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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腦海裡的影像像是照片本似的一頁頁地翻過,容意只是混混沌沌毫無目的地尋找著什麼。

曉婉在楊勉面前向她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勉勉的朋友。” 眼睛不大,卻非常有神,看人的時候帶著一股霸氣,不像容意,眼睛雖然大,可因為近視加散光,看人的時候總給人呆若木雞楞楞的感覺。笑容卻比眼睛更驚為天人,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自信得讓人自慚形愧。

她在圖書館大門前牽著楊勉的手回頭對自己一笑時綻放的光彩,志滿意得,如驕傲的孔雀一般炫耀著開屏的絢麗,奪目的笑容讓容意的眼睛羞澀得想掉眼淚。

她不想要這樣的夢,不想再想起關於他的任何事,卻終究沒辦法掙脫那些蜘蛛網的束縛,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影子的晃動忽然帶她回到了女生宿舍後面一排排高大的法國梧桐下,腳下踩著枯枝碎葉的聲音在她的心中撕裂。

“我下個月去美國。”梧桐的葉子茂密而繁盛,熠熠細碎的陽光撒落在楊勉的臉上,微風晃動了梧桐葉,他臉上的光斑或明或暗,看不清任何表情。

“別開玩笑了,前天會長還和你說著下個學期攝影學會換屆的事。”她傻傻地笑著,剛上完體育課,額上的汗珠直往下滴。過去的一個月裡他請假了,怎麼都沒辦法聯絡到他,問他舍友說是回了n市的家。她只是一陣迷茫,這才發現她對他知道得這樣的少,除了他奶奶家的電話,她甚至不知道他家裡還有些什麼成員,他從來不和她說這個。

“其實出國的事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了,很對不起,現在才有機會和你說。” 他的呼吸很緩慢,聲音低得每一個字的音節都是模糊的,軟綿綿的撞得她的心有點疼。

她抬起頭,卻沒有看向他,眼睛越過了他,看著風中搖晃不定的梧桐葉。“我不相信。”平靜得不帶一絲漣漪。

“曉婉和我申請了同一間大學,我們一起走。”他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那麼狠絕地想把事實塞給她。

“我說了我不相信。”樹葉在風中淅淅作響,她緩緩低下頭,汗水沿著臉頰滑落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鋪著的厚厚枯葉上……

“容意…容意…”忽然傳來的聲音把這些畫面都撕破了,她迷迷糊糊地趴在辦公桌上,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手胡亂地想擦乾臉上的汗水,卻沒摸到任何東西,渾濁的大腦才漸漸恢復清明。最近老是做夢,興許是工作太累了。

抬起頭,只見古悅手拿一大堆客戶名單站在桌子旁邊,一臉好笑地說:“容姑娘最近是夜夜笙歌太過操勞了吧?在老佛爺眼皮底下竟也敢公然打盹。”一下做到她旁邊的空座位上,笑眯眯地問:“這陣子是不是和阿斯頓馬丁打得火熱?”

她沒好氣地搶過古悅手中的客戶名單卻沒搭理她,古悅也一幅了然於胸的樣子只當她是害羞,一臉壞笑地走開了。

看著古悅漸走漸遠的身影,她這才舒了口氣。自從那次李汐的車在公司樓下等她,恰好又被古悅看到了後,差點沒被她高強度的a射線給穿透。晚上古悅就迫不及待地給她打電話說:“什麼時候釣上了這麼個金龜也不吱一聲?”然後興致高昂地給容意講述了她如何在《皇家賭場》中對它一見鍾情,對它是如何的夢寐以求。在某人的花痴讚美聲越演越烈之際,她才醒覺古悅口中的說的是“大嘴”。大嘴是她給李二少愛車的暱稱,因為每次看到那個車車頭的進氣格柵她就不自覺地想起張開嘴的大頭魚。

可古悅聽到她喚她的dream car為“大嘴”時,從電話裡傳來的咆哮幾乎要把容意的耳膜給震破,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來介紹一遍這車的品牌來歷型號功能。其實在她看來,跑車還不是那個樣子,只是比普通車少兩個門,最多還可以敞敞篷什麼的。再怎麼熟悉那車的效能型號,這輩子也不見得有錢買,乾脆還是別做這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為妙。

