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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 57-

-chapter 57-

“到底怎麼回事?阿嶼他怎麼了?”

惠貞第一次踏入兒子所住的清山別院, 卻完全顧不得打量周圍。她風風火火地在管家的指引下跑上二樓, 找到了展沫,抓住她就問。

展沫翻了個白眼,甩開了她的手。她果然還是看這個俗豔的女人不順眼!

“你還問我怎麼回事?你這個當媽的就一點也不知道?”

展沫把惠貞領到展嶼的臥室門口, 還是沒忍住刺了她一句。

惠貞望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手上還掛著點滴的兒子, 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 即使在睡夢中, 那兩條英挺的濃眉間也深深地隆起一個川字,好像正經受著莫大的困擾。他的睫毛一直在不安地抖動,眼下那兩道陰影愈發地明顯;失去血色的唇有些乾裂, 口中不時地在唸叨些什麼。她湊近了仔細聽, 隱約能聽見模模糊糊的“心……”字,那話音中滿是痛楚之意。

惠貞從來沒見過兒子這個虛弱的樣子, 一下子急了, “是心臟出了毛病嗎?是不是很疼?阿嶼?”她轉頭問展沫,“醫生檢查過了嗎?很嚴重嗎?”

“……不是心臟出了毛病,是心病!”展沫沒好氣地回她,“你的準兒媳被你兒子當成囚犯一樣限制了自由,她受不了了, 甩了你兒子跑了!”

“小甜心?!”

惠貞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她沒來由地想起大約半個月前,兒子曾經來向她求助,說是和喬心之間出了點問題。

當時她做了什麼來著?對了, 她沒給兒子當過“知心媽媽”,壓根兒不知道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以為是小情侶間打情罵俏,就插科打諢地混過去了……

她是不是還說了什麼小甜心不愛他之類的話?

天哪……惠貞捂住了嘴巴,她……她真是做了錯事了……

“那、那現在要怎麼辦?小甜心去哪兒了?”惠貞六神無主,只能問展沫討主意。

“……他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啊?”展沫再次翻了個白眼,她真是看不上這女人,沒事就“追求自己的生活”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事只會問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是知道怎麼辦,還叫她回來幹嘛?!

“他這幾天一門心思地在找她,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身體不用吃喝不用休息一樣!我實在是勸不動他,只能讓醫生給了他一針鎮靜劑,放倒了他再注射營養針。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展沫揉了揉額角,大感頭痛,“我也叫了心理醫師過來開導他,可他一句話也不說地把人家心理醫師給趕出去了。醫師說他這樣下去會有自毀傾向,我反正是沒轍了!”

在展沫說話間,惠貞注意到展嶼沒有掛點滴的那只手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她大驚失色,“他的手怎麼受傷了?”

“那是我一會兒沒注意,只聽到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我跑過去一看,玻璃碎了一地,他手裡抓著一把玻璃渣,跟感覺不到疼似的,眼睜睜地看著血順著指縫流了一地……”

惠貞倒吸了一口冷氣,展沫繼續道,“我是真的嚇到了,怕他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只好限制了他的活動範圍,讓人一直盯著他。”

怪不得她上來時看到門口守著好幾個保鏢呢……

惠貞點了點頭,“所以阿嶼他把小甜心關起來,你又把他關起來了。”

“……你有什麼意見?”展沫抱臂抬下巴,“還是你有更好的方法?”

惠貞伸手撫了撫兒子蒼白的臉頰,比起半個月前看到他,他似乎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兩頰凹陷著,原本線條完美的顴骨凸顯了出來,整個人黯淡無光。

怎麼就鬧到這個境地了呢?

“我想——”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冷哼聲打斷了。

“哼!一個二個都是胡鬧!”

