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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寂靜的月光如輕紗般籠罩在竹子中,白日青翠亮的反光的葉子現在只像蒙著一層淡淡的青霧,垂花門後是內宅,階前的茉莉中間隔著小小白花,淡淡的清香瀰漫整個院子。

紅漆雕花木門輕輕推開,坐在木椅上伏案的老爺子聞聲卻沒抬起頭,淡淡問了句:“他怎麼了?”語氣無波無瀾,彷彿從沒放在心上一般。

“還能怎麼樣?抄了一整晚今早回房睡開始就發燒,迷迷糊糊地出了一身汗,劉醫生來看過了直嘆氣說怎麼這麼不愛惜身體。”中午不肯出來吃飯就已經覺得不妥了,下午到房間一看,渾身熱得發燙,半個枕頭都被汗水溼透了,還嘟囔著自己沒事,看得她心都揪起來了。

“老劉怎麼說?”眉頭挑了挑,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書上。

“老毛病一樣沒少,許是這些天累的,飛來飛去忙工作沒停下來一刻,好不容易回來消停會兒又被你罰來了。”

“都是你慣縱著他才會這麼嬌氣任性,都要三十的人了還像個小孩一樣恣意妄為,再不懲戒他,遲早鬧出事兒來。”口裡說話嚴厲眉目裡都是擔心,直接把書都擱在桌子上了。

“爺倆都是一個性子,他還不是像你來著,不肯讓著半點,寧肯吃硬虧。”耿世平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再說,他躲得遠遠的就是怕你這樣管著他,當初你讓他從美國回來不就應該想到了嗎?汐子性格沒有李潮內斂,有時候做事張揚點不越矩那也無可厚非,外面的事事非非你也清楚不是他鬧起的,怎麼就只把責任推到他一個人身上呢?”父親在汐子小時候就說過:“這小子放在革命時必是鋒芒畢露主浮沉的人物。”才會親自放在自己身邊打磨他的粗糲。小時候仗著些小聰明不可一世也沒少被教訓,這些年總算懂避其鋒芒了,回到家裡來卻又沉不住氣了。

他看著妻子越說越氣,才又嘆了口氣哄著說,“這當初是誰說捨不得他自己一個人呆在美國,才讓我叫他回來的?這會兒怎麼又全是我的不是了?”他怎麼會不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麼性格,當初mrg初涉國內試水失敗時,頂著巨大的壓力硬是什麼都沒和他說,後來李潮提起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心裡也清楚他不願意頂著某某公子,某某兒子的名聲才會遠離這個敏感是非之地。可到底是做得大了,外面針對他的閒言閒語怎麼會停得下來呢?偏生他又是張揚得過分的性子,不是不讓人頭疼的。

“反正你們爺倆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她賭氣,只幸好李潮和李沁不像汐子和老頭這般,不然這家可真夠她受了。

“去吧,過去看看他。”他正準備起身,卻被耿世平阻止了,“怎麼了?”他皺眉開口問。

“永晴剛從醫院趕過來呢,估計待會兒李潮也就回來了,讓他們倆呆會。”語氣裡有著幾不可聞的嘆息。

“腿又疼了?”眉中的皺褶加深了幾層。

“你讓外面站崗的侍衛兵站著彎腰寫一晚上的字也受不了,更何況……”嘆了口氣沒說下去,話鋒一轉,“還說他是個小孩子,自己一生氣起來也沒個分寸了。”她板著臉,剛才到房裡扶著他起來喝藥,連坐著都有點抖,臉白得像剛刷的牆似的,疼得直冒冷汗也不吭一聲。他從小就這樣,平時吱吱喳喳沒完沒了,一生病疼的時候反而就不出聲了,這才讓人心疼。

夜涼如水,何永晴信步走在小徑上,只覺得這裡還和小時候的印象一樣,穿來穿去,不知道有多少間,如同故宮一般,院子背後還有院子,遊廊過後還有遊廊。

深深呼吸一口樹木的清新空氣,只覺得這裡比外面的鋼鐵深林不知道好多少倍,剛才的大手術連做了十幾個小時,累得連腳都站麻了。小朋友是先天性脊柱裂,雙下肢無力,肌肉已經開始萎縮了,出生在山東農村,父母來北京打工,交給家裡的奶奶照顧。農村缺乏對醫療保健的常識,小孩較晚學會走路並且跛行才發現病情的嚴重性。

