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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蕭宏圖走後過了許久,牢房內早已漆黑黯淡,護軍與衙役們見景王爺這麼一來,越發摸不準這晉陽公子,到底失勢了還是仍舊享受皇恩浩蕩,對這晉陽公子,到底該落井下石還是刻意巴結。眾人一合計,決定還是先不慍不火擱著,但小事上,也別難為他,算是為自己留條後路。這麼一通氣,當晚蕭墨存的牢房裡就點上一盞油燈,床也鋪上乾淨被褥,放在那的筆墨紙硯,也索性做了順水人情,不予收回。

就連入夜後,王福全提著食盒進來,那大步邁得,都格外理所當然。他樂滋滋地將吃食遞給蕭墨存後,偷偷從袖子裡遞過來一瓶酒,笑著說:“公子爺,這胭脂紅,是守備張大哥孝敬您的,他一聽說您愛喝呀,立馬樂顛顛地找小人,死活磨著讓小的給你送這個來。公子爺,這牢裡當差的,原就最會看人下菜碟兒,見風使舵的本事滴溜溜地轉,按小的看,只怕您出去的日子呀,不遠嘍。”

蕭墨存接了過來,淡淡笑道:“這樣啊,明兒個這人再找你,你就說公子爺不喜歡,當面摔瓶子了。”

“啊,為什麼呀?”王福全睜大眼睛,天真地問。

“這麼做,那人肯定要心慌,要想方設法地給你送東西,送銀子討好你,你先吊著他,等東西收得差不多了,再回他,也別把話說死了,讓那人心裡七上八下,沒個著落,明白嗎?”

“公子,這,這不好吧?”

蕭墨存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隔著柵欄拍了王福全的腦袋一下,說:“牢裡這些慣會看風使舵的老油條,平日裡也沒少欺負你吧?我幫你出出氣,還不好?”

王福全大大聲應了,紅著臉,摸摸腦袋憨憨地笑道:“我知道了,公子爺。”

他到底小孩心性,想起可以捉弄平日裡作威作福的人,臉上忍不住露出躍躍欲試。蕭墨存忍笑,揮揮手道:“回去吧,記住,別把話說死嘍,明白嗎?”

“嗯!”王福全重重點點頭,朝他行了一禮後,高高興興地離開。

蕭墨存惦著那瓶酒,慢慢走進隔壁牢房,對那人說:“你的酒。”

他舉了半天,那人總沒動靜。蕭墨存不覺提高了聲音道:“酒來了,你喝不喝?”

“為我做點事,你就這麼不高興麼?”那人看了他半天,忽然冷冷地道。

“你我素昧平生,哪裡有什麼高興不高興。”蕭墨存淡然地說。

“脫下!”那人暴躁起來,喝了一聲。

“脫什麼?”蕭墨存詫異地看著他。

“斗篷,那男人的東西,不許你穿!”

“你······”蕭墨存一口氣堵到嗓子眼,強忍著才沒有發作,他深吸一口氣,儘量放慢聲音道:“笑話,我自己叔叔給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用,您又是哪位?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叔叔?”那人忙問:“這麼說,那男人是你的長輩?你們看起來不像。”

蕭墨存怒極反笑,冷冷道:“我嫡親的叔叔,誰規定要長得像了啦,再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跟閣下不過事出無奈,作了這牢獄鄰居,旁的也沒見與閣下您有多捻熟。要不是你手段卑鄙,出手暗算,我跟你,也就那一瓶酒的緣分。再說一遍,要不要喝,不喝我就倒了!”

那人愣了愣,呵呵大笑起來,道:“你親自送來的東西,我怎能不喝,幫我拔開蓋子,喂我。”

蕭墨存心下只覺這人著實陰晴不定,莫名其妙。他瞪著那個所謂的江洋大盜,狠狠擰開瓶蓋,將瓶底託高,貼著那人的嘴唇。他心下生氣,託的時候故意高了些,那酒液流出來不少,順著那人的嘴角下巴,滴裡達拉浸溼了半個木枷。

那人也不惱,只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盯著蕭墨存看,一雙大手,只管牢牢包住蕭墨存託酒瓶底子的手指,大口大口吞下酒去。喝完後,意猶未盡地舔舔唇,聲線從胸腔底部浮上來,透著慵懶和磁啞:“好酒。”

蕭墨存輕輕地抽回手,接觸到他的一雙眼睛,竟然有說不出的魅惑黑沉,他心中一凜,忙轉過身去,將瓶子仍舊仔細沿著牆角放好,淡淡地道:“還有四次。”

那人笑道:“這可說不準,世事難料,你沒聽說過麼?”