惠貞和展沫聞聲抬頭,循聲看向門口,見是展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他仍是隨身帶著那根柺杖,只是不同於以往只拿在手中當做擺設,現在,他的確是拄著柺杖了。

……果然這麼大的事情,還是瞞不過老爺子的。兩人都噤若寒蟬,站起身來向展老爺子問好。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身邊太嘈雜,展嶼這時候也有醒轉的跡象。他的眼皮顫動,似乎在努力想睜眼,唇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原本的嗓音——“心心……”

展沫搬來了椅子,伺候展老爺子在床前坐下。

展泰元將柺杖立在身前,雙手搭在雕刻精緻打磨圓滑的龍頭上,看著面前的孫子,嘆了口氣。

“你費盡心機得到了展氏的控制權,就是打著撒手不管、把它玩垮的主意嗎?你是想向我證明,我把你從小就當做繼承人來培養,是我看走眼了嗎?”

展嶼半睜著眼,目光茫然,沒有絲毫反應。

他隱忍著對喬心的思念,甚至傷了她的心,用虛假的“冷戰”矇蔽過老爺子,使盡手段得到了展氏,為的只不過是讓任何人都無法凌駕於他之上、無權拆散他們而已。

可到頭來,卻是她親手丟開了他。那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沒意思極了。

連呼吸都沒意思極了。

手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不是都說“十指連心”嗎?可是這點疼痛,卻根本無法轉移他心間那猶如剜心蝕骨般的痛楚。他早就知道,也告訴過她的,人沒有了心,是活不下去的。可看著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滑落的血滴,他又疑惑了,人沒有了心,還會流血嗎?

他努力過,想告訴自己她一定不是自願離開的,她怎麼會捨得跟他分開的呢?他只要把她找回來,他們就還能回到從前。

可他已經不能再騙自己了。

她騙了他……她竟然騙了他!

他明明疑心過她的態度的轉變,卻還是被她迷惑了。她這段時間對他所做的一切反應,都只是為了逃離他而不得不虛與委蛇嗎?

她明明不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可她每次跟他說話,對著他笑,與他擁吻纏綿、做盡情侶間最親密的事,在攀上高峰的極致時刻意亂情迷地呼喚他的名字,好像他就是她所需要的全部……他以為自己感覺到了她的愛意她的在乎,可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也會撒謊嗎?那些都是假的嗎?

那些時候她都在想什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他,不得不強忍著應付他嗎?她看到他的情緒被她的一舉一動而牽動,百依百順地想要討她的歡心,是不是覺得他很可笑?

怪不得她會用那種帶著悲哀的目光看著他,原來是覺得徒勞挽留的他可悲啊……

他又想到試完婚紗,她離開去換衣服前的那個熱情痴纏的吻。他自以為是的依依不捨,只不過是在跟他訣別罷了……

她到底想要什麼?他把一顆心都剖出來,捧到了她面前,滿心以為她接受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圈出來一方世界,裡面只有他和她,就像那天晚上在千霧山頂上,一片白茫茫的靜謐世界中,唯有他們二人。

可他卻不知道,深陷其中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從來都是只有他一個人。

他應該把她看得更牢一點的。不,他就應該把她鎖起來,讓她一步也沒辦法離開他的……

可是把她鎖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她已經不愛他了啊……

“我曾經全心全意的愛過你。”

曾經。

她在那封信中,用的是過去式。

她怎麼能用過去式呢?她放下他了嗎?她是怎麼做到的?能教教他嗎?

正當展老爺子以為孫子不會對他有所反應,想要再出聲時,他卻看到一滴晶瑩的眼淚順著他的眼梢滑過太陽穴,沒入髮際。

展老爺子恍惚了一下,他的印象中,好像還從來沒見過這孩子哭……

隨後,展嶼終於開口了,嗓音沙啞得像用粗糲的砂紙打磨過一樣——

“我只是愛她,想確保她留在我身邊,永遠不會離開啊……為什麼不對?是不是我做什麼都沒用,她一定會拋棄我?”