當她走出手術室看到孩子父親低垂的眼瞼,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躺在未名湖邊的草地上,神情黯然地和她說:“要是我學醫,那該多好啊。”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落寞過,記憶中只是覺得他從來都是運籌帷幄的,沉靜的眼睛裡總能透出最強勢的自信,在他們那個圈子中她也認為他是最成熟內斂的一個。卻不想到,竟也能因無計可施而心痛如斯。

輕輕敲了一下門,想起剛才耿伯母說劉伯伯剛才過來給他打了一針才退了燒,許是睡著了。推門而進,房間其實不大,傢俱也多是中式,只是不像正屋那邊嚴肅沉靜。又是鄰著湖邊,燈光照射在水面的淺金色光線如水一般順著地板流到床邊,跳躍著的光芒映照著大半個房間。

躺在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動了動身子最終還是平靜下來了。她走到窗邊掀開他的被子,一手託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右腿給他翻身,這小子睡得不舒服的時候就是這樣,當年她實習的時候就整晚給他翻來翻去,他那不可一世的哥哥還嫌她粗魯怕把寶貝弟弟給弄疼了,和她吵了起來。最後被她一句:“現在是你專業還是我專業?”噎得他無話可說。想起李潮那憋得泛紅的臉,嘴角揚起了弧度。

床上的人卻因為她的動作而身子瞬間弓了一下,睜開眼睛,條件反射般扯過被子遮到脖子處,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姐……”有點被嚇著的樣子。

她看著他帶著濃濃睡意的臉上露出的滑稽表情,臉上的笑意漸濃,“遮什麼遮,你哪裡我沒看過,你五歲的□□我手上還有一張呢。”又不是什麼純情小男生,竟然還在她面前害羞起來了。

“你……沒經過我同意就闖進來……你……”他結巴著,說不出話。

“你什麼你,我還願意來呢?才剛做完個大手術就一路狂奔從301趕過來服侍二少您了。”她見他醒了,也沒再客氣,掀起被子把手放在他腰間,隔著睡衣依然能感覺那裡僵硬羞澀的肌肉。

“誰讓你當什麼醫生來著。”他放鬆下來,沒好氣地重新閉上了眼睛。

“說起我怎麼會當了醫生,你還得負全責。”她一把坐在他床沿,繼續手上的動作。

“哎,你和哥的破事兒可別捎上我這些一等良民。”看到她一屁股坐在他床上,厭惡仰起臉說:“你剛從醫院回來吧?可不可以……”

沒理他,只說了句:“有潔癖的小屁孩!”手移動到腰側時,他還笑著的臉卻忽然一凝,沒吭一聲卻臉色煞白。她擰著眉頭,“多久沒做針灸和按摩了?人家陳大夫每個星期給你專門飛一趟上海,你就把人家晾在一邊?”說著有點激動,手勁更大了。

是真疼了,他皺眉吸著氣,“最近是真忙著呢!”胡亂地打哈哈,又是針灸又是按摩又是電氣刺激什麼的,還有一大堆的理療,一天又一天,其實他早就麻木了。

“喲,在disco抱著影后就有時間來了?在包廂裡摟著名模喝紅酒就不忙了?”手指按在肌肉上的力度勻稱,他要是見到這模樣,肯定又得皺眉了。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想起他,分手的時候說好了的,明明說好不再有感覺了的,卻還是這樣。

“行了吧,聽誰的閒言閒語來著?”他撐著想要坐起來,何永晴把手掐過他腋下順勢扶了一把,又往他的腰後塞了個靠枕。

“你在那邊的破事兒這裡都一清二楚,這輩子你就別想著逃出他們的五指山了。”她笑,看了一眼他右手撐在床上,半個身子都貼在身後的靠墊時,才收起笑容說:“你這人什麼能愛惜一下身體啊?”