收回眼光落到桌面上的那盆小小的薄荷,腦裡竟然晃動起李某人的影子。

“薄荷事件”後,李汐沒有來找過她,容意也只是覺得那小盆薄荷是開了個玩笑。

只是前一陣子忽然打電話來讓她幫個忙,朋友的party他臨時找不到女伴,讓她和他一塊去。才知道他剛從波多黎各回來,一去走了這大半月的,有錢人的假期倒真讓人羨慕。她權當是為了謝他那次幫她搞定晨輝的事才答應去的。只是去了後又覺得被忽悠了,滿場的鶯鶯燕燕圍著他左一句汐少右一句汐少地轉,哪裡像缺女伴的樣子。

那晚應該是一個很要好的發小告別單身的派對,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高興,逢敬必喝,到最後坐都坐不穩歪歪地靠在大廳的單人沙發上。party的主人也就是明兒的新郎官姓顏名繁柏,五官立體得有點像混血兒,身材健碩,雖然一整晚嘻嘻哈哈地和朋友侃大山東扯西鬧,但看到李汐喝高的樣子卻不敢疏忽,拋下整場賓客親自和另一個人一左一右地扶著他出大門,她也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出去。說是扶著,其實左右兩人幾乎已經把他給架起來了,司機在一旁拿著他的手杖一臉緊張地跟著。

她看著站在他左邊的顏繁柏右手穩穩地託著他右屁股,心裡嘀咕著,這不會是準新郎和李汐有一腿很久了,臨結婚前捨不得他特意最後狂野一把吧?越想越出格,李汐因為家裡的壓力沒能和顏繁柏成雙成對,所以幽怨地借酒澆愁喝個爛醉。一對苦命鴛鴦因為命運的捉弄被生生拆散,只好相約來生再為戀人……

自己想想都受不了,冒起了一身雞皮。

轉眼一看前面的人已經走到酒店的大門了。大門前有兩階梯級,只見右邊的人微微彎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抬起右腿才踏下樓梯。她本以為他的腿只是行走障礙,沒想到真的是半點都動不了,醉得迷迷糊糊中左腿還懂得配合著左右兩人的腳步,可右腿卻直愣愣地沒動過,眼睛飄過司機拿著的手杖,估計離開了這支手杖,他是半步都邁不開。看看他的右腿,再看看那根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都和他衣服極配的手杖,心裡有些什麼地方忽然軟了一下,沒理由地一陣酥麻。

不得不說,李汐的酒品還是很好的,不像有些人,喝高了開口大罵或者搗亂惹事,甚至連牢騷也沒有,靜靜地坐著,秀長的眼睛中透出的眼神有些許迷離卻比平時更不帶感情。還不算醉得不醒人事,只是歪歪地坐在車後座,上車時他不讓司機碰他給他系安全帶,冷冰冰的眼神嚇得她也打了個冷戰。她下意識地坐得離他遠遠的,可看到他東歪西倒的樣子又不忍心,索性坐過去扶著他。

他軟軟地靠在她肩頭,她的脖子處若隱若現的沐浴露香氣,很清雅的味道,不像別的女人,總是帶著俗氣煩人的香奈兒五號或者蒂凡尼。高高梳起髮髻此時已經鬆弛了,掉下一小戳髮絲,茸茸地搔著他的耳際。她肩上的皮膚細嫩而又透出微微熱度,他下意識地往她溫暖的頸窩鑽,開始時只是輕輕呼吸著,但呼吸聲卻越來越重,最後細細啃咬著她的脖子。

她開始時還以為他是玩笑,卻感覺到噴到她脖子上的熱氣越來越熾熱,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薄荷味,車裡座椅真皮的羶騷味,與吹風口噴出的絲絲冷氣劇烈的碰撞著。腦子裡一片混亂,本能一般用盡全力推開他,剛好車子打轉車頭左拐,坐在右邊的李汐虛軟的右腿本就沒有平衡緩衝的作用,再加上沒料到容意一把推開他,頭重重地撞在了車窗的玻璃上。伴隨著李二少的吃痛聲和“哐”的一聲撞擊聲響起,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只希望喝高的是自己。

