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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時間悄悄邁入初秋, 邊境外族滋擾事件日劇, 剛剛在屯田、植谷的國策下稍事安歇的駐邊大軍,此刻又進入層層戒備當中。契闊族月茲支部首領克什日晏率部眾神出鬼沒於廣袤的邊境線上,搶掠牲畜馬匹財物不計其數。皇帝一日三道聖旨, 對大將軍陳廣輝駐邊不力又斥責又安撫,隨即又從京中挑出精幹的官員組成督軍團上邊境代天子狩牧。哪知督軍團不去還好, 一去倒惹出無盡的事端,與軍中將領摩擦不斷, 兩邊卯足了勁挑對方毛病, 各自變著法地朝皇帝遞奏摺參對方的不是。弄到最後,連校尉值夜飲酒,京官夜宿妓寨這樣的事都拿來互相彈劾, 雪片似的奏摺飛到皇帝陛下的几案上, 令蕭宏鋮大為光火。下了道聖旨各打五十大板,才把兩邊的氣焰都打下了些。

鬧了這麼一出, 卻讓克什日晏鑽了空子, 五百名騎兵夜襲了庸關駐軍虎翼右營,殺了我軍不少人馬,臨了還一把火燒了主帳,並在其軍隊警醒反撲之前迅速撤離。這一次損失倒不大,可傳出了卻性質嚴重, 一時之間,朝堂軍旅人人面上無光。皇帝這回沒有震怒,反倒下了旨著實撫慰了陳廣輝一通, 陳廣輝涕淚交替,自請罰親巡邊境,召了一應幕僚重布邊防營務,並親手以軍令重罰了虎翼右營的統率將領。督軍團一幹人畢竟久居京中,最慣察顏觀色,此時嗅著皇上的喜怒,倒齊齊上了摺子,誇獎大將軍陳廣輝如何不徇私情,以身作則,成為一軍表率,我朝得此良將,陛下如何高枕無憂。

這種種熱鬧,蕭墨存居在“尚書處”,雖有所聽聞,可卻無緣得見。事實上,自他甦醒以後,皇帝便給“尚書處”傳了口諭,將大部分公務移給長史李梓麟,只有小部分請示裁決的事情才用他出面。至於蕭墨存的日常作息,則由皇帝著人定了規矩,什麼時辰用膳服藥,什麼時辰就寢,什麼時辰消遣取樂,什麼時辰看書寫字。由於是皇帝親頒,這便帶了不能違抗的聖旨意味,蕭墨存每日裡被底下人看得死死的,往往時辰一到,不管他手頭上有什麼事正做到一半,均會被誠惶誠恐的宮女太監們請去進入下一個環節。他初時還勉強忍著,到了後來,饒是他脾氣好,也對這種刻板機械的作息規劃發了火。底下人哭天抹淚,跪了一地,仍求他按規矩行事,弄得蕭墨存倒無法可想了。這事傳到皇帝耳朵裡,令他哈哈大笑,連日忙於朝務的龍心大悅起來,當場御筆寫下“便宜行事”四個字,命人送去“尚書處”給蕭墨存,總算是讓他在奴才們面前,保留了點主子的威嚴。

到了八月初,後宮淑妃徐氏有孕,讓連月黯淡無光的朝廷著實喜慶了一把。值此烏雲密佈的時期,這個訊息顯然來得相當及時,令百官精神一振,紛紛對此做大了文章。一時間,朝賀不斷,皇帝蕭宏鋮也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表示了莫大的關心,不僅親臨過問,還賞賜許多補品珍玩,仔細吩咐宮人好生伺候著。

蕭墨存聽到這個訊息,也不理會,只覺得於己無關,也不多加揣測。哪知徐妃有孕的訊息傳出不過幾天,皇帝莫名其妙地命人賜了一匹難得的“天蠶雪綢”過來,說是給晉陽公子做衣裳。這匹綢子拿來的時候,連梅香都激動得連連叩頭謝恩,更不提底下宮人們個個面露喜色了。蕭墨存臉上波瀾不興,心裡卻犯了嘀咕,不就一匹綢子麼,往常比這難得的東西,皇帝都不知送了多少,有什麼值得這麼高興?待到看見下面宮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忽然間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是把自己跟后妃們置於同等位置,生怕徐妃有孕,自己失寵。皇帝挑這節骨眼上賜這麼一匹綢子,分明是告訴自己,徐妃有孕並不影響他對自己的恩寵。

此節一想明白,蕭墨存勃然大怒,抓起案上的茶盞狠狠摔到地上。這算什麼?現在不僅皇帝,而是整個宮廷,包括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丫鬟,都把自己置於這麼一個男寵位置,為那點可笑的君恩爭風吃醋麼?自己一個受過西方精英教育的現代人,他媽的什麼沒見過,再怎麼混,也不至於要下作到如斯地步吧?