“沒用的……什麼都沒有用……”

展泰元嘆了一口氣。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在惹得展嶼反彈、喬心之後見到他也不再那麼熱切之後,他早已決定不再插手了。可他真沒想到,那個看著乖乖巧巧的小丫頭居然這麼決絕。

也不對,他不是早就看出來了,那丫頭是外柔內剛的性子,也警告過阿嶼不要強求了嗎?

“你小的時候,從假山上掉下來,摔到我面前,摔折了一條胳膊。”展老爺子開了口,卻是答非所問的回憶起了往事,“之後我責問了對你疏於照管的傭人,家法伺候了你那個混賬父親,又把你接到了身邊來,親自教養。”

站在展老爺子身後的惠貞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一旁的展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是看準了時機故意掉下來的,我也知道是有人教唆你這樣做的。”展老爺子無視身後那一聲抽氣,敏銳地注意到展嶼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放在身側的手指卻是動了動。

他繼續道,“人年紀大了,退了休,一下子閒工夫多了,才會回憶起往事,也會發現一些之前忽略了的問題。你是不是覺得,只有耍了那種手段,才能引起我的注意?”

“老爺子!這——”身後的惠貞忍不住失聲出口,這都是她的主意,不怪阿嶼的!可展老爺子豎起了一隻手,示意她禁聲,她只好閉上了嘴巴,把辯解又咽了回去。

“這想法在當時,也不算錯;我一心撲在生意上,的確沒有注意到你的處境。你小小年紀,卻能對自己狠得下心,摔折了骨頭再重新長好,那樣的疼痛,你也能忍著沒掉一滴眼淚、沒喊一句疼。這確實是我挑中你,著重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原因之一——至少我在當時是這樣考量的。我對你的教育,也一直是要求做事要確定好目標,擬定計劃,順勢而為、借勢而進、造勢而上,將局面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你做得很好……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直都做得很好。不計前嫌地諒解兄弟姐妹,對父母禮遇有加,學習工作都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任何時候都進退有度……”展泰元垂眸看著自己佈滿皺紋的手,那雙手因為帕金森氏病而失去了以往的沉穩,手指時不時會微微地震顫。

“我不認為自己的教育失當,你這些年在展氏做出的成績,甚至能對我逼宮讓我交權,足以說明一切。”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相信心理醫師的那一套。你想爭取自己想要的,這本沒有什麼錯。”

“——爺爺!”

這次按捺不住出聲的是展沫。爺爺這是什麼意思?支援阿嶼那扭曲的想法和做法?她可算知道弟弟是怎麼被教歪的了!果然展家的男人,腦子就沒一個正常的!

“只是阿嶼,”展老爺子並沒有理會孫女的驚呼,“心丫頭和我是不一樣的,和你母親、你姐姐、和所有的其他人都是不一樣的。這話還是你告訴我的,你忘記了嗎?”

聽到他提起喬心,展嶼終於將目光移到了展老爺子身上。他的心心,當然是不一樣的。

“你能用一條胳膊得到我的關注和栽培,用輕易的諒解得到她們廉價的歉疚和我的認同……你對我們所求的,大概從來都不是真心吧?花點心思、付出點代價就能得到,沒有期待,也就無所謂失望。可是,心丫頭對你來說是不同的,你對她的期待並不一樣,你想要的——我猜,是她的全心全意?那你又為什麼要用同樣的手段來謀劃她呢?”

展老爺子說完,雙手用力地按壓手中的柺杖,用眼神斥退了想要上前來攙扶他的展沫和惠貞,自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拄著柺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展嶼一眼,對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在想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之餘,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

展嶼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中,他又回到了小時候。在不小心撞破了父親和二嬸之後,他被父親責打警告了一頓。

他跑了出去,卻又被展嶺和展沫攔住,他們嘲笑他,說他是個野種私生子,裝什麼正經展家少爺?跟他母親一樣厚顏無恥,真不要臉!

