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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你說什麼?”安彥卿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 抬起頭來看著表情淡然的蘇南。蘇南看他這樣, 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重複了一遍,說道:“我今天就會回美國。”

拿過餐巾擦了擦嘴角, 蘇南淡淡的說道:“我在美國是有事業的,因為韓家的事情已經耽誤了很久。現在你回來了, 而後面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不如早早回去。”

“可是, 你這麼說, 難道你就不是韓家人了嗎?真相馬上就可以查清楚了,為什麼連這麼點時間都不能等呢?”

安彥卿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對蘇南這麼疏離的說著韓家人, 韓家人怎麼樣的很是不舒服。

蘇南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僵硬了些, 但他的確沒什麼好心情。看到安彥卿不滿的臉色,只好放軟了些語氣說道:“卿卿,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韓家人, 住在韓家那幾年我的確是想要融入進去的,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被無情的扭送離開。”

安彥卿聽他說起這件事,也只得尷尬的閉上嘴。他並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父親,爺爺, 就連如今的蘇南也對當初的事情諱莫如深。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為什麼要是這時候呢?真的一天也不能再等嗎?明天阿…喬之深應該就能查出葉疏毓的來歷了。”抿了抿嘴唇, 安彥卿仍然想要挽留。

他知道,這和他想要暫時離得蘇南遠遠的不同,若是蘇南真的回了美國,只怕他們以後想要再見面就要很久很久以後了。

“卿卿,其實我很放心不下你,你對外面的社會接觸得太少了。如今還有葉疏毓那個虎視眈眈的老女人在,雖然沒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還好,至少喬之深還在你身邊。喬家的勢力極大,喬之深母家的勢力更讓人忌憚,只要他一直愛著你,你就一定不會有事。

蘇南看到餐桌對面,安彥卿似懂非懂的神情,心中苦笑。其實他更想說,卿卿,跟我一起去美國吧。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說出來。

血緣是橫亙在他們之間一條永遠也跨不過的深淵,一步踏錯,他便會掉下去。

安彥卿心裡也是矛盾,一方面他捨不得離開蘇南。好不容易,在失去所有親人之後,又有了一個親人,卻要再次離開。

但另一方面,他也贊成蘇南離開。蘇南內心深處對他不能宣之於口的禁忌之愛,像是隨時可能掙脫牢籠的猛獸,讓人不安。

以前的他不知道,理所當然的認為那只是一個哥哥對弟弟的疼愛,可是如今,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層紙被捅破後,他敏感的察覺到兩種愛之間的差別,因此忐忑不安。

安彥卿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微微笑了笑,點點頭說道:“那麼是什麼時候的航班,我送你去機場吧。”

蘇南看到他緩慢的點頭,心漸漸沉了下去,這是他最後一次賭博,對面的人做出了選擇。他輸了,但還好,沒有輸光,至少他們還是兄弟不是嗎!

“是下午三點半的飛機,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今天別去上班了,就留在家裡陪我吧。”蘇南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說道。

氣氛有些沉悶,安彥卿點點頭,不再看他,繼續吃了起來。但本來滑潤清香的稀粥卻變得寡淡無味,讓人食不下咽。

兩人隨意吃了幾口便停了下來,一人上樓回了房間,一人收拾碗筷進了廚房。一邊洗著碗筷,安彥卿一邊漫不經心的思考著。

昨天他剛和喬之深不歡而散,今天蘇南便提出要回美國,沒想到到了最後,剩下的還是自己一個人。

蘇南的心裡也不好受,他做這個決定雖然衝動了些,但理智回籠後卻覺得心裡松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事時候喜歡上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明明他剛到韓家時是那麼的討厭他,憎恨他

他還記得他的母親,一個柔弱蒼白的女人,卻在眾叛親離之後依然堅持著生下了他,一個人四處乞討打工養活了他。

可是生活的艱辛終於壓垮了那個女人,最終那個女人死了,自殺,帶著對那個應該是他父親的男人的恨意離去了。

那個時候他失去了愛他的母親,得到了一個不愛他的父親。而在他被帶回韓家的那一天,韓珏降生了,失去了母親,卻得到了韓家所有人的疼愛,除了他。

他漠視韓穆,因為這個男人是他母親痛苦的根源。而他憎恨韓珏,因為他生來就擁有了他想要的一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恨意變成了愛情?

是從第一次被白白胖胖的孩子用軟軟的嫩嫩的聲音叫哥哥的時候?

是從第一次被胖嘟嘟的小手抓住衣角的時候?

是從第一次被轉頭看到那孩子漆黑明亮如珍珠的眸子的時候?

還是從第一次看到那個孩子臉上淺淺的小酒窩,笑著張開的紅唇裡露出又小又白的牙齒的時候?

被逼著離開時滿心的憤慨,在美國艱難求學時忽然的明白,而後如同那個男人所期望的,再也不曾回去過,因為不想給所愛的人帶來麻煩。

一天又一天努力的工作著,把所有的一切都傾注在了那個和朋友一起辦起來的公司裡。然而在他最成功的時候,卻得知了那人的死訊。

一切的努力都沒有了意義。

翻了個身,蘇南側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眼神忽明忽暗。還是不甘心啊,明明已經不再是兄弟了,明明已經沒有人阻礙了,為什麼還是不可以?