蕭墨存優雅地一撩衣襬,坐於木桌前,自顧自研起墨來,淡淡道:“難料?我倒覺得好料得緊,我建議你,可以試試往我身上投毒、種蠱、拿我的性命要挾,劫持我的親人朋友轄制我,看看那樣以後,我會不會乖乖聽你的話。”

那人呵呵大笑,身上鎖鏈一陣叮鐺亂響,戲謔道:“看來注了這道寒氣,倒把你的火氣給惹出來了。不如我們打個賭怎樣?”

蕭墨存靜靜展開宣紙,執筆蘸墨,慢慢在紙上練起字來。

“你不敢?”

“激將法,我覺得很淺薄。”蕭墨存低著頭運筆,漫不經心地說。

“只要有效,淺薄與否,又有何妨。”那人緊追著問:“你敢嗎?一個月內,如果我能夠讓你,在沒有受到脅迫的情況下,心甘情願喂我喝酒,你輸給我一樣東西;如果我沒法做到,我輸給你一個承諾,怎樣?”

“不好。”蕭墨存頭也不抬地說。

“你一點也不吃虧,為什麼不?”那人奇怪地說。

“只是喝酒這種芝麻大小的小事,萬一你要我砍手砍腳,我怎麼辦?而且,說不準你明兒個就拉上砍頭示眾,你一個江洋大盜的承諾,於我何用?”

“我要你的手腳做什麼?放心,我要的東西,絕不會傷害你,不會違背你的仁義道德;至於我的承諾,反正我會不會砍頭示眾,還是未知,你要著,對自己也沒有壞處,對不?”

“我要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又要把奇怪的東西加諸我身上?”蕭墨存拿起寫好的字幅,吹了吹。

“你答應了,身上那奇怪的東西,四天的分量,我縮短為兩天,可酒不能少。”

蕭墨存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放下字幅,道:“成交。從今天開始,一個月。”

牢裡的日子一旦有所習慣,倒也過得飛快起來。蕭墨存每日裡練練字,背背前世記得的公式詩詞,每日裡等著小全兒給他送來額外的牢飯,陪他說兩句話,倒也自得其樂。平日裡,聽聽隔壁的大盜鄰居發發牢騷,嬉笑怒罵,猶如聽免費的單口相聲,還真是不賴。平心而論,其實那大盜鄰居也不算鄙俗之輩,談吐之間,往往有驚人之語,見識學識一樣不拉,而且極有耐性,若作聊天的物件,實在不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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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蕭墨存也有屬於自己的脾氣,玄寒之氣發作時的剔骨剜肉之痛,他不會一下子忘記。這人後來雖說對自己越來越熟絡,越來越好,可那最初一刻的印象,不是那麼容易消融的。此人性情,實在無法用和藹可親來概括,大概他也是迫於此時此刻,無人可以交談,不得已要在說話間籠絡自己,一旦出了這個境況,這種人,還真不定怎麼變臉。

所以,他打定主意,儘量不要跟大盜鄰居搭話,任由對方在隔壁咆哮也好,調笑也罷,冷嘲熱諷也罷,均不理不睬,只當他清風過耳。

可惜,他每天都要掂著小全兒帶給他的酒,親自走到兩牢柵欄相聯出,將瓶蓋拔了,抵住那人的嘴唇,幫助他如飲瓊汁一樣猛灌一通,然後,再把自己的胳膊伸過去,讓那人捏住手腕運功驅寒。大盜鄰居並不食言,說好將四天的份量改成兩天,兩天後蕭墨存果然感覺體內那股怪誕的寒氣已經消失殆盡,再無蹤影。他也信守自己的承諾,讓小全兒緊著給牢裡送酒,每次都是“胭脂紅”,喝得那人滿頭的亂髮都皺到一塊去了。

