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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4章

大雨磅礴地打在玻璃窗上, 她氣喘吁吁地掙扎著,似乎是夢裡被什麼給魘住了, 汗水氤溼了額邊的碎髮,暗紅的天空閃爍著明明暗暗的光斑打在她慘無血色的臉上, 隱沒在黑暗的空間中。她的身體突然僵硬地顫抖了一下,瞬間乍醒,倏地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

回到自己熟悉的空間,沒有醫院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沒有礙眼的死白,沒有了他失去氣息的蒼白。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這才慶幸著, 幸好不是真的,幸好只是夢……她急促的喘氣聲慢慢平靜,卻依然心有餘悸。剛才她就摸著他虛空的右腿,那裡什麼都沒有, 她哭著喊“李汐”, 他仿若聽到了,微微睜開眼睛,跟隨著她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右腿,擠出了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沒有了……”右手緊緊地抓著□□的傷口,那樣絕望的眼神,那樣悽楚的聲音,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像是有人狠狠地掐緊了你的心臟,用鈍鏽的刀刃一下下地割開,疼得面目全非。

“啊,easy,你的黑眼圈怎麼這麼明顯,昨晚不會是太拼命了吧?”jenny捧著杯子經過她座位時看到她這副尊容著實是嚇了一跳。

她揉揉眼角,沒精神地笑了笑。明明就只是一個夢,卻讓人覺得真實得如同發生在眼前。昨晚乍醒了以後,睡衣粘乎乎地緊貼著身體,她不得不去洗個澡。其實才四點多,她卻全無睡意了,滿腦子被剛才夢裡的畫面所充斥著,重新躺回床上,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開啟電腦,還是忍不住再上網搜了一遍前晚的車禍,依然是那些資訊。看著照片上的logo,她忽然想起大學裡的同寢室一個挺鐵的姐妹安寧在這個電視臺裡面做外景主持,也管不了那麼多,立刻就給她打了電話。

電話是打通了,原來那天晚上真的是他們這組出的外景,可惜現場封鎖得太厲害,雨勢又大,只能遠遠地拍到些零零碎碎的影片,臺裡邊還三令五申地不準放出去。容意央安寧說就給那些零零碎碎的影片也行,可她說實在沒辦法,記憶卡都給臺裡回收去了,她這裡只有天亮了以後清理事故現場時用手機拍下的照片。

一共才十多張的照片,都是事故過後清理現場時拍下的,她一張張地開啟檢視再區域性放大,手機拍攝的像數太低了,雖然天已經亮了,能看到的就只是兩輛撞得面目全非的車和車裡隱約能見的血跡。沒有拍到車牌號碼,根本無從考究……她覺得自己是魔怔了,不就是打個電話給他就可以確認的事情嗎?竟然為難成這樣。苦笑著正準備關掉好好工作,目光停在全撞癟的車頭那道道裂痕的擋風玻璃時,她怔住了。

“幹嘛要掛這裡啊?”她指著那只小葫蘆,和這車的調調還不是一般的不搭。

“這葫蘆啊,辟邪,保平安。”他邊倒車邊側頭笑著回答她。

她記得,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看見門口掛著風乾的葫蘆,好奇地問她這是幹嘛的,她隨口說是辟邪保平安。他死皮賴臉地央她把這送給他……

她還有點恍惚,看著螢幕上被放大得已經失真的畫面,駕駛座上觸目驚心的血跡……有種昏天暗地的暈眩襲來,連坐都坐不穩,旁邊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沒有聽清楚,對方又重複了好幾遍,她依然沒反應,感覺在一個漩渦裡,她的世界模糊得看不清任何東西。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電話裡語音提示,中文,英文,一遍遍地重複著,她卻近乎神經質般一次又一次地打,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地失蹤了?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家車庫裡的車不是他的,甚至管家也不知他的去向,連許俊恆昨晚也是一臉不知情……手一直在抖,只要一閉上眼睛,照片中的血跡和夢裡的場景交織在一次,都會讓她五臟六腑翻滾般地疼痛。

坐在計程車裡,看著車外飛快地閃過的景物,天大地大,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手緊緊拽在一起,她默唸著,要冷靜,冷靜,可是還能找誰?

