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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見他們回來, 厲崑崙的萬年寒冰臉方有些鬆動, 隨即翻身上馬,冷冷地道:“耽擱久了,若錯過時辰, 今晚怕要露宿城外了。”

蕭墨存心中抱歉。他坐臥均在車上自然影響甚小,但若是帶累那十二名護衛並厲崑崙本人夜宿野外, 卻是萬分過意不去。厲崑崙掃了他一眼,皺眉道:“還不快上車, 此時趕去, 只盼還來得及。”

蕭墨存忙聽話回到車上,坐定之後,自然不免又要受錦芳一通埋怨, 連一旁的白析皓, 也落了幾句不是。小全兒自不必說,一頓好罵更是跑不了。蕭墨存靠在繡花靠褥上, 聞著錦芳懸在車頂上安神靜氣的藥囊香氣, 微笑著任白析皓將他臉上的面具化妝卸下,露出底下蒼白卻精緻異常的臉。少頃,錦芳端來溫水和藥丸,服侍他用了,白析皓扶他平躺好, 手搭上他的脈搏,聽了一會才放開,替他攏上紗被, 柔聲道:“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你累了。”

蕭墨存點頭,淡淡一笑道:“當然沒事,不過是略走動了下。”

他重新閉上眼,這具身體雖然在白析皓調養下大有起色,然而終究體力大不如前,似今日這般已是勉力,此刻躺下,方覺肩膀痠痛,四肢疲憊,他也不跟白析皓客氣,將腦袋埋進枕頭裡。蕭墨存始終無法用慣古代的枕頭,其質地堅硬,除了絲織品外,更有藤、瓷、玉等材質,做工確實精細,單看也不失為藝術品。但若為日常使用,卻常令他懷疑會不會睡出頸椎病來。於是,他根據前生記憶,讓錦芳做了兩個絲棉枕頭。這個朝代絲棉昂貴,兩個枕頭又以綢緞為表,修以精美花紋,成為他穿越以來,唯一 一件自己要求的奢侈品。

此刻,其中一個絲棉枕頭便枕在他腦小,紫色緞面水光瑩滑,襯得他面白如玉,五官美不能言,只是眉頭微蹙,修長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黑色陰影。白析皓一陣心動,伸出手去,指尖待要碰上他的臉,睡著的蕭墨存卻猶如感知到一般,突然換了姿勢,側身轉過頭去。白析皓苦笑一下,伸出的手,終於在半空中轉了方向,變成替他掖掖被角。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進了城。過城門時,守城衙役好不羅嗦,挑三揀四,東拉西扯,直道奉了州府大人的命,城門關閉前半個時辰內,不放外地人入城。厲崑崙沉著臉不說話,跟他的護衛均大抵摸清了他的脾氣,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這裡人人出自京師,心底從不將這種州府小吏放在眼裡,況且這些日子只忙著趕路,無甚娛樂,見此情形,人人興奮莫名,只待厲侍衛一聲令下,便上前揍這不知死活的城門官。

錦芳撩簾子聽了一會,嘆了口氣,知道這群京師大爺們做慣了被人奉承的角色,反倒不曉得這官階品級間層層的貓膩。她動手封了十兩銀子,遞給小全兒,命他下去,低聲道:“跟厲大人說,且讓了這一步,好歹別吵醒了公子爺。”

小全兒點頭,拿了銀子跑過去,在厲崑崙馬下講了一通,厲崑崙微微頷首,他再跑去與那城門官說了幾句好話,塞了銀錠,城門官這才笑逐顏開,下令放行,渾然不知為了這幾兩銀子,已經得罪了京城來的貴人。

進了城,天色已暗,青色板路兩旁房屋均門戶緊閉,偶爾才有一兩盞燈籠從人家的簷角牆頭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芒。整個城鎮一眼望過去黯淡冷清,僅餘的行人也匆匆忙忙,似乎在迫不及待找個門扉躲進去,將外面夜色中逼人的寒氣和隱約的恐懼關在身後。

諾大一個歸遠城,一入夜竟然死寂一片,蕭墨存一行人的車軲轆並馬蹄聲在此時聽來,格外清晰滲人。眾護衛自京師而來,早已習慣京師夜晚華燈雲集,人聲鼎沸的狀況,驟然見到如此慘淡的街景,不禁有些面面相覷。厲崑崙臉上神色不變,手持馬鞭吩咐兩名護衛道:“你二人去找客棧。”又回頭對道:“餘下眾人停在原地,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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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下的些微波動令蕭墨存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卻見車廂內一片黑乎乎,幾乎不辨五指。蕭墨存略動了動,正待爬起,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按住肩膀,耳邊傳來白析皓的聲音:“再躺一會。”

“到哪了?”蕭墨存迷糊地問。

“到歸遠了,前面的人去找客棧,等投了店你再起來。”白析皓的聲音帶了笑意,道:“現在再睡會。”

“嗯。”蕭墨存含糊地應了聲,縮排被子裡繼續沉睡。朦朧中,似乎有人在車外對答幾句,然後便是車子再度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對話聲驚醒。

“稟大人,那客棧唯有下房兩間,還是臨時將店小二趕出去讓與我們的。屬下見了,那下房雖簡陋,但還算乾淨。”

“這個時節,客棧怎會沒有上房?”

“大人,掌櫃的說,那客棧已經連續幾月沒做什麼生意,勉力支撐而已,此刻一應其他房間均落了鎖,積了灰,住不得人。”

此時,卻聽到白析皓壓低了嗓門道:“住進去,他有些發燒,身子要緊。”

厲崑崙嗯了一聲,簡要命道:“既如此,就住吧。公子爺一間,丫頭在那房裡照應著;我與白大夫一間,其餘人等,在大廳找位置輪班守值,明白麼?”