剛巧這時梅香走了進來,冷不防被濺到自己裙邊的茶盞碎片嚇了一跳,再看到蕭墨存氣得發青的臉,心裡惶惑,叫了聲:“公子······”

蕭墨存猛一抬頭,凌厲清亮的目光直射過去,令梅香不由嚇退了一步。

“有事快說!”蕭墨存餘怒未消地喝了一句。

“公子,您怎麼啦?”梅香奇怪地問:“誰惹您生氣了?”

蕭墨存壓著氣,口氣嚴峻地道:“我讓你有事快說。”

梅香幾時被蕭墨存如此喝過,縮了縮肩膀,眼裡含了淚,哆哆嗦嗦地回道:“就,就是咱們府送進宮的丫鬟來了,您,您要不要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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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蕭墨存不耐地打斷了她,道:“誰也不見,你下去吧,我要一個人靜靜。”

“哥哥,連我也不見麼?”外間傳來一個輕柔婉轉的女聲,聞之令人神清氣爽,“好些時候沒見了,妹子可是時時掛念著哥哥,怎的哥哥倒這麼不待見妹子了?”

蕭墨存眼前一亮,那隔開裡間外間的屏風後轉進來一個少女,眉眼清麗,肌膚勝雪,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可不是多日不見的錦芳。

“錦芳,怎麼是你?”蕭墨存又驚又喜,忙站了起來向她迎去,接觸到她靈動的眸子,心底的煩躁頓覺消散了不少。

“怎麼不能是我啊?”錦芳抿著嘴笑,掃了一眼委屈站在一旁的梅香道:“幸虧我來了,要不你們這主僕二人,為爭口茶吃鬧口角 ,傳出去非笑話死人不可。”

“錦芳姐姐又亂說,我幾時,幾時會跟公子爺爭茶呢。”梅香嘟著嘴道。

“行,我亂說,我走了這麼久,口也渴了,妹子是不是能大發慈悲,也賞我口茶吃?”錦芳調皮地道。

“不和你說了。”梅香跺了跺腳,欲轉身離去又不敢,怯生生地看了蕭墨存一眼。

蕭墨存知道自己剛剛有些過了,遂點頭溫言道:“去吧。”

待梅香走後,錦芳自角落拿了精巧的小簸箕,蹲下來親自撿起那地上的茶盞碎片,一路撿一路笑道:“哥哥,你這難得發一次脾氣,可真嚇死人了。”

蕭墨存有些汗顏,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我才剛進來,一屋子奴才圍著匹雪綢高興得咧嘴笑,這起眼淺的奴才,這麼點東西就樂成那樣,白呆在宮裡了。”

蕭墨存坐回榻上,嘆了口氣道:“你還不知道麼,這樂的不是那匹綢子,樂的是······”

“是什麼?”錦芳眨眨眼,故意問:“是禮輕情意重?”

“你,”蕭墨存被她逗得笑了起來,道:“真是伶牙俐齒,連我都敢開涮了。”

錦芳咯咯笑出聲,收拾了地上的殘渣,站起來拍拍手道:“哥哥可是煩這個?”

蕭墨存沉吟片刻,道:“錦芳,你我兄妹,我也不瞞你,我一定要出宮,不然,早晚有一天會不可收拾······”

“進來容易出去難,”錦芳收斂了笑容,道:“現下整個皇宮朝廷,誰不知道皇上對晉陽公子寵得都沒邊了。尚書處設在宮裡,半個太醫院跟著伺候,就連徐妃受孕,皇上還特地賞賜這個東西。外人看來是皇上怕你多心,實際上卻令這傳言又深了一層。哥哥,皇上對你,不可謂不用心啊。”

蕭墨存皺眉道:“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你看看外面的奴才,接了這個賞賜高興成那樣,他是想讓整個環境都坐實了那個虛名,等水到渠成的時候,就由不得我了。”

