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現代 > 惜意綿綿最新章節列表 > 87、第84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87、第84章

陌生, 毫無起眼的大院裡,合抱粗的槐樹和銀杏樹被瓊樓玉宇遠遠打落的霓虹投射在地, 影子光禿禿的,像一幅剪畫。她坐在老式的椅子上焦躁地擺弄著手機, 無論怎麼按開機鍵,怎麼搖晃,它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高科技的東西都是這麼不經摔的?早知道就不應該趕潮流弄個新款的。最後恨不得拿著它直敲桌面,可是想想後沒敢真動手,這房子裡的一桌一椅看起來都有些年紀了,說不定都是些明清留下來的老古董,敲壞了她可賠不起。

正在她繼續和完全黑屏的手機鬥爭時, 大門處傳來了動靜, 抬頭一看,李潮在門檻處略略也在看著她,估計是詫異於她一臉想把手機啃掉的猙獰模樣。黑色的西裝,連領帶也還是整齊得一絲不苟的。他和李汐真的不太像, 渾身帶著清冷的氣質, 不說話的時候更是冷峻,好像僅僅用眼神就能把人凍結成冰,她是真的從心底有點怕他。看著人已經走到她對面了,只好悻悻地解釋道,“剛才被門檻絆了一腳,手機摔了下……”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語氣難得和藹, 話也是意有所指,“老房子,門檻高了點兒,總會習慣的……”她拿捏不清他的意思,只是低頭笑得忐忑。難得一家人都是高深莫測的主,要坐在一起吃飯,不得內傷了?

不久師傅便開始上菜,一個個燉盅擺滿了八仙桌。她下機的時候本就是晚飯時間,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此刻看著滿桌的華宴,竟又沒有了食慾。師傅年紀也不輕了,約有六七十歲的樣子,頭髮花白,把一個個盅蓋揭開後便帶上門下去了,李潮親自替她舀了勺佛跳牆,香氣滿溢讓人垂涎欲滴,她有點受寵過度的感覺,忐忑不安的情緒很明顯。

他依然是溫和地笑了笑,“嚐嚐試試看,汐子打小就愛吃這個。”

她終是忍不住了,緩緩放下手裡拿著涼涼的銀筷子,看了李潮一眼說,“李先生,請您有話就直說。我不知道您今天找我來是什麼意思,又或許您不知道,令尊早已經找過我了。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是什麼,也瞭解大戶人家的想法。如果您是要我離開李汐的話,恕我不能答應你。我……”

“容小姐快言快語,倒讓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了。”他的嘴角依然保持微笑,“如果我說不反對你們一起,那你要怎麼反應呢?”

容意手腳僵硬地坐著,一時無言以對。他的臉色微凝,冷聲道,“既然容小姐喜歡開門見山,倒也不必浪費唇舌了。我只想請你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勸汐子回來做手術,條件你可以儘管提。”見她低頭不做聲便繼續說,“聽說容小姐一邊在columbia university讀master課程,一邊工作。如果你願意的話,大可以靜下心來專心讀書,又或者不喜歡cu的話,wellesley,mount holyoke,隨便你選一間。抑或是你想要綠卡永久在那邊定居……”

“李先生……”她打斷了他所想列舉的所有可能,“您開出的條件非常地豐厚,但是很抱歉,我不會離開他,即使要勸他做手術也是我真心關心他而不是因為這些條件。”房子用的是老式的暖氣管道,乾燥得幾乎要燒乾她的喉嚨,連聲音都啞了。

“又或者你單純只是想要錢?”他的聲音平靜,又笑了笑,彷彿這是一場交易,“你是孤兒,唯一的有關係的親人可能只是遠在w市的遠親,自己孤身一人,無論是在上海還是美國,最需要的總還是錢……”

“哥……”李汐的喝止聲從門口傳來,李潮看著他略帶焦慮的表情,從善如流地住口了,轉頭又若無其事地問,“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t師傅還問起你來了,說你老早就饞著要吃他的佛跳牆,可好幾次回來了匆匆就走了。這次來得巧,就和容小姐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我們還有點事。”抬起頭看了眼容意,轉身就走。她是個多會看眼色做人的人啊,看見天神一般來打救她的人物,趕緊告辭拿起東西就跟著他走了,這頓鴻門宴,吃得實在如鯁在喉。

李潮倒也沒生氣,只說了句,“下個星期dr.herman會過來北京聯合幾個歐洲的權威一把手做個全球腫瘤高峰論壇,我已經幫你約好時間了……”聲音不大不小,但很明顯,前面走著的人是聽到了。最後補上一句,“不要讓大家擔心了……”看著面前完整的菜餚,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打了個電話。