突然,腦海閃過一陣凌亂的思緒,她拿出手機飛快地在通訊錄中尋找著。找到那個人名,打通了電話。還是無休止的“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她覺得快不行了,難受得快透不過氣來,咬著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司機從後視鏡看到這情況,慌了似的問到底怎麼回事了,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送她到醫院的云云。她卻只是捂著口鼻,哭得渾身顫抖。

哭得昏天暗地的,最後還是司機叫她,“小姐,電話響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滴落的淚水,也沒看是誰,隨手抓起手機就聽了。

對方聽到她沙啞著開口,抽泣個不停倒也沒有意外,只是乾脆利落地說了句,“容意,你現在能來一趟北京嗎?”

龐大的波音客機降落在首都機場時,天已將近黑透了。她的耳朵還帶著轟鳴聲,一走出機艙,風把她薄薄的風衣掀起,打了個冷戰。北京的冷是乾燥的,風帶著細微的塵粒刮在臉上,感覺要比上海冷上許多。她什麼行李都沒帶,何永晴在電話裡就讓她直接去機場,她什麼都來不及想,生怕錯過一分一秒,更不敢問他到底怎麼樣了,怕自己真的受不了。

有人在機艙門處等著她,一直引著她走向不遠處停機坪的車。路好像很遠,車順著蜿蜒的高架漸見城市的脈絡,正是下班高峰期,堵得一塌糊塗,如同她的心一樣。氣勢恢宏的皇城,璀璨大氣的光景,通通沒有一絲入了她的眼。

車在山路上七拐八彎,她往窗外看,都是密密麻麻的樹,像書裡說的曲徑通幽一樣。最後還是在一幢看起來歷史斑駁的老別墅前停了下來,門口站著有人,看打扮應該是秘書之類的人物,見車停了下來立刻上前開門恭恭敬敬地說,“容小姐,這邊請。”

房子大且裝飾傢俱都是老式做派,客廳空闊,壁爐裡還生著火,走進去感覺像舊時的名人故居,雖然感覺冷清,地暖卻是暖烘烘地從腳底下直竄上。樓梯的一面牆壁,整齊地掛著一排照片,她無心細看就匆匆上樓了。在樓梯口處,隱隱約約聽到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似是壓抑著的爭執。

偌大的過道裡燈光橘黃,臉和眼睛都還腫著,早上化的一點淡妝都化掉了,在機場洗了把臉,清湯掛麵,異常憔悴。只聽見帶她上來的人輕喚了聲,“李先生。”花窗旁身量高大,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回頭,直直地看過來。

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小露臺前兩個身影。兩人似是因為什麼而僵持著,最後還是他先開口,“你看著辦。”冷漠得沒有感情,卻是倍有壓力。甩手離開與容意擦身而過時,雖然只瞥了她一眼,她無法忽視的是他鷹隼般的目光,那種不一般的穿透力讓她覺得恐懼,更可怕的是其中夾雜著竟然還有憤怒。

相似的容貌,凌人的氣勢,她就算再怎麼傻也知道他是誰了。只是她也沒有任何機會打招呼,李潮視她如透明一般與她擦身而過。

何永晴嗤地苦笑了一聲,低聲自言自語地說,“他還是這樣,自以為能不可一世地掌握所有事情……”卻無法料到,這個世界上越是在乎的,越不受自己的控制。自嘲過後抬起頭,看著容意的目光裡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羨慕,安慰她說,“那小子還好,至少命還在。”

容意聽到這句話沒落下心頭大石,反而眼眶又熱了,愣愣地站在那,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嘆了口氣又說,“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汐子雖然平時沒個正經,但能玩到什麼程度他還是心中有數的,他們家老爺子看得緊,他不敢隨便惹他生氣,平時就是偶爾開車上路也是四平八穩的,那天醉成那樣都沒讓司機送回去,我就猜著肯定是有事來著……你別怪李潮剛才那副嘴臉,他雖然遇事從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樣子,但他是真心疼李汐。前晚上他到醫院值班室把我給直接拽機場了,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汐子出事了。”最近上面的分幫裂派鬧得越來越兇,老爺子身體也不好,不能讓家裡知道,只好全面封鎖所有訊息……”

“汐子也是活該,和人家飆車被追尾了,超速撞在隔離帶上,整個車頭都變形了,幸好保護頭部的安全氣囊全開啟了……不然哪能這麼幸運只斷幾根骨頭……”何永晴見她忍著哭得難受,沒想到自己輕描淡寫反而更惹她擔心,繼續安慰著她說,“就是左手,左大腿輕微骨折,斷了兩根肋骨,外加輕微腦震盪……比較麻煩點的就是當年脊柱手術打的鋼釘有點移位了,又重新打了一顆而已……”其實這在她看來,還真不是大問題,年中她不知道見多少因車禍而住院的病人,李汐的情況的確還不算是最差的,做醫生的大抵分析病人情況都這麼淡定,卻不知道容意心裡已經難受死了。

