,只聞其香啊便要……”

冀禪:”…………“

還比如:“對了,長安城裡可是有座號稱‘天下第一青樓’的縱君閣?說來朕這洛陽街上也有一座“天下第一青樓”,名喚‘肆君閣’。朕苦思多年,卻不知究竟哪家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說起來朕雖無機會去長安城一試,但這肆君閣朕還是知道的,當真當得起這“天下第一”的稱謂啊!便單說裡面的頭牌,那個叫做青碧的吧,她啊,那相貌那身段……”

冀禪:”………………“

故而在段雲亭的滔滔不絕之下,這一路上竟不曾冷過場。冀禪有些無奈地聽著,極少的時候才插得上一句嘴,而更多的時候則是抬眼望向車輿兩側,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隨行的侍衛大臣。許久之後,才慢慢收回。

段雲亭坐在他一側,似乎仍是說得張牙舞爪,唾沫橫飛。不經意地側過眼,瞥見冀禪四處遊移的目光,唇角微挑,口中的話卻不曾中斷。

二人這一路上氣氛還算得上融洽,只是緊緊跟隨在車輿後面的成渝和趙挺卻覺得有些怪怪的。

畢竟沈大人平日跟隨在陛下|身邊可謂是形影不離,陛下對沈大人的器重也可謂是盡人皆知。然而今日如此重要的場合,沈大人忽然就這麼沒了,陛下卻反而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卻不知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

實則沈秋也並未躲到哪裡去,相反,此時此刻她正在往最“危險”的地方趕。

因了正值仲秋時節,宮中這御花園內楓紅正好,故而蘇逸同段雲亭商定之後,便決意選定此處擺開露天宴席,一面賞楓葉,一面為冀禪接風洗塵。

在御花園外轉悠了一圈,眼見著園內眾人俱是忙忙碌碌的樣子,沈秋心下便大抵能猜到,冀禪多半已然到了。

略一遲疑,終於硬著頭皮朝門內走去。然而一腳還未踏進門,便被戒備森嚴的守衛一橫刀鞘攔在外面,厲聲問道:“何人?”

沈秋定了定神,看著他面不改色道:“在下……御前侍衛長,沈丘。”

“原是沈大人……”那侍衛一見來者乃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語氣當即軟了幾分,道,“此地稍後乃是陛下同西秦二皇子的宴飲之地,不知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沈秋故作神秘地四處看了看,隨即伸出一手握成拳,放在唇邊低咳了一聲,卻不說話。

那侍衛見此情形,也不由得警醒起來。他探身朝沈秋湊近了幾分,神情肅穆地等著她下面的話。

沈秋彷彿很是為難,左右遲疑了一下,才靠近他低聲道:“實不相瞞……我此行乃是奉陛下密令,只因這密令事關重大,故而不敢對外透露一字,還望這位小兄弟能見諒。”

心知這沈大人同皇上那可是同出同入的關係,此事必不會有假。那侍衛聞言一驚,也不敢多問,當即如臨大敵道:“不知、不知沈大人可有哪裡用得到臣的?”

沈秋伸出一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噤聲,隨即搖搖頭道:“我來此之事,切勿對外人提及,其餘的事……便無需小兄弟操心了。”頓了頓,問道,“敢問小兄弟名諱?”

侍衛一愣,道:“在下名喚周林,現任……”

“嗯,周林,我記下了。”沈秋不著痕跡地打斷,又頗為老練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此事若成……我定會奏明陛下,算小兄弟你一份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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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強壓著心中激動,忙道:“是、是!”

沈秋不再說話,只是同他頷首示意,隨即大步走入園中。

暗自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想沒段雲亭那種臉皮,糊弄人這茬,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不過打著段雲亭的旗號狐假虎威,這感覺還真是不壞……

在御花園裡四顧了一下,她將目光迅速瞅準角落裡的一個侍衛。那侍衛身形並不太高大,目測之下,同自己有幾分相近,嗯,實乃下手的上佳人選。

於是她立刻走了過去,朝對方亮了亮腰牌,道:“小兄弟可認得我麼?”

縱然不認得她的樣子,那腰牌上金燦燦的“御前侍衛長沈丘”這七個大字還是認得。小侍衛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忙道:“認得,認得!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心下暗想自己這剛應徵入伍沒幾天的小兵如何被御前侍衛長找上了,莫非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什麼權貴?還是……見我資質奇佳,要給我升官?

結果沈秋垂眼打量著他的身形,忽然道:“把衣服脫了。”

“啊?”小侍衛嚇得不輕,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沈秋收起思緒,見他一臉震驚,這才想起琢磨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話。好像……是有點歧義,於是她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將這身鎧甲脫下來。”

這話比方才容易接受了不少,小侍衛雖心下疑惑,也只得隨她往角落裡去,乖乖卸了衣甲。

沈秋拿在手裡看了看,隨即乾乾脆脆地穿了上去。略略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大體而言還比較合身,便轉頭對一旁的小侍衛道:“小兄弟這身鎧甲便且先借我用用,事後定當奉還。”頓了頓,又壓低聲音,故技重施地囑咐道,“此事關乎陛下密令……切勿對外人道。”

小侍衛不明所以,卻也只能不住地點頭。遲疑之下正準備問什麼,不遠處卻忽然傳來陣陣喧譁聲。

沈秋面色一凜,當即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餘光瞥見這御花園中人人皆是各就各位,心知段雲亭同冀禪怕是已到了門外,她將頭盔往腦袋上一套,轉身便要走。

小侍衛在後面喊道:“大人,那臣、臣現在該如何是好?”

沈秋回身看了看他,遲疑道:“呃,你……暫且留在此處吧,事後我定將盔甲奉還。”說罷實在無心耽擱,已然幾步走遠。

心下默默感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自己真是越來越“段雲亭”了……

而小侍衛淚流滿面地立在原地,心中還糾結著,今天自己遇上的這茬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

那小侍衛所立的位置在御花園的一角,頗不起眼,離主客的席坐又較遠,故而深得沈秋之意。她換了侍衛的鎧甲,在那裡規規矩矩地立定,沒過多久,便見段雲亭攜著冀禪的手,談笑風生地走了進來。

沈秋嘴角抽搐地想,果真是自來熟的性子,連冀禪那麼冷硬的人都能倒貼上。然而目光落在冀禪那一身玄黑的身影上,冀封的樣子便連帶著浮現出來,一瞬間讓她的心情不由得又複雜了幾分。

只是同冀禪不同,冀封生性不喜濃墨重彩,除卻朝服外,慣常的衣飾均是一身素淡,溫潤而又平易近人……屈指而算,自己離開西秦已有半載的光陰。卻不知時隔這麼久,冀封在西秦究竟如何?

雖說自己潛伏在此主要是為了弄清冀禪的來意,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中確是存了這麼一個念頭,想要藉此機會一探冀封近況。

彷彿唯有如此,才能略略消減幾分心頭的愧疚。

正有些走神地想著,卻忽然感到一束目光投來。沈秋下意識抬眼望去,卻見段雲亭冀禪已然在主客席上坐下,三言兩語地談笑著,並無人望向她這裡。

沈秋微微低了低頭,悄悄伸手將頭盔又下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