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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6章

冬日裡車裡車外是完全隔絕的空間, 她側頭看窗外高架上飛閃而過的路燈掠過重重燈影,隔著玻璃窗上的薄水霧, 外面的所有火樹銀花不夜天,霓虹燈彩一條街, 是與她無關的十里繁華。“就是在美國摔了一跤……”她想起連瑞凱剛才的話,簡潔精短,卻塞滿了她的心,在這個密閉而溫暖的空間裡,竟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車走了好久,時間粘稠而緩慢。終於還是駛進了一個公寓小區,樓不高, 看上去約摸是七八層, 樓距很大,大片大片的綠化,又安靜,行駛其中像是墜入了哪個無人區。保安嚴密, 從大門進來到進入車庫, 好幾個關卡重重把守。電梯是密碼鎖,典型的一梯一戶,樓層按鍵只有一個,很孤單的七樓。晶晶亮的鏡子反光設計,她看著那個七,目光有點散。連瑞凱似是非常熟悉這裡的一切,只是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想按門鈴,最後卻是徑自開的門。

“我就不進去了,你……就勸勸他吧。最近公司的煩心事多點,脾氣不太好,身體都那樣了也不讓護士過來,捂著騙著也不讓家裡知道……”連瑞凱的語氣中帶著些擔憂,她抬頭,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男人,眼睛不大,很深的雙眼皮,帶著淡定的目光。已婚男士終究和許俊恆那種整天著眼於哪個明星模特的人不同,渾身有一種沉穩可靠的氣質。

房子不大,她本以為是複式設計,卻沒想到只是很普通的風格,和浦東的那套房子相差不大。依著走廊只有一個房間,還沒進門就已經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中藥的苦澀味道。門只半掩著,她輕輕敲門,推門進去。

房內的溫度比外面高,雙層玻璃隔著厚厚的一層霧,層層暖氣撲上來,她的眼睛也帶了溼氣。半躺在床上的李汐,右腿打著厚厚的石膏,右手腕還纏著紗布,聚精會神地把目光都聚焦在手提電腦上,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沒來得及看過來便說,“紹雨,你昨天給我的那份文件……”抬頭,四目相對,一陣錯愕。

“你怎麼來了?”他只愣了一瞬間,淡淡地開口,目光稍稍避開。

她本是擔心得要命了,剛才聽到他那一聲“紹雨”,已經頓住了腳步。看到他綁手綁腳地半臥在床上,臉色還挺紅潤,只是瘦了點,看來這李二少倒是從來不缺紅顏知己嘛。現在又被他問這一句,倒是理所當然地反問,“我怎麼不可以來?”雖然沒什麼底氣,還是挺了挺胸膛。

他嗤地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看她擺出一副正宮娘娘在此的架勢,笑得低咳了起來,半餉才停下來。向她招了招手,“過來啊。”她很聽話,走了過來,卻是站著一動不動不肯坐下來。他自然是不習慣抬頭仰望著對人說話,說什麼都要拉著她坐在床上。她也是惱,還想著宋紹雨,一屁股坐在他的左腿上,卻不料李汐疼得渾身肌肉繃緊,本來還有點血色的臉一片煞白,呲牙咧齒地捂著腿咬牙吸氣,良久才憋出一句,“你這是謀殺親夫啊?”

她也是倏地站了起來,皺著眉滿臉緊張地問,“到底哪裡疼了?”她只看到右腿打著石膏,坐到他左腿本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疼成這樣,頓時急得跟什麼似的。

“還會心疼啊?”他瞥了她一眼,奸計得逞似的勉強笑了笑,臉還是沒有血色的一片白。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看不清他的疼是真是假,只是這些日子的累計的勞累和擔心瞬間爆發,他到底在美國是怎麼回事,怎麼摔成這樣的,什麼時候回來的,一切的一切搞得她心急如焚。這人卻完全不上心,還有精力給她開玩笑,不是不生氣的。

他張了張嘴想說話,手機卻響了,看了看電話號碼,面有難色,拉著她坐到他旁邊,用手指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清了清嗓子就接電話了。

“媽,您不是和爸去澳門嗎……敬勳還跟我說,見著姑姑,這沒怎麼化妝的皮膚還是那個細膩啊……您知道那小子從來都是拍馬屁拍到家了,昨兒個看了新聞,是真的一點兒也看不出皺紋,這還是高畫質呢……”

“哎,我這愛賣乖的嘴皮子還不是您的胎教做的好……我哪有扯開話題?都是小事兒,就擦破了點皮,膝蓋撞青了一塊……您聽誰瞎說了?盡信些有的沒的,可千萬別和爸說,要是他知道了,回頭我回北京那還不得沒完沒了。”

“媽,我真的沒事兒,要不,我明天飛去香港給您瞧瞧……”

“我在哪?我這不剛開完會,和您兒媳婦一塊兒呢……”他忍著笑偷空親了口旁邊的容意,她死死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貧嘴了,別氣。等我忙完了這陣子就回去給您老人家請安……嗯,那您和爸要注意身體,再見。”