“是,大人。”

“我與墨存一間。”

“不行。”厲崑崙冷冷地道:“白大夫,你簽字畫押的約法三章,可還收著呢。”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他若夜裡病情轉急,試問你去照料,還是我去照料?”

厲崑崙沒有回答,只低哼了一聲。隨後,在蕭墨存昏沉欲睡,半夢半醒之間,依稀感覺有人將自己連被抱起,小心翼翼下了車,再抱進一個燈火光亮的地方。他不舒服地蹙眉,臉埋入那人懷中,聞得一股熟悉的藥香味,知道抱著自己的是白析皓。他低低喊了句:“析皓······”

“我在。”白析皓貼著他耳朵柔聲答道:“沒事,我陪著你,睡吧。”

他模糊地點點頭,將頭更深地縮入白析皓的臂膀之間。迷糊之間,似乎被抱進一間房,抱上一張柔軟的床,他頭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身子猶如在雲端飄飄蕩蕩,只微有所覺。一時有人喂他喝水,一時有人將藥汁灌入他的口中,如此時昏時醒,待到眼皮能睜開時,已然發現天色大明,陽光透過白紙糊的窗欞射進來,格外燦爛奪目。他眨眨眼,轉動一下身子,慢慢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間雅緻乾淨的廂房當中。

蕭墨存坐著,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卻又苦於找不到問題的症結所在。正想著,半掩的廂房被“嘎吱”一聲推開,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少女輕盈進來,正是錦芳,她手託托盤,上面放著熱騰騰一晚東西。見他醒來,笑得更加璀璨,開口便道:“哥哥,你可算醒來了,這藥膳啊我已經熱了兩遍,白大夫說,要再熱第三遍就不如重煮算了。”

蕭墨存猛然想起自己為何覺得奇怪了。這房間的傢俬佈置,擺放方位,無不與自己公子府的臥房相似,連自己習慣在書案上由左至右擺放筆架、鎮紙、墨硯,筆吊上習慣用羊毫中楷,這裡放得也分毫不差。現在,錦芳的微笑與話語也如以往在公子府度過的每個早晨那樣,其麻利的手腳,行雲流水般伺候自己洗漱喝粥的模式,無一不讓他產生自己尚置身公子府的錯覺。

錦芳見他起來後只愣愣地打量自己,嫣然一笑,俏皮地道:“哥,你只看我做什麼?莫不是才發現妹子貌美如花?”

蕭墨存聞言一笑,回過神來,道:“我看你,是不是錦芳。”

錦芳愕然,繼而咯咯發笑,道:“傻哥哥,你睡魔障了?也是,這都睡了兩天了。”

蕭墨存一驚,道:“兩天了?怎麼會這麼久?”

“白大夫說,他給你的藥裡有安神的成分,你來歸遠事多,必定不會安分修養,索性讓你先休息夠了。”

蕭墨存微微頷首,知道這是白析皓作為一名大夫能讓步的底線了。他緩緩喝完錦芳遞過來的藥膳粥,漱了口方問:“錦芳,你不覺得這裡······”

錦芳笑道:“你才發現啊。”

“我一醒來就發現了,這裡是客棧?怎會有間臥房與我那間如此相似?”蕭墨存疑惑地問。

“這算什麼,你開啟窗看看。”

蕭墨存依言披衣下床,推開窗欞,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氣撲來,時值秋天,南方的桂花比北方花季延長,故此時節仍能看到。只是這麼大一片桂花樹林,蕭墨存還是首次見到,一時間花香撲鼻,令人猶如置身花海,空氣中,瀰漫著甜蜜而溫柔的質感。

“這,這是~~”蕭墨存簡直有些瞠目結舌,道:“我,我窗下不過兩株桂花,這裡如何有這許多······”

“是啊,公子爺的床朝哪放,書案朝哪擺,平素用的什麼紙,愛的什麼筆,常看的什麼書,用慣的什麼香,這裡無一不具。就算找不到一模一樣的,卻也能找到相類的替代,這個屋子,簡直是照咱們那間收拾的。”

蕭墨存皺緊眉頭,道:“是白大夫安排的?”

“不是,白大夫這會正跟自己生氣呢,大概氣的就是,這為什麼不是自己安排的。”

蕭墨存暗暗好笑,道:“不會是這裡的州府官員巴結的吧?”

錦芳搖搖頭道:“公子,州府官員若連這都能打聽出來,早該列隊跪著候您接見了。但這兩日卻全無動靜,顯是不知道您來。”

蕭墨存詫異道:“這就奇了,我首次出京,在歸遠絕無熟人,即便是熟人,也沒有如此大手筆討好與我的道理。錦芳,你將如何搬到此處的過程,細細告訴我。”

“是。”錦芳道:“那晚咱們投宿,本來住的是破爛的客棧,開的是極簡陋的下房。哪知一夜過後,掌櫃的親自領了一干夥計來跟咱們賠禮道歉,說是招待不周,如何能委屈了貴客。接著便說,有一處極精緻的小院,平素只招待南來北往的商賈貴婦,如今打掃乾淨了,請咱們移居過去。我一跟過來看,當時就嚇了一跳。”錦芳微微笑著,繼續說:“原本想著他有什麼陷阱陰謀,哪知厲大人和白大夫盤查許久,卻無一絲破綻可循。”

“厲崑崙的性格是大智大勇的,斷不會放著精緻的上房不住,卻擠下房的道理。”蕭墨存微笑著道。

“可不是厲大人拍板讓您住進來的麼,白大夫還跟他動手打了一架,後來想想,也就同意了。”

蕭墨存以指節扣桌子,道:“錦芳,你猜是誰這麼做?”

錦芳眨眨眼,道:“我只想到一人。”

“是誰?”

“當今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