他不明白,他母親不是跟父親結婚了嗎?可她一直在國外養病,他也沒辦法問問她。他推開那兩人,一路往前跑,躲進後花園的樹林裡,任出來找尋的傭人們呼喚他,也一聲不吭。

“其實小少爺還挺可憐的……”

一個傭人這樣感慨了一句。

另一個人卻是嗤笑了一聲,“得了吧!生來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吃喝不愁又有人伺候,有什麼好可憐的?”

他不太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被找到、又是怎麼被父親責罵他盡會給他添麻煩的了。

在這裡時間的流速很奇怪,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多久,他母親終於回來了。可是她告訴他,要討爺爺的歡心,到爺爺身邊去。

他如願被爺爺接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模糊了,他學著揣摩爺爺的想法,做事儘量合爺爺的心意。爺爺對他的期待很簡單,又不簡單——他要把一切都做到最好,要懂得商場上的心機手段,步步為營謀算人心……不過他母親說的沒錯,只要得到了爺爺的認同,就沒人敢再欺負他了。

又是一陣快進。接下來,他按照家裡的安排聯姻,娶了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他只知道,這場聯姻對展氏有利,其餘的都不重要。

……不對,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個走向是不對的。

他忘記了什麼……這裡好像缺了一個人的存在,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還沒有來得及搞清楚是哪裡不對,情境又是一轉,這次他置身於一個骯髒破敗的小院裡,周遭地上躺著很多境況慘烈的傷員們。他們大都肢體殘缺,血肉模糊,苦苦地掙扎著,痛苦地呻/吟著。

他感到一陣眩暈,低頭看了一樣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臂。原來他也受傷了啊……

醫護人員在他身邊來來往往,步履匆匆,優先治療那些傷勢嚴重的傷員,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他。

這無可厚非——跟那些重傷的人比起來,他的確傷得很輕。可是傷勢雖然不夠慘烈,他的血就這樣止不住地流,不會有問題嗎?

他沒有任何痛感,只是麻木地看著鮮紅的血液順著胳膊流下,滴落在地,染紅了腳下的塵土。

那片血紅的區域漸漸擴大蔓延,將他的周遭都包裹了進去。他勉強能辨識出來,那擴散的形狀有點像一個尾部略略向左挑的心形。

這形狀好熟悉……

不知不覺間,他的周圍暗了下去,而那心形的邊緣,卻泛起了柔和而溫暖的光。從黑暗中,伸出一雙白皙纖細的手來,那雙手動作輕柔地為他將傷口止血包紮了起來。

那雙手很美,手指纖細修長,看似柔若無骨,可他卻莫名地清楚,當這雙手拿起手術器械來,掌握的是生與死的重量。

……是誰?

他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卻悚然驚覺,他的胸口沒有熱氣,裡面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在跳動,而是一片沉寂。

這不對!他的心呢?

……心?

正疑惑間,那雙瑩白的玉手給他包紮完畢,又要收回去了。

不行!不許走!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雙手,事實上他也以為自己捉住了——那雙小手軟軟的,暖暖的,膚如凝脂,與他的手完美地契合,彷彿生來就是該與他交握著一般。

可還沒待他的欣喜浮上心頭,手中的溫度卻驀地消失了。他攤開手,掌心中卻什麼都沒有。

不是的……這不對!

“——阿嶼?阿嶼你醒醒!是做噩夢了嗎?”

恍惚迷茫間,展嶼似乎是聽到了他母親的聲音。這樣關切的聲音,他小時候應該很想聽到,很求之不得吧?

可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

惠貞看著展嶼倚在床頭慢條斯理地喝著粥,他的一手還裹著剛換的紗布,只用一隻手吃飯,儀態還是照樣的優雅。如果忽略他臉上憔悴的病容,他儼然還是以前那個翩翩貴公子。

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提起了心——這到底是想通了,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展老爺子的話,像是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臉上。她一直口口聲聲唸叨著虧欠了這孩子,卻什麼實際行動都沒有做過。

老爺子走後,展嶼就又閤眼睡了過去,不一會兒,還發起了燒來。醫生說這是鬱結於心,能把病氣發出來,也不算是件壞事。

他昏睡著沒法吃藥,醫生就給開了退燒針。惠貞自打生了孩子以後,還是頭一次親力親為地照顧他,笨手笨腳地被展沫又是好一通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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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臉皮厚,也被展大小姐嫌棄慣了。只是展嶼好像被噩夢魘著了一般,口中一直在喃喃著,“不對……不許走……”

當然不對啊!好好的戰場奇緣,愣是被他搞成了暗黑囚禁、衝出囚籠——這個笨孩子,方法完全用錯了嘛!