“可說到妹子疑惑之處了。”錦芳道:“說句不怕哥哥惱的話,先前的事,哥哥雖不記得了,可那個名聲是早就擔著的。如今皇上就算強迫哥哥,若是順著先前的做法,或許還更為簡便,犯不著如此大張旗鼓啊。除非是······”

“是什麼?”蕭墨存問。

“是這個‘尚書處’惹的禍。”錦芳看著他,慢慢地道。

蕭墨存心裡咯噔了一下,喃喃道:“怎麼會?”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明白,可不就是“尚書處”惹的禍端?自己原只想著以才學交易,換取一種正常乾淨的生活,可他畢竟不是同性戀,無法想象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能夠產生怎樣強烈的慾望。這下聰明反被聰明誤,真的勾起了皇帝陛下的興趣來,回想起那日在床上,蕭宏鋮逼迫自己的時候,眼睛裡燒著的,可不就是滿滿的征服欲和佔有慾麼?

“哥哥,這會子就算悔青了腸子也無用。”錦芳溫言安慰道:“況且依著當時當日的情景,不這麼做,也無法可想。大丈夫心懷四海,現擺著一展抱負的機遇在眼前,是個男人,都會動心,你也就不必再介懷了。”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蕭墨存眼神中恢復了往日的清冷,道:“尚書處就是一把雙刃劍,我若握得滿手鮮血,皇上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現下朝廷最憂心的仍然是邊防要務,這裡頭,仍然有文章可做,希望有我迴旋的餘地吧。”他看了看錦芳,道:“不過,我最想做的,還是離開這裡。”

“恐怕皇上不會那麼容易放人,不過,這也不是沒有法子可想。”錦芳咬著唇思索道。

“我也想過了,我過兩個月就滿十八,成年皇親住在宮裡,本來就與禮不符,況且皇上這麼多動作,想必早已引起朝中若干人的不滿。如果有誰能提出來,應該能得到一干人等的附合。問題是,這個提出的人不能是與我敵對的,也不能是與我交好的,更不能是李梓麟他們,我與朝中一干官員素無來往,誰會替我開這個口呢?”

錦芳笑了笑,道:“現下急也急不來,哥哥且放寬心,咱們慢慢想個巧法就是。實在不行,妹子倒有個法子。”

“什麼辦法?”

“成婚。”錦芳淺笑道:“哥哥的年紀,本來就到了成婚之時,只因皇上在那裝糊塗,底下人也不敢貿然提出,才一直拖著。哥哥滿了十八,這個話就不能不說了,成婚後,再無皇親住在宮裡的道理,你這裡一說,新娘子一鬧,眾人們一推,皇上就算想不放人,都不行。”

蕭墨存只覺頭都大了,擺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隨便娶一女子,等會要害了人家。”

“我的傻哥哥呀,”錦芳拉了他的袖子,將他拉到銅鏡面前道:“瞧瞧您這幅模樣,就算有那名聲橫著,也不知有多少春閨少女為你思斷了肝腸。嫁給你,那是做夢也夢不到的好事,哪裡是害人,分明是超渡人呢。”

“這,這怎麼會跟超渡人扯上關係?”蕭墨存奇道。

“你想呀,你若是娶親,定會溫柔體貼,一心一意對那女子好,這不是超渡了一個?你一成親,數不清的女兒家只得斷了念想,好好過自己日子,這不是超渡了一群?”

她自己沒有說完,已經掌不住掩嘴咯咯笑了起來,蕭墨存也笑了,屈指賞了她一個爆慄道:“我先找人把你嫁了,超渡超渡我自己。”

倆人還沒笑完,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太監的公鴨嗓:“皇上有旨,晉陽公子蕭墨存接旨。”

蕭墨存和錦芳對望了一眼後,蕭墨存整整衣冠,踏步走了出去,方欲下跪,那太監已經扶住道:“皇上口諭,晉陽公子才將養好的身子,無需跪接。”

蕭墨存遂垂首站立,那太監笑得極為獻媚,道:“傳皇上口諭,墨存身子漸康,朕心甚慰,馬上就中秋了,到時候事多反不得閒,本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咱們家裡人先聚聚,崇明閣傳晚宴,晉陽公子那天來赴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