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見展老爺子這麼篤定, 喬心不由得動搖了。她忽然想起來, 宋語書說過唐氏夫婦“雙雙身亡”，而溫天蕊也提過唐家“已經沒有人了”，所以……
“當年子衿夫婦帶著剛滿月不久的你出門訪友, 半途中卻被一夥匪徒劫持，向唐家勒索鉅額贖金。可還沒等來如何投放贖金的指示……他們的車子被發現翻落山崖, 裡面只找到夫妻倆和保姆的屍體，嬰兒卻不翼而飛。”
這……喬心直覺這個故事中省略了太多關鍵的細節, 可即便如此, 這也讓她一時間難以消化。
在發覺自己不是喬安格的親生女兒後，她不是沒有好奇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又為什麼拋棄了她。可是人海茫茫, 她沒有任何線索, 根本無從找起，只能將這個疑惑硬壓下去。
可現在, 對面這個眼神澄明精利的老人就這麼輕易地揭示了這個疑惑的答案, 只是這個答案……
“老唐原本身體就不好，經受了這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沒多久就……唐家人丁稀薄，家產無人繼承，你生父那邊的親戚居然想來爭產, 哼！”展老爺子一拍桌子，思及那幫妄圖不勞而獲的人，還是一肚子氣, “一個小小贅婿的親戚，真是異想天開！”
“我聯合了溫家和其他幾家，以部分收購部分入股的形式接過了唐家的產業，那些資金都放在了列支敦斯登的家族信託基金中，你是唯一的受益人。加上這些年的紅利，算起來應該差不多有100億了。”
展老爺子目光不離喬心的臉，發覺她在聽到這筆財產時沒有什麼反應，再想想她這些年是在一個普通家庭中長大的，又補充了一句，“你可能對這個金額沒什麼概念……”
“人類的大腦皮層中有超過百億的神經元，我很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數量級。”喬心第一次打斷老爺子的話，“我想知道的是，當年的匪徒是誰？抓到了嗎？受到制裁了嗎？”
展泰元閉了閉眼睛，這才是他不願意觸及的話題。因為那不堪的真相，他實在無法說出口。
半晌，他只道，“主犯一直沒有落網。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懷疑就是劫匪中的核心人員把你帶走了……”
“我爸爸不可能是劫匪！”喬心差點從椅子中站了起來，語氣激烈的大聲反駁。一旁的展嶼趕緊拉住了她，輕聲安撫她，“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喬心緊抿起唇，還是堅持道，“我爸爸不是壞人。”即便沒有那天絡腮鬍子的話，她也絕不會懷疑喬安格——這些年他撫養她長大，付出了多少心血，她不會忘記。
展老爺子不想和她爭辯這個，於是轉移了話題，“我年紀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閉眼了，在那之前我只想找到你，把屬於你的東西交還給你——省的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眼紅。你的信託基金，阿嶼有參與代管，詳細情況回頭讓他跟你講吧。”
說完這些，露出疲態的老爺子就要端茶送客了。
喬心到底還是沒忍住去把那個棋盤重新復原。這無意間的一手倒是讓老爺子暗自吃驚——她應該只有在進門的瞬間瞟到過一眼棋盤吧？居然能把每個棋子的位置復原的分毫不差……
放好棋盤，喬心又轉向展老爺子，再次認真觀察了一番他的臉色，“您近期有檢查過身體嗎？”
展老爺子想起她是醫生，態度和藹地答道，“有家庭醫生定期檢查。怎麼，有哪裡不妥嗎？”
“那您最好還是儘快再做個神經內科檢查。您的手指有間歇性的輕微震顫，並不全是情緒激動導致的，剛才行走的姿勢也有略微的異常，而且您最近是不是很容易乏累？我懷疑這些可能是帕金森氏病的早期症狀。”
早在喬心提到身體檢查，展嶼就警覺地重新檢查了書房的大門；又聽她說可能是帕金森氏病，他的心猛地揪緊了。老爺子身邊一直有不少人伺候，他這段時間忙於生意之外的精力都全部放在喬心身上，居然忽視了爺爺的身體狀況……
“——當然只是有這種可能，具體還需要檢查後才能下結論，而且pd在早期是有藥物或者手術手段可以延緩的……”喬心怕老爺子覺得她危言聳聽，趕緊又補充了一句。
“謝謝你，我會去做檢查的。”展泰元笑了笑，“好孩子，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有些事情要單獨交待阿嶼。”
“哦，好的……”喬心又看了展嶼一眼，遲疑著出了書房，輕輕地合上那扇厚重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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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著走廊慢步踱過，漸漸走到了後院，心中一片紛亂。雖然還沒有看到dna鑑定報告，但當她看向展嶼的時候，他是點頭確認了的。
所以她應該姓唐？
可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她還是一個家人也沒有了……
“嗨！你是阿嶼的女朋友吧？”
喬心正看著水池中的錦鯉出神，冷不防被人在肩上一拍，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轉過頭來。
面前只見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婦人，正笑眯眯的看著她，這個長相……
“伯母您好。”她禮貌的打招呼。
