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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段雲亭背身靠在窗邊, 垂眼看著手中的奏摺, 面色之中是少有的凝重。

蘇逸在一旁察言觀色地候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陛下, 臣以為……此事容不得半分拖延,須得儘管決斷才是。”

“朕自然明白, ”段雲亭這才抬眼看了看他,道, “只是朕看這邊城戰報之中所敘, 總覺有些蹊蹺。”

蘇逸明白他心中顧慮,沉吟片刻後嘆道:“毫無預兆地便發兵偷襲我邊城,肆意屠殺百姓, 鄰郊數個村落已是血地無存……西秦此舉莫說是陛下, 換了任何一人,都無法置信。幸而我邊城守將及時迎敵, 擊退敵軍並一路殺至其城下, 予以重創,否則不知這百姓卻還將遭到何等的荼毒……”

段雲亭聞言沒有作答,半晌無語之後卻忽然問道:“蘇愛卿可知西秦如今主政的太子冀封,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仁善謙恭、溫文爾雅、禮賢下士、平易近人……以臣所聽聞,可謂無一不是讚美, ”蘇逸如實作答,心下有些不懂段雲亭忽有此問的意思,遲疑了一下, 又道,“只是人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一切卻也不過道聽途說而已。”

段雲亭聞言笑道:“人亦有言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若這冀封當真是個窮兇極惡之人,又怎能贏得如此齊聲的讚譽?”

蘇逸遲疑道:“陛下的意思是……?”

段雲亭合上了奏摺道:“在朕看來,縱是那冀封當真有意奪我東齊疆土,也斷不至於牽累無辜百姓,大肆殺伐。如此殘忍狠毒之舉,倒實在像極了另一人的手段……”言及此,他微微眯了眼,似是話裡有話,卻到底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蘇逸此時此刻已是全然會意,只是在此危急關頭他也無心同對方拐彎抹角,便直言道:“陛下莫不是認為……此事出自二皇子冀禪之手?”

“冀禪此人城府深不可測,依朕看來絕非池中之物……”段雲亭不置可否,只是走到桌邊將奏摺放下,道,“不過此乃西秦的家事,與朕著實無關,無論此事出自誰的手筆,都是西秦所為,我東齊……絕不能示弱!”

見段雲亭終於表態,蘇逸拱手拜道:“陛下聖明!”

段雲亭微微頷首,隨即對外揚聲道:“立刻召集文武二品以上官員來此,商議對西秦作戰事宜!”

然而話音落了,門外卻並無侍衛或者宮人應答的聲音。段雲亭正微有遲疑之際,便聽見成渝的輕呼:“沈大人,陛下同蘇丞相正在商議要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的,大人還請多擔待……”

緊接著似有另一人說了什麼,然而聲音小了許多,聽不分明。

段雲亭側過頭同蘇逸對視了片刻,嘆了一口氣,然而神情裡卻並無太多訝異的成分。隨後他轉過身子,走到御案之後一撩衣襬坐下,便在同一時刻,門被從外“砰”的一聲推開。

然後房內房外四個人六目相對,頃刻便是鴉雀無聲。

為何只有六目?

因為段雲亭垂著眼,神態自若地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這才悠悠地抬眼看向門邊。目光落在原本趕來阻攔沈秋,此刻卻杵在門邊進退不得的成渝是身上,淡淡道:“成愛卿且去吧。”

隨後才望向定定立著的沈秋道:“沈愛卿既然有急事求見,那便進來吧。”

沈秋掩了門,轉身見段雲亭今日面上竟是一派似笑不笑,不冷不熱的表情,與往日可謂是判若兩人,分明是愣了一愣。

而立在一旁的蘇逸卻知道,段雲亭這副神態,絕對是不祥之兆。因為他嬉皮笑臉插科打諢的時候實則絕不是最無恥的,反而當他露出這副道貌岸人模狗樣的正經神情時,才是無賴到了極致。

卻不知在這千鈞一髮的重要當口,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段雲亭見沈秋一時沒有說話,便自行開口道:“朕猜測沈愛卿此番,應是為了兩國戰事而來。”

“……正是。”沈秋分明是不適應段雲亭這種說話方式,回過神來之後,說話間還是有些吶吶的。

而蘇逸見此情形,知道自己留在此處實在難受,便趕緊拱手道:“若陛下別無吩咐,臣便告退了!”話音剛落,不待段雲亭開口便轉身就走。

“慢著!”然而段雲亭在身後響起的聲音,把他生生定在了原地。

蘇逸無奈地回身,道:“不知陛下還有何事?”