“你唱白臉,我唱黑臉,這戲你這導演安排得可天衣無縫了……我生氣?”他笑了笑,“我怎麼敢生氣呢?這不是何大小姐您吩咐下來的……補償?”沉吟了一下,“也行,現在過來陪我吃飯。”他說完後未等對方反應就掛了電話,語氣毋庸置疑。隨後自顧自地看著滿桌的菜笑了笑,冷峻的臉添了幾分溫情。

宅子本來就隱藏在小巷裡,離大馬路上能停車的地方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他的步伐有些凌亂,興許是石磚路不好走,姿勢比平時要跛一些。她想上前一步攬著他插在口袋裡的手,他的手敏感地往裡縮了縮,抬起眼看著她。

她抽抽嘴角,趕緊找了個不能算藉口的藉口,免得尷尬,“我……手機摔壞了,能不能借你的用一下。”還裝模作樣地揚揚完全黑屏的手機。

她當然沒那個運氣能摸到汐少的爪機,她坐在附近商場外的露天咖啡廳裡把手機裡的sim卡換到新手機上,坐在她對面的李汐突然開口說,“如果我哥做了什麼事給你造成困擾了,很抱歉。他們只是擔心我,對你沒有惡意的。我已經替你訂了機票回上海了,待會兒司機會送你過去的……”

“李汐……”她雙手還拿著手機的蓋子和電池,聽到他毫不留情的逐客令,手指有點麻,抬頭看他的時候卻笑了笑,“好不容易來了趟北京,你不能就這麼把我給趕走吧!怎麼都得盡地主之誼啊,上次來的時候你正在養傷,這次怎麼都得……”

“我沒空。”他的語氣冷淡,撐著桌子緩緩站起來。她也站了起來一步跨到他旁邊,握著他手臂逼他直視她的眼睛,“就一次,一個晚上,行不行?你可以什麼都不做,只待在我旁邊就行了。”她懇求的認真幾至虔誠,大大眼睛彷彿蒙了一層霧。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霓虹映在車頭玻璃上,絢爛非凡。“什麼時候考的駕照?”他瞥了旁邊挺直腰板扶著方向盤戰戰兢兢上高速的容意。

“我一直都有駕照,只是很少上路而已。”她基本就一菜鳥級的,看到有車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就會緊張,一路開來,手心都冒了汗。還是第一次開這樣好幾百萬的車,就是擦花了車頭燈她也沒錢賠啊。

路燈綿長,像一條沒有盡頭的火龍,一路延燒開去。遇分岔路的紅燈,衛星導航她不太看得懂,究竟是哪個出口?轉頭想問他,卻不料看到李汐歪著頭睡著了,燈光打落在他異常安靜的臉龐,有一種不真實的光暈。可能是累了,她知道不應該這麼晚還把他拉出來,可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法和他待在一塊,因為他無時無刻的抗拒,讓她無所適從。

她鬆開安全帶,欺身過去替他把座椅放平,嘴唇幾乎碰到了他的頭髮,這才注意到他的頭頂原來有兩個旋渦,有一個小小的,幾乎被濃密的頭髮掩蓋。老人家說,頭頂有兩個旋渦的孩子聰明,調皮,長大後不聽話。難怪這麼難伺候,她呆呆地看著,傻傻地笑。像是偶爾得知秘密的孩子,一個人窮開心。

他像是睡了很久,口乾舌燥,最後又被絲絲冷風吹拂著臉給弄醒了。周圍安靜得像是沙漠裡的無人區,車的天窗玻璃大開,睜開眼便看見點點爍爍的星星。旁邊的容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天空說,“郊區就是好,還能看到星星呢。紐約的天空就看不到星星,整個天空都是霓虹燈汙染的紅暈……我覺得還是家裡的星星最漂亮,你說是不是?”轉過頭來看著他,瞳孔乾淨得染不上半點塵埃。

他一時看得出神,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來這裡就是為了看星星?”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現在是凌晨五點,再等個把小時就能看日出了……剛才過來的時候我走錯了好幾次路呢,從八達嶺收費的路口出來,開到動物園迷路了,後來才知道經過動物園停車場再右轉才來到了。”她像是個邀功的孩子,滿是驕傲地在炫耀著問大人:我是不是很厲害?

“怎麼不叫醒我?”他的聲音依然沒什麼感情,涼如水。

“我不知道,就想著這麼一直開下去。就是開不到目的地,有你在旁邊,就夠了。”這個於她而言陌生至極的城市已經沉沉睡去,只是因為有他,才能一路無懼地走下去。她看著他的眼睛,“其實你明知道你大哥和永晴姐設下圈套引你回來的,但是你明知道他們不會把我怎樣,你還是過來了,所以你還是很在乎我的,是這樣的嗎?”