展嶼吃完了粥,又召來了下屬,開始過問起展氏的業務。

商場瞬息萬變,他丟開了幾天手,實屬不應該。展老爺子的到來更是提醒了他,他不能失去對展氏的控制。

這本就該是屬於他的。他要儘快找回喬心,手頭能動用的資源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老爺子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只要不影響展氏,他並不反對他找人。

在惠貞擔憂的目光中,他用沙啞的嗓音交待好幾件要事,又召來了負責唐氏慈善基金的相關人員。

這是喬心想要做的事情,他承諾過會幫她,他就會做到。

他吩咐了基金會的負責人,儘快策劃幾件公眾影響浩大的活動。一來如喬心所願,將唐氏慈善基金會的名聲打響,也是對唐氏一門的紀念;二來……他希望她現在不管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能看到這個訊息。

想到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的喬心,他又是一陣徹骨的心痛。上次他淋了冷水發起高燒,還是她在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連她最關心的工作都顧不上了。可他還是忍不住要跟她的工作較勁。

然而較勁的結果,卻是他輸得徹底。

如果像夢裡那樣,他的胸腔中空空如也,他是不是就感覺不到這種痛了?

可那樣也不好。

即便再痛,他也寧願他的心一直為她跳動,而不是一片死寂。

☆☆☆

“喲,又想起我來了?”

老白慣常大大咧咧的聲音中,難得帶上了一絲嘲諷。

他看到是展嶼的電話,原本不想接的。這個小子,在向他索要小喬同學的手機竊聽許可權未果後,無視他苦口婆心的規勸,轉而找了別的駭客。

得,有錢能使鬼推磨,他當然清楚,不是所有的駭客都像他一樣,總歸還是有一點最基本的底線的。

“我需要找到她,任何線索都可以,錢不是問題。”

啊!果然這小子一開口,就讓人火大!

“你聲帶是讓人用手術刀雕出了輪胎花紋還是怎麼的?這什麼破鑼嗓子!你要找誰啊?”

“不要裝傻,”展嶼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可他還沒完全痊癒,這並沒有什麼成效,“我一直在找人,你怎麼可能沒收到風聲?”

切,這種時候怎麼不去找那些雜魚駭客了?還不是得靠技術最好的他!

“唉,要我說,你也別太執著,與其互相折磨,不如乾脆放彼此一條生——”

“——你再說這種話,”展嶼打斷了他,粗糲的嗓音中卻是說不出的冷酷之意,“不要忘了我手中有你非法入侵敏感機構的證據,足夠你在監獄中度過餘生。”

老白倒吸一口冷氣。他平時再怎麼插科打諢,哪怕是拒絕他的要求、駁他的面子,展嶼也從來沒有用把柄來威脅過他。

看來這句話是徹底的雷區,他得插個小旗,下回謹慎繞過。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老白舉白旗投降,“線索我還真的有一條。”

展嶼緊了緊手指,不小心扯到手上的傷口,疼得一顫。他聲音緊繃,“……說。”

“在小喬同學失蹤前幾天,她的手機打出過一通加密電話。加密手法是軍用級別的專業手法,所以連我也追蹤不到物件——當然一般人連這個電話的存在都探測不到。不過,這個手法本身應該就能說明一些問題吧?”