如此過了三天以後,蕭墨存暗地裡觀察他的大盜鄰居,發覺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原本坐起來都要靠著牆壁借力的男人,竟然能毫不費力在牢裡走來走去。也不知喝酒到底是不是管用,還是那人內力深厚,原先那點外傷,根本不在話下。蕭墨存心裡覺得相當詫異,以現代醫學的觀念,那人一眼望過去的外傷,應該不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痊癒的,況且,還有細菌感染、引發併發症等等現實問題,但在這神奇的身懷武功的大盜面前,這些幾乎都不成問題。那麼,這個人既然如此本事滔天,言談中又思維慎密,平日行徑更是疑心頗重,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自己身陷囹圄的?

到了第四個晚上,小全兒照例提了食盒並酒過來。蕭墨存與他聊了兩句,打發他走後,拿著酒瓶子,忽然覺得大盜先生,雖然鄙陋之處多多,但也不算什麼奸猾無恥之流,況且,若有天能夠出去,恐怕與此人便再無相見之日,實在沒必要總對他冷麵相待。他念及此處,走過去溫言道:“最後一次酒了,你過來喝了吧。”

那人一言不發,踱著方步,慢慢走了過來,如果不是刑具及身,倒要讓人以為是巡閱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一樣。蕭墨存更加堅定了關於此人並非一普通大盜的信念,只是人均有隱私,卻也沒有興致去打探。他拔開瓶蓋,遞了過去,淡淡道:“抱歉,還是胭脂紅。”

那人微屈了身子,仍舊捧住蕭墨存的手,就著他的姿勢仰頭喝酒。這一次,蕭墨存喂得很慢,速度拿捏得正好,沒有讓他喝得太急,也沒讓他喝得太慢。那人喝得也不急,似乎極為受用這一過程。片刻之後,一瓶酒告罄,蕭墨存正想抽回手,卻被那人牢牢握住,他一個拿捏不穩,酒瓶子咣噹一聲,掉到地上,裂成數片。

“這,我不是······”那人忙鬆開手,難得語焉不詳起來。蕭墨存輕輕嘆了口氣,反手以現代人握手的姿勢握住了他架在木枷上的左手,微微一笑,道:“在我的家鄉,對初次見面的朋友,人們是這樣表達問候和尊重的。”

“是嗎?可算真有意思。”那人重重地回握了他的手,刻意搖了搖,道:“你那是什麼家鄉,我從未聽說過。”

蕭墨存被他孩子氣的行為弄得笑意加深,道:“我的家鄉,是很遠的地方了,唉,你別握太緊咯,如果是對對方有敵意,才會在握手的時候故意難為別人。對,也不用全握,其實五指相碰即可,也不可握太久,一下就要分開。”

那人鬆開他的手,興致勃勃地道:“有趣有趣,再來,教我教我。”

蕭墨存點點頭,仍舊將手放入他的掌中,但那人又一次重重地相握,蕭墨存糾正道:“不是這樣,輕一點,五指相碰即可了。”

那人怏怏地鬆開手,道:“再來一次可好?”

蕭墨存搖頭輕笑,再一次將手放入那人的掌中。這一次,那人動作極為輕盈,布有老繭的手指如對待上等玉器一樣小心翼翼地覆蓋過來,直到將他整個手掌都捧在自己掌心,輕輕摩挲了幾下。

蕭墨存只覺心頭一跳,這動作委實有些親密曖昧,他咳嗽了一下,正想示意那人放手,卻聽到那人嘶啞的聲音道:“兩隻手,握你一隻手,這在你們家鄉,代表什麼?”

“沒,沒有代表什麼。”蕭墨存莫名感覺臉上有些發燒,應付著道:“大概,代表對方很看重與他握手的人,很熱情吧。”

“呵呵,正合我意。”那人大笑起來,銳利的視線盯在蕭墨存臉上,道:“我叫沈慕銳,很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什麼呢?或者說,我是誰呢?蕭墨存只覺一瞬間,思維有些迷茫起來,他呆了半響,直到手被沈慕銳大力晃動,才回過神來,用力抽回了手,淡淡笑道:“謝謝你,你是這裡,第一個說想要結交我的人。我在這裡的名字,叫蕭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