這兩國戰事,方才朕正同蘇愛卿商議著。”段雲亭面不改色地將目光從沈秋處挪向蘇逸,道,“蘇愛卿,沈愛卿這幾日在深宮養病,只怕並不知曉戰情,愛卿不妨將各種細則說與他聽聽。”

“是。”蘇逸聞言一怔,卻也只能莫名其妙地配合著段雲亭,將西秦如何突襲攻城,如何屠戮村落,又是如何在東齊軍民一心抵抗之下潰逃退走,又是如何被東齊大軍乘勝攻城,折兵損將之事,一字不落地講了出來。

沈秋一言不發地聽著,及至蘇逸話音落了很久,亦是沒有開口。

段雲亭眯著眼看她,慢慢問道:“不知愛卿聽完這戰情,可有何感想?”

沈秋這才開了口,道:“陛下……這其中定有誤會。”

“哦?”段雲亭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卻只是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沈秋見狀,遲疑了片刻,又道:“自打十餘年前西秦東齊兩國簽訂盟約,天下太平之後,西秦一直致力於削減兵卒,轉而發展生產,過去數任君主乃至今日的太子,均是寬和仁善,憎恨殺戮的性子。故而今日這般毫無來由的衝突,臣以為……定有誤會,還望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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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亭忽地笑了一聲,“太子冀封?沈愛卿一個二皇子府中出逃的家奴,對他的瞭解能有多少呢?”

沈秋聞言語塞,一時沒有說話。實則以她對冀封的瞭解,甚至可以性命相擔,賭此事絕非是他所為。只是此時此刻的自己,又有何立場去為他旁證呢?

而段雲亭卻似乎不再追究這個問題,又徑自道:“朕明白愛卿作為西秦人氏,初知此事心下定是震撼非常,不可置信。實則於朕而言,又何嘗願意看到平息了幾十年的戰火,就這般被重新燃起?”他定定地看向沈秋,頓了頓道,“只是,卻不知若換了沈愛卿處在朕這位置,又該如何決斷?是速速整軍備戰迎敵,還是按下舉國上下的怒火,忍氣吞聲只為求得敵國內部不知所謂的‘真相’?”

沈秋沉默了許久,道:“陛下乃東齊國君,所思所慮定將以東齊為上,這一點臣無從置喙,自然也不會干涉。臣今日這番話,也不過是希望陛下做出決斷前能予以三思,畢竟戰火若起,一切便再不可收拾了。”

“沈愛卿所言朕自然明白,”段雲亭頷首,淡淡地扯開話題道,“這幾日政務較之平日難免要繁忙些,朕觀愛卿的身子已然無礙,即日起便回到朕這邊來,替朕多幫襯幫襯。”

他這話的語氣已非平素那般平易近人,而是一種不容忤逆,近乎命令的口吻。蘇逸聞言卻是一怔,忽然明白了段雲亭此舉的醉翁之意。

沈秋身為西秦人氏,身在東齊宮中,而如今西秦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引得民憤四起,宮中自然有人要遷怒於沈秋。故而段雲亭大抵是有意將人隨身帶著,以防不測。實則便連他今日這番高貴冷豔的做派,頗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都是有意刁難沈秋,讓她退步抽身,不要插手此事。

思幾次,蘇逸暗地裡不由得一陣唏噓感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秋聽聞段雲亭所言,卻道:“此事……臣恕難從命。”

“為何?”段雲亭聞言一挑眉,神色裡恢復了幾分輕笑的意思,“莫非朕這御書房比不上靜琬公主的漱玉宮?”

“非也,”沈秋對他一抱拳,慢慢道,“臣意欲向陛下請辭,離開東齊。”

不知為何,不過幾個字而已,說出口卻覺得格外沉重,彷彿每一個字都猶如一下重擊,沉沉地落在自己的心口。故而她只是垂著眼,沒有抬頭同段雲亭對視。

而一旁的蘇逸注意到,段雲亭聽聞此言,神色裡頭一次有了明顯的變化。顯然,沈秋的話是他也未曾料到的。

故而沈秋這一句請辭落下,竟是換回房中三人半刻的沉默。

哪怕對方自始至終只是垂著頭,段雲亭卻仍是定定地看著沈秋,神情由不加掩飾的震驚,慢慢地轉為平靜,教人再窺不出什麼痕跡來。

忽然,他竟是笑了一聲,道:“沈愛卿這是要走了?”