軍用級別的加密手法……展嶼的腦中迅速地掃過喬心身邊他所知道的那些人。他對她的交際圈子瞭如指掌,就連她經手過的病人的檔案他都一一過目過——病患愛上醫生這種老套的事情,他當然要防患於未然。而他的擔心顯然也不是多餘的,光是病人愛慕的告白他就截獲過好幾次,更不用提各種旁敲側擊的邀約。

可思來想去,他也沒想出有哪個會是這種秘密特工式的人物。

不對!他的腦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大膽而又荒謬的猜測——

喬安格?

他當時只是對喬心的接受現實松了一口氣,又擔憂她會傷心,卻忽略了一個疑點——以喬心的執著,她怎麼會突然叫停了對喬安格的搜尋呢?就算是接受了喬安格的死亡,她也一定會想弄清楚他生前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不可能就那樣簡單地放棄了。

而如果是喬安格本人,或者跟他相關的什麼人和喬心取得了聯絡,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瞞著他……

“喂喂?你想到什麼了嗎?”老白見對面陷入了沉默,忍不住出聲催促。

“幫我查一查,這段時間入境敘利亞的人。”展嶼想了想,為了穩妥起見,又追加了一句,“所有人都查一遍,不侷限於華國國籍。”

老白驚叫出聲,“你是說,小喬同學她一個年輕姑娘,單槍匹馬地跑到敘利亞去了?”

展嶼當然不希望喬心是孤身一人去了兵荒馬亂的敘利亞,可如果有人陪著她……他閉了閉眼睛,幾乎按壓不住心中那股上湧的妒意。

他嫉妒!在他失去了她的蹤跡、甚至可能已經失去了她的愛的時候,任何得以接近她、陪伴她、與她朝夕相處的人,他都發瘋一樣的嫉妒!

可她不喜歡這樣,所以,他會學會控制。

交待完老白要儘快排查入境人員,展嶼又讓助理為他接通了中東的合作方。

既然喬安格可能有問題,那麼那天中東合作方說的,關於阿齊茲疑似發現了喬安格的蹤跡,隨後很快就失蹤了,這件事情就很可疑了。

“阿齊茲?”對方的新任聯系人好像很詫異他會又問起這個人來,“我們的訊息還沒發出去,展董事是怎麼知道的?”

“……什麼訊息?”展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阿齊茲先生無常了。”

“死了?!怎麼死的?”

“在一個廢棄的出租屋裡吞彈自殺了。真主保佑!我們真的很難想象以阿齊茲先生的性格,他居然會自殺……也不知道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了……”

對面的聯系人還在絮絮叨叨地感慨,展嶼卻陷入了一股莫大的恐懼之中——他也不相信那個見風使舵、唯利是圖的小人會自殺,不管是誰對他下了手,如果喬心捲進了跟這件事有關的陰謀中……

不行,他不能任她涉入這樣的危險!

☆☆☆

瓦卡鎮。

自從那天半夜被車臣人帶領的武裝小團伙光顧後,喬心和雲a一直分外的警覺。可是卻意外地風平浪靜,他們居然過了幾天吃飯睡覺接病人的平靜日子。

這平靜下掩藏著太多的不安定,連擅長潛伏的雲a都不由有些心浮氣躁。

他跟組織接過頭,生平頭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質疑——為什麼同意讓喬醫生涉險?可他得到的答案,是他的問題超出了許可權。

見鬼的許可權!雲a抓了抓頭髮,他是被再三保證過,萬一事有不測,組織會及時增援,幫助他保護喬心安全撤出。可這種槍彈不長眼的事情,哪有什麼保證的?萬一呢?

“我們學校的醫學生,為了得到我的親自指導,搶位置能打破頭。遠的就不說了,近的還有天天來報道的卡爾塔醫生。你倒好,一對一的輔導,居然還走神了?”

喬心暴躁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不滿的聲音把雲a的思緒拉了回來。他苦大仇深地盯著眼前的醫學護理筆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現在應該是外勤同僚中醫術最好的了吧……顯然也是醫務兵中身手最好的……

“好了,教多了你也記不住,今天就到這裡吧!”