那晚後,她只當他是酒後失儀,沒有想太多。李汐也還是偶爾約她出來吃吃飯,她開始時還有所顧忌,慢慢才發現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大班朋友成群結隊地上大酒店去,吃吃喝喝熱熱鬧鬧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兩個人剛剛開始時還特別假以辭色,李汐知道她無心於他,總是一幅謙謙君子的模樣偶爾還把她當女伴使一使。她也曉得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自己算哪根蔥哪根蒜,為了堵住公司裡給她介紹物件的姑婆們的口,無奈下也只能裝裝淑女,下班後在公司裝模作樣地等等他。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兩人相處下來,竟真能像朋友一樣原形畢露了。他懂的東西多,引古博今聲情並茂能把人說得一愣一愣的,而她則是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用她自己的話來講是:“想當年我還代表f大參加全國大專辯論賽勇奪最佳辯手呢!”即使見面的時候不多,一碰頭倒像歡喜冤家似的非要掐起架來不可。有時候他也會犯傻,眉目中透出的傻氣像極了某個人。

其實和他一起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能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肆意張狂的年紀,奮不顧身地奔跑著,即使流淚,也是痛快著的,不像現在,想哭的時候要遮遮掩掩,到真正一個人的時候卻流不出眼淚來了,才發現,原來一早便已經乾涸了。

午後的陽光透進茶色玻璃窗,容意電腦屏幕上q群裡氣氛異常活躍。

屋簷上的晨:“下個月新聞學院75週年慶,有興趣回母校一遊的童子請報名。”當年的班長如今新聞晨報的責任主編梁予晨在畢業後依舊充當著通訊員,無論是同學們結婚生子還是母校的建設發展他都能用最快的方式通知到大家,真不愧是幹新聞這一行的。

沒理由憂傷:“去,大夥兒見見面嘛。”

蝦子跳吖跳:“俺在英國呢,估計回不去了。哎,easy,到時你可要多照一點照片給我瞧瞧。看看咱班哪個暴發戶發福都認不出人來了。(*^__^*)嘻嘻……”誰都知道容意當年是攝影協會的骨幹,這回可不能輕易放過她,怎麼都得讓她為人民群眾貢獻貢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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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畢業這麼多年基本都沒怎麼碰過相機了,要是不怕我把大夥都照成豬頭,那就來吧。”讀大學時根本買不起單反,總是幹看著楊勉擺弄他的尼康d3x流口水,最後纏著一個直系師兄借人家的寶貝來玩。到後來工作了,即使在欠債累累的情況下還是咬咬牙買了當年夢寐以求的尼康d60。四千多啊,得節衣縮食多少日子才買得下來,連古悅都笑話她說,連衣服都捨不得買一件,倒學人家擺闊走文藝路線了。後來她自己也承認是傻了,每天工作忙得兩眼發黑,又不是狗仔隊整天等著抓拍拿獎金,哪還會有心情花前月下拍照片去。結果d60除了剛買回來熱血沸騰那段日子外,基本沒怎麼搗弄過。

古風留影:“同志們就使勁發動革命吧,咱容意可拼命找著機會來show一show呢。”

easy:“咱們系的攝影牛人多了去了,要能輪得上我出場,絕對給你們“驚豔一槍”。行了吧!”一大段文字後是個大大的瀑布汗表情。

遠遠的古悅給她打了個眼色,她看了看螢幕右下角處的兩點五十三分,為接近每天的“三點末日”而嘆氣。老佛爺喜歡在下午的三點鐘開短會,不知道是最近和副總過得不太滋潤還是炎炎夏日點燃了她無限的激情,這個時候的短會通常是最多人陣亡的時刻,部門內部資金使用額度超標,老客戶訂單減少,新客戶市場開拓不足,養閒人幹閒事……總能揪出一大堆理由開火,讓公司裡的每一個人都私底下討論著她到底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容意,黃經理來讓我來你這copy一份客戶資料。”拿著u盤的同事戳了戳她的手臂。

群裡的話頭依然繼續著。

orange:“對了,我今天在機場好像看到了一女的,特眼熟。卻想不起叫什麼名字來著。”

沒理由憂傷:“哪個系的,記得不?描述描述。”

orange:“傳播學的,當年還特牛b的一女的,考進來的時候聽說是市狀元來著。大二那年突然就說要出國的那個。”

沒理由憂傷:“……”

容意的眼睛飄到螢幕上,心裡卻像投進了一把火似的迅速燃起了所有注意力,對同事的話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蝦子跳吖跳:“單曉婉。”

orange:“對,就是她。”

沒理由憂傷:“當年可是學院裡的風雲人物。”

蝦子跳吖跳:“也不想想人家背後撐腰的是誰,能不風雲嗎?”