“我有做很多運動的。”狡辯當中。

“床上運動是吧?”她戲謔地笑了一聲。

他沒理她的譏諷,“姐,你和哥是怎麼回事啊?”看著她忽然黯淡下去的臉色,不是沒觸動的。

“分手就是分手了,還能有怎麼回事?還有,別老是姐,姐的叫我,都把我給叫老了。”她從小就抗拒他這樣叫,還偷偷威脅過他呢。汐子叫她姐姐,叫他哥哥,弄得他倆像兄妹一樣,聽著就彆扭。

他滿不在乎地說了聲“切”,也許早就應該叫你嫂子了,“我說你們就是純粹瞎折騰,好好的又幹嘛要分呢?再說,你也老大不小了……”

“你再叨下去我就保證你這個月都在這度假吧。” 她沒再和他廢話,按摩完腰部後又抬起他的右腿,其實站在專業的角度看,他的腿算是保養得很不錯的了,肌肉萎縮不甚明顯,只是腳掌的些微變形和腳趾的蜷縮無可避免。她左手託著小腿,右手握著微涼而有點下垂的腳掌,輕輕往上壓著,“這樣有感覺嗎?”

“什麼?”他閉著眼睛,根本不知道她在幹嘛。

“這樣呢?”她慢慢用力把他的膝蓋往上推直抵胸前,腳掌也被她推著和腿形成90度。

他瞬間被肌肉和神經拉扯的疼痛驚得瞪大了眼睛,整條右腿都在反抗,痙攣著。他只是痛得半曲著身子抓緊了床單,臉色發青說不出一句話。

她最後還是緩緩放下並幫他深度按摩,上身的睡衣都溼透了,她一臉嚴肅地問:“這不是第一次了吧,這陣子你都吃了多少維可丁?”

他調整好了呼吸才展開了個蒼白的笑容,“你這是趁機報復吧?”

“你好自為之,我也懶得再理你。”站起來向房門走去,還不忘關照一句,“把衣服換了再睡。”

卻不料身後的人的話讓他停住了腳步,“給我打一針吧。”

他的聲音無奈,讓她想起他十五歲時在病床上假裝睡著等李潮走了才偷偷對她說“姐,給我打一針吧。”連活檢都沒吭一聲的他,是真的疼得受不了才會這樣子的吧。其實不光是李潮看著心疼,就算是她,想起也會覺得難受。

輕輕關上門,一出去便聞到了風裡泥土的氣息,混著青草和各種花香味,在湖邊微微溼潤的空氣中醞釀。她按著原路折回,這麼晚,估計李伯伯和伯母都睡了,所以沒打算過去正屋那邊。正想著的時候,卻沒看到遠遠迎面走來的人。

一身菸酒氣,領帶鬆鬆垮垮地扯開了,外人難得一見的樣子,但又不像是醉了,估計是剛從飯局中脫身。她看著路燈下他朦朧的臉,認得清臉側的鬍渣,不敢再用力想任何事情,平靜地打過招呼,“回來了?”

“他怎麼了?”臉上的關切深刻,他還是那幅樣子,平時雷打不動的撲克臉,一到他弟這兒便沒了影。

“剛才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打了一針,睡下了。”言簡意賅,像是剛才在醫院回答病人親屬的問題。

“那我送你回去吧。”李潮正打算轉身,卻因為她的聲音頓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開了車。”

他愣著,只是覺得心裡有一塊是失落的,找不回來。

她見他不說話,才又開口說,“你去勸勸他,別對那些治療抱消極心態,即使不能讓他的腿有實質性的好轉,對他身體各方面都是有幫助的。” 堅持用手杖走就必須用腰部的力量帶動右下肢,長久下來對腰部的磨損會越來越嚴重,偏偏他又倔,除了李潮的話誰也聽不進去。

“嗯。”他只是隨口應著,藉著燈光看到她眼下的黑眼圈,莫名其妙的心疼。

“我走了。”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以後喝了酒,別開車了。”才又邁開步伐離去。

他看著夜色中她隱去在廊末的身影,平時刻板得一絲不苟的臉竟然笑了,沒告訴她剛才其實是司機開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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