喬老師終於大發慈悲地宣佈下課,附贈一個“你們這種愚蠢的凡人”的居高臨下眼神。

雲a如蒙大赦,收起了筆記,去拆卸擦洗他的寶貝槍械了。

喬心起身去了洗手間,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事情,但又想不出是哪裡不對。

她這段時間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不管是跟展嶼分離,還是橫跨到處都不安定的敘利亞,還是目前很可能被納賽爾的人盯著的處境……該別是過度緊張,影響了記憶中樞吧?

說起來,她最近的情緒波動也有點大,剛剛發覺雲a學習時走神的那股暴躁感就相當不對勁。還有,有時候不經意間的一點小事,或者是別人的一句話,會讓她想起曾經跟展嶼一起做過的類似的事情、說過的相似的話,然後瞬間就紅了眼圈。

她的口味好像也怪怪的,食量就不說了,反正她向來胃口都挺好的。可是最近總是想吃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全豬宴……她昨天半夜還突然想吃西紅柿,可這種資源缺乏的地方上哪兒找西紅柿去?

這簡直像是孕期荷爾蒙失調的症狀嘛!

……孕期荷爾蒙?

喬心悚然一驚,終於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麼事情了——她的心思一直被雜七雜八的事情佔據,居然完全忘了,她那向來不怎麼準時的月事,這次也遲到得太久太久了!

雲a看著喬心像遊魂一樣地從醫藥櫃中拿了一些東西,又木著一張臉又飄去了洗手間。他收回了目光,一邊手上不停地把擦洗好的部件熟練地重新裝配了起來。

沒一會兒,一陣香風捲過,他被扯著袖子拉了起來。他不明所以地隨著喬心走進了……洗手間?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狹小的空間中,雲a不自在地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著門板,大氣都不敢喘。她她她、她想幹什麼?

“我必須得告訴你一件事情,因為有可能會連累到你。”

喬心咽了咽口水,心一橫,壓低聲音說道。

這件事實在是她大意了!虧她還一向自詡治學嚴謹,這次居然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後就喜不自勝地放棄了驗證。她早該想到的!驗孕棒有一定的出錯機率,跟取尿樣的時間也大有關聯……

她臉上鄭重又懊惱的神情,讓雲a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繃著臉,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懷孕了。”

啊?雲a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

她懷孕了……關他什麼事情?

哦對,他們現在的假身份,是一對夫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到她的肚子上,又像被針刺了一下一樣,趕緊又抬起眼來,視線觸及她飽滿的胸部,又忙不迭地移開了,耳朵忍不住發燒。

所以那個混賬男人,不光傷了她的心,還任她一個人大著肚子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喬心煩躁地抬腿踹了一腳門板,又馬上用手護著仍舊平坦的小腹,小心地站穩了身體。她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真實感——這裡面真的有個小生命?她和展嶼的?

她要是早點發現,就絕對不會選擇這個冒險的方法啊!可是現在即使想撤,也已經來不及了。這下可真是騎虎難下……

“反正是夫妻,懷孕不奇怪。”雲a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話。

這個人向來能說一個字就絕不說兩個,喬心已經學會了給他有時太過簡短而充滿歧義的話自動補全——

他是說,“反正【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夫妻,【你】懷孕【別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還真是謝謝他的安慰啊!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現在她倒是有些慶幸這個假身份的掩護了。比起未婚懷孕……還是有個假丈夫更不容易被起疑吧!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喬心揮了揮手,示意這個洗手間會議可以散會了。

雲a小心地轉過身子,開啟了門,走到門口,又頭也不回地來了一句,“我會照顧你們。”

啊?誰們?

☆☆☆

展嶼在越來越難耐的焦躁不安中終於等來了老白的電話。

“呃,那個,我查到了一個疑似是小喬同學在大馬士革的入境記錄……”

老白這個那個的吞吞吐吐了老半天,在展嶼徹底不耐煩之前,最終橫下一條心,不管不顧地嚷了出來——

“她是跟她的丈夫一起入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