他聽完了電話,松了口氣,脫力了似的靠在她身上。容意卻一直盯著他,彷彿他是個怪物似的,看著他的眼神已經漸漸變了色。

“晚宴上一時高興喝高了,回到酒店在浴室“啪噠”地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來……”他倒是很誠實,一五一十地講得繪聲繪色,似乎是件挺好笑的事,看了一眼她凝著臉色,又安慰著說,“後來送去醫院,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大腿拉傷了韌帶,手腕扭傷了……”臉色如常雲淡風輕。

“別騙我了,韌帶拉傷打這麼厚的石膏?”他這人的話究竟能信幾成?如果剛才打電話給他的不是他母親而是她的話,那得到的答案是不是也只“擦破了皮,膝蓋積了瘀血”?

“外加一點點骨裂……不過,這幸好傷的是右腿,也不覺得疼,就是整天躺著累人。”像是要證明真的不疼,他拍了拍打著石膏僵硬的右腿。

她抓住他往腿上拍的手,修長而冰涼。他的嬉皮笑臉晃在眼前,只是看得她有點心酸,忍不住埋怨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樣上機下機折騰來折騰去的要落下病根怎麼辦?”

他看了一眼那右腿,笑了笑說,“最壞的也就這樣了,還能落下什麼病根。”語氣淡然,沒有悲悲慼戚,只是容意聽著覺得心裡悶的慌,很難受,像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咽在喉嚨裡。他沒說什麼時候摔的,也許就是她回家的那會焦急著等她的訊息,一個不留神就在浴室裡摔倒了。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是嘀咕著,“那什麼酒店啊?浴室地磚也不防滑?回頭醫藥費單據什麼的記得寄回去讓它理賠……”

他沒理她,低頭,鬆軟的唇蓋上了還喋喋不休的嘴,她的牙齒裡殘留著剛才的烤肉和清酒的味道,五味翻騰。而他的口裡卻是寡淡得讓人心疼的藥味,中藥和西藥混雜,苦澀甘涼。舌尖溫柔地糾結著,她帶著酒氣的鼻息噴在他臉上,越發的濃重,逐漸意亂情迷,只是與他額頭貼緊的的一剎那,突然抽離。手掌附在他額頭上,傳到掌心中的熱度讓她下意識地皺眉。“發燒了?”不知道是剛才那個吻還是發燒,他臉上又泛著紅暈。

“醫生下午來看過了,沒事。”

她“啪”地一聲把膝上型電腦合上,把它擱得遠遠的,“病著還得工作?你這老闆是想收買人命啊?”

“這會兒要再不工作,我就得失業了……”他似笑非笑地開了句玩笑,臉上卻是淡淡地凝著。

她想起剛才連瑞凱的那番話,坐在床頭問了句,“公司裡的事很麻煩?”她只是多口地問一句,她對他們這一行瞭解不深,也沒想過干涉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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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這次去趟美國把腿也給弄折了,要是再失業,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的話說得輕巧,只是手放在腿上,臉上的表情黯淡。這幾天躺在床上,彷彿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冷汗連連地在夜裡醒來,掙扎著下床,卻啪地狠狠摔在地上,頭暈目眩地盯著旁邊的柺杖,渾身冰冷。

“走不動我就背你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這可僅限於康復期間,你可別給我偷懶,趕緊好起來。”聽不得他的洩氣話,她乾脆跪坐在床上,按摩他僵硬的肩膀。

“那要是以後都走不動了,你是不是背我一輩子?”他的聲音有點小,似是無心地問出口。

“呸呸呸,說什麼傻話呢……”她當他是個小孩子一樣教訓著,手下的動作沒停。

他只是微笑著閉上眼睛,身子軟軟地往她身上靠,“我有點餓了。”她身上有淡淡而綿軟的身體乳液的味道,彷彿有安神的作用。

“那咱叫外賣好了……”剛才在那餐廳只吃了三分飽,被他一驚一嚇地都已經消化殆盡了。

“要喝你煮的粥……”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疲倦的鼻音。其實這陣子都睡得不好,整天躺著,大半個身子動彈不得痠麻脹痛。

“你這裡有米嗎?”他家的廚房從來都是一塵不染的,哪來的米下鍋煮粥啊?一邊想一邊低頭問他,卻不料他的頭歪在她胸前,竟然睡著了。眼皮底下,那烏黑濃密的長睫毛低垂,如扇子一般鋪展開來,安逸恬靜,看著他睡著的樣子,總覺得,心裡也有一部分軟得不似屬於自己的了。她笑,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他的廚房不大,卻是有人間煙火氣息的,廚具一應俱全。翻箱倒櫃地找米,沒想到真的找到了。她沒用電飯煲而是用砂鍋,想著他可能沒胃口,乾脆不放配料,細火慢熬直至一粒粒米都細膩融軟,入口即融。