“咦你居然認識我？難不成還看過我的電影？哎呀現在的年輕人知道我的不多了，想當年我可是風靡兩岸三地……”
喬心還真沒看過惠貞的作品，只在網上看到過她的照片——說實話她的變化不太大。
“算啦！好女不提當年勇，”惠貞數完了“當年勇”，又自來熟的拉起喬心的手，感嘆著，“真水靈！原來我兒子喜歡的是這一款的啊，怪不得跟我不親……想當年我一直想演個清純女主角來著，可每次接到的都是惡毒女二號，沒腦子的花瓶，切！”
“您很美啊！只是那些選角的人不能突破外表的刻板印象的限制，那是他們的損失。”
惠貞一拍手，感覺遇到了知音：“那可不是！後來我突破形象演了一個不幸而又醜陋的妓/女，拿了幾個有分量的獎，才總算是擺脫了花瓶頭銜，有人能看到我的演技了……”然後她就遇到了展昀那個混蛋。
“好了我就是過來打個招呼。阿嶼把你藏的太緊了，說好了要帶女朋友讓我見見的，可這麼久都不見蹤影——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交不到女朋友，瞎編來哄我的了！”
惠貞伸手理了理喬心鬢邊的碎髮，表態道，“別怕，我可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無聊婆婆！剛才你們進門的時候我看到了，阿嶼那個眼神動作，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歡你。他……也挺不容易的，可算找到個女朋友，我才不會自討沒趣的來瞎攪合！”
“挺不容易的？”喬心只隱約知道展嶼的父親似乎不怎麼靠譜。
“我生完他，因為身體的原因在國外休養了一陣子，回來之後展昀又不讓我親自帶孩子。我當時一賭氣……總之，後來我才發現以展昀那個荒唐樣子，哪裡會好好照顧孩子？我只能想辦法讓老爺子出面干涉。當然啦，我這點心機在老爺子眼裡肯定粗淺的很，他向來也看不上我這種出身門第，乾脆把阿嶼接過去養了。”惠貞搖了搖頭，“我算不得是個稱職的母親，不過阿嶼是個爭氣的好孩子——他對你好嗎？”
她的問題轉換的太突然，喬心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開口答道，“他很好。”
“那就好！雖然很想霸氣的撂下一句‘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找我’，可我好像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那什麼，他爸一會兒要回來了，我懶得看他，先走一步啦！你們倆好好兒的，啊！”
……
惠貞悄無聲息的來了，又一陣風一樣的走了。被她這麼一打岔，喬心先前那種孤家寡人的寂寥心境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知道展老爺子在交待展嶼些什麼？
☆☆☆
被單獨留下的展嶼先打電話叫了醫生儘快過來給展老爺子再做檢查。他本以為老爺子親自見過喬心、知道她有多好，就會改變主意，可他居然仍是堅持他們不適合。
……見鬼的不適合！
“我以為您很喜歡她。”他倔強的直立在老爺子桌前，不肯接受這個意見。
“我的確很喜歡那孩子——舉止大方，不卑不亢，有顆赤子之心，應該還有相當了得的記憶力吧？雖然是在外面長大的，可一點也不辱沒唐家的門楣。”
展老爺子抬手止住他，語氣一轉，“但是同時，她的心思過於純淨，沒有商業敏感。我可能罹患帕金森氏病——這樣的訊息，哪怕是流言，也足可以引發一場震盪，可她就那麼不假思索的指出來了。”
他又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阿嶼，你是要接手展家的，你未來的妻子應該是你的助力。你父親雖然行事荒唐，不過這回的主意倒是不錯，溫家小蕊精明能幹……”
“我不需要助力！”展嶼再次堅持，“我只要她。”
“老唐家就這麼一點血脈了，你是打算入贅到唐家嗎？”展老爺子見他油鹽不進，氣的一拍桌子，“我物歸原主，既是出於道義良心，也是為了我展家的聲譽。你知道你這樣子在別人眼裡像什麼？像是圖謀那筆遺產，歸還只不過是裝腔作勢沽名釣譽！”
“何必在乎別人怎麼看？再說，都什麼年代了……”
“不管什麼年代，傳統不可丟！我展家名聲不可墮！”展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指著房門，“給我出去，好好想清楚！”
望著孫子的背影消失在緊閉的門後，展老爺子突然洩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回椅子上。
真正的反對理由，他實在說不出口。可阿嶼對心丫頭這麼上心，等她發現了父母遇害的真相，這兩個孩子又會走向什麼樣的未來？
他不敢想。
☆☆☆
展嶼沉著臉走出書房，卻沒有看到喬心的身影。
“喬小姐呢？”
雖然不明白展先生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正要往樓上送東西的幫傭還是回答道，“她好像往後院方向去了。”話音未落，就見展先生大步流星地走向後院。
幫傭不禁感嘆，年輕真好啊，這麼如膠似漆的！
經過前廳，他正打算出門繞去後院，迎面卻碰到了剛回家的父親展昀。
雖然是大白天，展昀卻已經喝的醉眼醺醺，臂彎中摟著一個濃妝豔抹、身材火辣的年輕女郎。看見展嶼，他放開那個看見展嶼就眼睛一亮的女郎，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開口就是沖天的酒氣。
“兒子！好久不見啊。”他嬉笑著打招呼，“聽說你最近搞定了溫大小姐？幹的不錯！我就說跟溫家聯姻錯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