“你進去看看他吧……”何永晴轉身要下樓,卻聽到容意在黑夜裡低靡的聲音,“永晴姐……我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每次他出事的時候我都完全被矇在鼓裡……他有哮喘我不知道,他脊柱什麼時候打過鋼釘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吸過毒我更無從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是什麼樣的定位,我真的很討厭這種茫然感,可是我完全沒有辦法,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靠近他一些……”

她遲頓了一下腳步,握著木欄杆的手微微握緊,似乎在猶豫著,也似乎在給自己決心,有些艱難地開口,“是脊柱瘤……”聲音劃破黑夜的寧靜,在偌大的屋子裡似有迴音,容意覺得自己開始出現幻覺了,一瞬間無法承受這麼多的真實,只能呆呆地扶窗而立,似是被抽掉了靈魂。

“這件事本該他自己告訴你的,就如同你現在無法接受的樣子,是他不願意看見的,所以很多事情,寧願爛在心裡也不會對你說。你能看到樓下牆上的照片嗎?曾經有個小男孩,總是在笑他病秧子的大院兒小孩面前倔強地說,長大後他要像姥爺年輕一樣做翱翔天空的雄鷹……後來反反覆覆地檢查,腫瘤的位置不確定,所有的專家權威一把刀都不敢貿貿然開刀,一次又一次地會診開會。最後切掉腫瘤後還是逃不開併發症,姥爺也是那個時候走的……我們都太放心他了,覺得他足夠堅強,身體的病痛,至親的離開,於他而言不過是需要時間適應,卻不曾想過他還是個15歲的孩子……他在美國吸毒的事還是許俊恆偷偷告訴李潮的,從小李伯伯和伯母就不在汐子身邊,長兄為父,最疼這個弟弟的還是他。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打汐子,紅了眼睛揪著他的領口吼,“你要有這膽量在這慢性自殺還不如回去叫老爺子一槍斃了你……””她似是陷入了回憶,眼眶不知不覺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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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意,生在這樣顯赫的家族,不是我們的錯,很多不為外人道的辛酸根本無法說出口。如果汐子不曾告訴你曾經一切的厄難,不是因為他不愛你,而是他不願意你看見他陽光下陰霾的一面。”

外面好像下雪了,路燈下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她恍如一抹幽魂一樣走進他的房間,房裡的設計很簡潔,除了一張西班牙宮廷式的大床,連椅子都沒看見,床角的四根立柱顯得孤零零的。床上人的頭還包著紗布,左臉頰微微腫著,和他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相比,多少有點滑稽,惹得眼眶發熱的她還是想笑出來。女人就是這麼傻,心裡再怎麼惱一個人,還是心心念念地想著見他,執著著,倔強著卻還是拋不下那份牽掛。

她不知就這樣看了多久,床上的人終於動了動,興許是疼得連睡著都不安份,唯一活動自如的右手蹭出了被子外面,連著點滴瓶晃了晃。她伸手把它放回被窩裡,握在手裡的手腕卻是涼涼的,蒼白而細瘦,惹得她心頭一慟。

麻藥過了,他疼得再也睡不著了,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開了又組裝上一樣,疼得難受。纖長的眼睫輕眨,半眯著睜開著眼,房間裡的光線晦暗,他的視線模模糊糊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周圍的事物,表情平靜無波,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得有些過分,怔怔地看著她,良久才虛弱地問了句,“你是誰啊?”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一樣。

“我是容意。”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接上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怔忡地看著他,忘卻了該如何反應。

他本想著玩著看她的反應,卻沒想到她正兒八經地傻傻回答了這樣一句,還是破功笑了出來,牽動著臉上的傷,疼得直吸氣。見她還是完全沒反應,不禁有些可憐巴巴地問,“你幹嘛來了啊?”

“順道就來了……”她胡言亂語,咬著唇忍著淚。

“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的呢?”他有點失望地扁了扁嘴,仿若自言自語地說,“每次我千里迢迢地追去你家的時候就想著什麼時候你也能倒追我一回……不過沒關係,順道來的也比不來的好……記著你還欠我一次呢!”他竭力地不讓笑容牽扯到傷處的動作,看在她眼裡,想著剛才何永晴對她說的那番話,難受得簡直讓她呼吸不過來。

她彎下腰來輕輕地摸著他的右臉,吻著他光潔的額頭,聲音顫抖著說,“李汐,你這傻瓜。”眼淚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他唇邊,他舔了舔,滋味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