煮好粥端進臥室時嚇了一大跳,李汐蜷縮著身子,呼吸粗重,一腦門的汗,眉頭隱忍地皺著。床單起了皺,可能是剛才疼的時候不自覺地撕扯著。她急著抽旁邊的紙巾去擦他的汗,“要不,咱讓醫生過來……”

他搖搖頭,抬起眼睛說,“我要喝粥……”執拗得像個小孩似的,讓人無可奈何。她沒辦法,只好任由他,只是想起上次他去她家回來時燒得不醒人事的樣子,猶有後怕,想了想,給他吃了包裡備用的阿司匹林。

可能是藥效起了作用,吃過粥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只是仍然冒冷汗,她給他換了一身衣服。她怕他身上還有別的傷,給他脫衣服的時候已經是小心翼翼了,沒想到他還是悶哼了一聲,也沒醒,只是皺著眉頭。脫了衣服,她這才看清楚他手肘上的一大片擦傷,已經結痂了,一片紅,只是傷口有些駭人。她的眉緊緊擰著,摔在浴室裡頭能有這麼大面積的擦傷?

廚房的玻璃窗正對著下面的一大片綠地,埋在地裡的射燈向上射,迷離炫彩流溢。她一邊洗碗一邊想,明天得去市場宰幾隻白鴿燉湯才行,徑自竊喜明天幸好是星期六,幸好偉大的vincent 同志不再沒完沒了地糾纏於專案。李二,就讓容姑娘好好給你補補,骨裂也不是個小事兒,得趕快好起來。

只是沒想到他的情況會這麼嚴重,待她到廚房收拾完東西回來還沒進門口就已經聽到聲響了。他的喘息聲已經越來越重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呼吸間有明顯的哮鳴音,側著身子伸手拉出床頭櫃,臉上的表情揪緊,顫抖著從那一瓶瓶藥中翻著,她跑上去,急問,“哪一瓶?”倒沒有手足無措,只是沒遇上過這種情況還是害怕。

後面有人輕呼了一聲,“martin.”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扯開了,宋紹雨扶著李汐坐起靠在她身上,一手拿著藥往他喉間噴,一手給他順氣。她愣愣地在一旁看著他用盡力氣呼吸的樣子,渾身發麻,連眨眼也費盡力氣,腦袋一片空白。

李汐的呼吸平靜順暢漸漸後,宋紹雨才得空打了個電話,醫生火速趕到,連許俊衡和連瑞凱都同時到了。醫生給他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慎重起見還是建議送已經昏睡過去的李汐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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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達醫院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偌大的住院樓寂靜得讓人發寒,十五樓更是只有一兩個病房有病人住著,以致於她幾乎有錯覺,覺得連自己壓抑的呼吸聲也能聽見。

“阿司匹林這些退熱止痛藥會引起哮喘發作,李先生本身患有哮喘,以後家屬要慎重使用這類藥物……”醫生在辦公室裡聲聲叮囑著,容意的耳朵還在嗡嗡地作響,似是聽得不真實。他從來沒和她說過哮喘什麼的,他只是討厭花,不愛親近動物,夜裡睡著偶爾咳個不停……她想起在日本的時候半夜裡他自己一個呆在浴室裡濃重的喘息聲,一切的一切串聯成一塊,塞滿了她的腦袋。在人前他從來都掩飾得很好,從未有過半點異樣,她只是不知道是他掩飾得太好,還是她從來不上心。

她沒聽完就靜靜地退出辦公室了,是不知道以什麼的身份站在裡面,他的親屬?摯友?她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人根本一無所知,彷彿又回到她第一次和他到醫院的時候,除了他的名字,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呢?還是一樣。

走廊的壁燈燈光溫和,米白色的地磚上有模糊的人影。轉角處有人在小聲細語,聲音不大,容意走到貼近牆角的一步卻是聽得很清晰。

“裡邊那位到底是什麼人物?院長這三更半夜還親自來一趟?”

“你沒見著大半個月前他過來時的陣勢,那才叫人驚訝。也是三更半夜的,從機場直接用軍用飛機送過來樓頂的,市裡的幾個專家教授,手術操刀的一把手都第一時間趕過來了。第二天更是了不得,上面的骨科權威都過來了,把這圍的水洩不通的,看著還以為是上面開會似的。”

“是什麼回事啊?”

“不知道,聽隨著護士長過去的兩個護士說,可能是在哪裡登山遇險了吧,是完全性骨折,看x光片上,像是被折斷的火柴棍一樣。還是開放性的,外露骨頭混著血和雪水跟支架粘連在一塊,手術時打了四根鋼釘內固定呢……”

“你說有錢人是不是怪毛病特別多,冰天雪地的還登山?再說,他那右腿要是在雪地裡頭凍壞了,怕是要截肢的吧。”

“做完手術的那幾晚,整宿整宿地抽,那麼冷的天,疼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換了好幾次呢……”

她像是被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腦子裡迴旋著:火柴棍是什麼樣兒?四根鋼釘打進骨頭裡面是什麼概念?良久才扶著牆,覺得有點心悸,心艱難地跳動著,把另一只手扶著胸口,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樣,彷彿時間也隨著凝結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