“我明知道這是他們強迫我回來我依然在這裡是因為我不想他們擔心,明知道他們不會把你怎樣依然過來了是因為這件事因我而起……”他透著疲倦而沙啞的聲音因為她的唇突然堵上來而中斷,遠遠有車駛過的燈光射來,他的眼神帶著竭斯底裡的掙扎。她的唇溫軟,觸碰上他的唇時像碰到冰一樣,迫不及待地想把溫度傳遞過去。

他隱忍地把她的肩膀掰開一段距離,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你能不能給機會我勇敢一次?”她的手抓緊了他的衣袖,就像從未抓緊過一樣,生怕一放手就再也尋不著了。“我本來以為只要看不見了就可以不思念了,就像以前忘記楊勉一樣,只要時間夠久了,只要能遇到別的男人,我一樣也可以動心,一樣的若無其事。你的生活圈子,你的一切一切都離我那麼遙遠,我不敢去觸碰,所以逃得遠遠的。但我發現真的不行,我沒有辦法去忘掉。如果說我之前輕易說離開傷了你的話,那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撲面而來的風浪……但是,我現在很想證明給你看,我真的準備好了。”

“那你想過,手術有可能不像他們說的那麼樂觀,從手術室出來之後,可能你要面對的是一個終身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那個時候,你能說你準備好還是沒準備好嗎?我們給彼此一個緩解的空間,不要逼我,所有事情等手術以後我再去美國找你,好不好?”他的聲音彷彿比夜色更加沉重,帶著難以言語的隱痛。

她盯著他的眼睛,那抹深沉的琥珀色築成的防衛,彷彿堅不可破。

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的脾氣真的比牛還要倔,重重地摔上車門,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狠狠地說,“下車。”

他走在她身後,無論她走得多慢,都故意落下半步,“為什麼要這個時候來看日出?”

“剛不是說,說不定以後就要坐輪椅了嗎?要是以後都坐輪椅了還怎麼爬長城看日出?”她毒舌,狠狠出了口怨氣。

他扯了扯嘴角笑笑,“就是現在也未必能爬上去……”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掩蓋了落寞的眼神。

她回頭,拉起他的手說,“如果我說,無論你駐柺杖還是坐輪椅,都願意陪你一起來呢。”他的手指冰涼,依然沒有出聲。

雖然只是最平坦的風景區裡的一小段,她已經能感覺到身旁的人嚴重心跳氣喘雙腿乏力了。長城爬起來很累是因為它的臺階非常高,每階疊了兩塊磚,每次抬腿要比平時高20cm以上。可是他不曾說過要停下來,她幾乎能聽到他呼吸中的些微顫抖。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清朗朗的藍灰色前趕到了。等東邊的鹹蛋黃升出來的時候,城牆壁上漸漸被染紅,非常的激動人心。不遠處有組團的驢友在大喊,她轉頭看他被汗水打溼的額頭,笑著說,“你要是現在求婚,我肯定會答應的。”又開始毛手毛腳地摸索他全身上下,“戒指呢?快拿出來,你肯定是藏著的,是嗎?”

“扔了……”他的聲音平靜,“扔得很遠很遠了。”她的動作停頓著,淚水洶湧著想要奪眶而出,死死地忍住了,彷彿在自言自語似的說,“我會找回來的。”太陽上升的速度非常快,幾乎能目測它往上爬的過程。

“日出已經看了,記住你答應的,在我做手術之前離開這裡。”他轉身的速度很慢,陽光打在他白色的衝鋒衣上,眩目得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是她不敢閉上眼,生怕一閉上了,眼淚會毫不猶豫地流出來。

手術的前一天,北京下了好大的一場雪。護士和醫生進進出出,查空腹血糖,血壓,清晨抽血,還要提前練習俯臥體位。臨近中午時,何永晴送了一份術前協議書過來給他籤。

“需向骨折病人及儘可能多的家屬交代術中及術後有如下風險:麻醉、心腦血管意外(如:術中心梗可導致死亡,特別是既往有心腦血管疾病或糖尿病者)等,如發生上述情況患者可能死亡;傷口感染、切口皮緣壞死,骨折復位困難、骨延遲癒合、骨不癒合、骨髓炎等,如發生上述情況,患者可能需要進行多次手術治療……”

他大致看了下便籤了,就像是簽署任何普通檔案一般。“她走了嗎?”把協議書交給何永晴時,終於還是問了出口。

“嗯,昨天送她去的機場回上海。大約是今晚去美國的飛機,她的考試deadline就要到了,聽說那邊公司有安排新的專案給她挑大樑,機會難得。”

“那就好。”他笑了笑,清朗的目光裡看不到任何陰霾。“手術後大概要躺多久?”

“這個視手術的成功與否而言……”她突然沉默了,轉而又說,“其實你何必非要她走呢?她不過是想陪在你身邊,陪著你一起走過來。”

他還是笑了笑,等她轉身出去後才呢喃了一句,“幸好不在……”這樣無論結果如何,她終究有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