“是,”沈秋這才抬起眼同他對視,將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希望陛下還記得當初的承諾。”

同她的鄭重其事相比,段雲亭面上的神情卻是格外的漫不經心。他垂眼拿起硃筆在硯臺裡隨意撥弄了一下,問道:“為什麼?”

沈秋回道:“陛下如何決斷,臣無從干涉。只是這其中蹊蹺臣卻無法介懷,若因了不必要的誤會而引得戰火四起,民不聊生,臣又如何能坐視?思來想去,唯有回到西秦,將一切弄個明白。”

段雲亭聞言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若是朕不允呢?”

沈秋一驚,道:“陛下,你……”

段雲亭振振有詞道:“朕記得自己是提過一個附加條件的,愛卿在找到合適接班人之前,你這請辭,朕是不會準的。”

沈秋隱約記起似乎確實有這回事,想了想道:“成渝這幾日一直在侍候陛下,也沒見出什麼紕漏……”

“他太高。”段雲亭頭也不抬,一口否決。

“……”沈秋又想了想,只能道,“趙挺此人勤懇耐勞……”

“他太矮。”段雲亭繼續搖頭。

沈秋沒辦法,只能抱著一試的心理,將手下十幾二十個御前侍衛全部一一數了一回。然而當這些人均被段雲亭以“他太瘦”“他太胖”“他太能說”“他話太少”“他沒媳婦”“他是斷袖”“他身材不好”“他臉上有痣”等理由一一斬於馬下之後,沈秋終於怒道:“陛下!人道是君無戲言!當初臣入宮之時,此乃陛下親口許諾之事,如今怎能……”

段雲亭索性一攤手,道:“朕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總之朕就是不準。”此時此刻,他的神情可謂是少有嚴肅正經,然而口中的話,卻又是無賴到足以讓人咋舌。

沈秋震驚得無話可說。雖然早知段雲亭為人足夠無賴無恥無理取鬧,卻不知他竟能冠冕堂皇地耍賴到如此地步!

然而即便段雲亭如此阻攔她離去,沈秋心裡還是明白,自己非走不可。從小到大,她雖未曾親見那戰火紛飛,生靈塗炭的戰亂,卻也從父親以及父親的門生口口相傳之中,聽聞了不少。深知兵者兇器,若非迫不得己,誰又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旁人的鮮血?

何況自己此時已然身系西秦東齊兩國,面對這一觸即發的戰事,又怎能坐以待斃,袖手旁觀?

不論自己是否當真能力挽狂瀾,她都絕不能放棄這一試的機會。

故而沈秋不願再同段雲亭多言,她只是衝他一抱拳,道:“臣告退了。”說罷當即轉身要走。

而段雲亭見她這連偽裝也不會的性子,自然明白若她出了這殿門,只怕人便早不回來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竟難得地身手敏捷了一回,幾步從房中穿了過去,竄到沈秋身邊將門一把按住。

不對,按的是沈秋按在門上的手……

而且,不知是因為跑得太急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整個人簡直就是一副前胸貼後背,將人壓在門板上的姿勢……

在如此衝突四起的關頭,他居然還能來這出。沈秋分明也沒料到,回過頭看著他,生生愣在原處。

而蘇逸立在房中一角,覺得實在看不下去了,恨自己沒辦法跟地鼠似的挖個地洞鑽進去,想了想,只能默默地背過身去……避嫌避嫌……

便只在發愣的這短暫空當,段雲亭又像沈秋靠近了幾分,垂下頭,口鼻中撥出的氣息噴落在她的頸側,溫熱之中帶著酥氧的感覺。

沈秋猛然回過神來,剛準備掙扎,對上段雲亭的目光,卻見對方唇角忽然一挑,露出一個極為不懷好意的笑來。

然後他便聽到段雲亭衝著門外,驟然揚起的聲音:“快來人,有人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