沒理由憂傷:“哎,我們班裡的楊勉好像也是同年出國的,還記得不?”

蝦子跳吖跳:“能不記得嗎?帥哥一枚。o(n_n)o…”

…………

螢幕裡的框框裡一行行字顯示出來極快,她的手摸索著滑鼠,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關掉□□。可是來不及,那些關於他的,關於她的,如一支支架在滿弓上的劍一般尖銳地直插她的心臟。她沒有辦法,不想再看多一秒也不能再承受多一秒,直接按了“關閉計算機”。螢幕瞬間黑屏了,她呆呆地看著液晶顯示屏上的電源顯示燈一閃一閃,手心裡竟然冒出了冷汗。

旁邊拿著u盤的人有點驚訝,“那個…容意…客戶資料你還沒給我呢。”她這才在渾渾噩噩中甦醒過來,微微撥出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開口說:“有一部分的客戶資料我存在家裡的電腦了,要不,我回去一併發到你的郵箱吧。”

短會一如往常的無聊,小兵們一如往常地被批,好不容易才挨到下班時候,從來她都是不緊不慢地走到最近的地鐵口的,此刻卻覺得身心俱憊,穿著高跟鞋邁出一步都極困難。剛走到路口攔住了一輛計程車,什麼都沒想就鑽進去了。

路上的路燈已經亮了,長長的車龍延伸開來,看不到盡頭。一個城市那樣的大,上千萬的人在其中掙扎生存,人海中盡是陌生疏遠的面孔。今天碰見的某個同學,轉眼投身人海中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可是,有些東西卻掙不開,脫不掉,越是想要不理睬,就糾纏得越是深。

手袋裡的手機因為剛才開會而調成震動,應該響了有好一會了,她這才發現,以為是客戶,忙掏出來連螢幕都沒看就接了。

“喂。”

“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懷疑今天晨報上說的失蹤女子是你了。”某人專屬的開場方式,戲謔調調滿街跑,接過他幾次電話下來,倒也習以為常了。

“你有什麼事嗎?”她看著車窗外的霓虹燈光,聲音低沉。

“誒,沒事就不準找你是吧……再說,我來找你……準是好事。”他說話微微喘息著,夾雜著潺潺流水的聲音。

“來問問我失蹤沒有就是好事?別說我現在還沒失蹤,要真有那麼回事,也輪不到李二少您來操心啊。”聽到他志氣高揚的聲調,總是忍不住嗆他。

“週末你去哪兒?”電話那頭的確很靜,連剛才細碎的流水聲音都消失了,只留下一陣迴音,應該是個空曠闊大的空間。

“什麼?”沒能轉過彎來,剛才還在討論著失蹤,現在話鋒一轉倒成了週末去向了。

“我問你明天去哪裡?”李汐彷彿也習慣了她腦袋宕機的模式,非常的有耐心。

“博物館。”她偷笑,量他也沒那個興趣和她逛博物館。不是為了搪塞他才說去博物館的,阿瀾是隔壁村瑤寨姑娘,也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現在是她們寨裡的村委委員之一,對瑤族文化傳承有著無比的激情與勁頭。聽說s市的博物館來了一批瑤族的文物展覽,今早千里迢迢從家打電話來讓她照幾張照片寄回去給她研究研究。再加上剛才在班裡q群上承諾的“驚豔一槍”,也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找回手感。

“正好,我對古董也挺有興趣的……”他的語氣裡透出興奮勁。

“我去可不是為了鑑賞古董,我是為了照相才去了。”這人說話從來都順著竹竿往上爬,像他這樣熱衷於吃喝玩樂的紈絝,對拍照有興趣,才怪。

“行,明天我過去接你。”氣勢沒減弱半絲半毫。

“你也喜歡照相?”他從來說話都半真半假沒句正經,她懷疑真實度是正常的。

“開玩笑,我還哥大攝影協會的會長呢。”那種毋庸置疑的霸氣其實已經融進了他的骨髓裡,即使只是不經意的慵懶中透出的自信與張揚,也有足夠的力量讓人相信一切。

哥倫比亞有號稱全球最好的新聞系,攝影協會的實力應該也是超群的,這樣的名聲勾起了容意的無限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