彷彿察覺到了蘇南的心思,突兀的鈴聲忽然響起,皺了皺眉,蘇南一把抓過頭邊的手機,按了接通鍵。

“董事長,總經理讓我轉達給您,他明天會來香港,如果可以,您暫時先不要回美國,我們和香港的盛禾公司的一項合作需要有人負責。”刻板嚴謹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蘇南聞言,眨了眨眼,心裡的不甘瞬間轉變成了憤恨,氣哄哄的說道:“我知道他就在你身邊,把電話轉給他,我要跟他說!”

jake看著身旁的總經理,明智的把電話遞了過去,“董事長說要親自和您談。”藍靖宇放下手中的檔案,接過電話,淡淡的“喂”了一聲。

蘇南一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便火大,吼道:“藍靖宇,你這個傢伙是故意的對不對!我居然一時腦子沒轉過來被你騙了,你早就打算來香港,根本沒想我回美國,虧我還……”

藍靖宇根本沒閒情聽他廢話,皺了皺眉直接打斷了他說道:“這只是智商問題罷了。”

蘇南覺得自己的頭上一點冒出了青筋,他想到自己整整一晚上的糾結,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結果卻是這樣。

“我很忙,話費很貴,見面再說!”利落的說完話,不等蘇南反應過來,藍靖宇就直接掛了電話。一旁的jake看到,吞了吞口水,想象得到另一邊蘇南怒火沖天的樣子。

而這邊,安彥卿得知自家老哥暫時不會走了,一直沒什麼神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蘇南一頓火氣憋在心裡也不好受,既然還會留在香港一段時間,他就不打算乖乖退出了。就算放棄了,至少也要給其他人製造點障礙。

首先第一個就是喬之深,蘇南是發現了的,他昨天離開時並不算好的臉色和安彥卿晚上悶悶不樂的心情的。

哼,追求我家卿卿還敢甩臉色,你死定了!

想到藍靖宇是明天到,而喬之深多半也是明天能夠查到葉疏毓的訊息,蘇南心裡頓時有了個主意。

“去平洲?現在?”安彥詫異的看著一臉興奮的蘇南,聽他提議現在去平洲賭石,嘴角不由抽了抽。

“就是現在。”蘇南點頭,讓安彥卿確定自己沒看錯。“平洲又不是很遠,坐飛機很快就到了,反正你今天都請假了,那明天也跟著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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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彥卿還有些猶豫,今天是已經請了,可是現在正是加工廠忙的時候,他連著請兩天假是不是……

蘇南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趕緊做出一副傷心的模樣,語氣降得低低的說道:“我沒幾天就要走了,難道你也不願意陪哥哥出去玩玩?虧我還專門選了可以玩賭石的平洲。”

安彥卿一聽他這話,就舉雙手投降了,趕緊說道:“好,好,好,那我們就去平洲好了。”蘇南見他答應了下來,臉上頓時笑了起來。

平洲,因毗鄰全國最大的翡翠玉石市場——廣州,連線廣東的揭陽、四會、三水、順德以及香港等地,玉器加工歷史悠久,是近30年著名的翡翠原料集散地。

甚至緬甸幾家著名翡翠貿易集團大公司,為了滿足中國市場對翡翠毛料日益增大的需求,紛紛在平洲設立辦事處,直接運毛料到平洲銷售,既方便了中國眾多廠家,也增加了原石的價值和經濟效益。(注1)

兩人直接收拾了簡單的衣物等行李便打車去了機場,沒有告訴任何人,兩兄弟就這麼悄悄去了內地平洲。

平洲隸屬於廣東佛山市南海區,安彥卿兩人從廣州新白雲機場出來便直接打的來了這裡。在平洲,到處都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觸目所及之處皆是翡翠商鋪,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與翡翠、玉器有關。

安彥卿不曾來過平洲,因此對這裡並不熟悉。蘇南更是如此,兩人找了好一番才找到此處的翡翠交易場所,一排空曠而稍顯荒涼的大院子。

兩人還沒靠近便看到這處地方人頭攢動,似火的驕陽絲毫沒有壓下人們的積極性,不少人抱著一刀暴富的夢想來到這裡。

蘇南一看到這副人擠人的樣子便皺了皺眉頭,悄聲朝安彥卿說道:“我們還是先找個酒店把行李放下了,晚點再來?”

安彥卿笑了笑,見太陽的確很烈便點了點頭。兩人當下便直接打車到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在蘇南的堅持下,兩人要了一間套房。

吃過午飯,再睡了一個午覺,看到外面的太陽小了些,安彥卿是在憋不住了,興沖沖的拉了拉蘇南的手臂說道:“我們現在就去吧,太陽已經小了些了。”

蘇南看他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好笑的點了點頭,兩人便收拾了出了門。在拒絕了兩三個前來搭訕想要為他們帶路賺點外快的人後,兩人終於來到了翡翠交易市場。

這些院子是一些翡翠毛料公司的標場,他們不定期會在這裡舉行翡翠公盤,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進去的,必須是平洲玉器協會的成員才可以進入。

如今並不是平洲翡翠公盤開幕的時候,因此如今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但一般不是賭石圈子裡的人也不會隨意來這些地方。

安彥卿和蘇南雖沒來過這裡,但仍是十分愜意的邊走邊看著,一些賣家看到兩人的衣著氣質,倒也十分熱情。

安彥卿轉了一圈,走得滿頭熱汗得卻並沒有看到一塊滿意的毛料。如今平洲雖然已經成了中國最大的翡翠交易地,但數量的增多卻並未帶動質量的提高,反而還有下降的趨勢。

在又走過幾個通道後,安彥卿終於在一個櫃檯上看到了一塊形狀方方正正極為規範的黃沙皮料子,已經被切開了。

蘇南見他似乎有意仔細看看,立馬靠了過來從揹著的包裡拿出了強光手電和一瓶礦泉水。安彥卿接過強光手電,用身體遮住外面的太陽光,這才用強光手電照了起來。

這塊翡翠毛料是黃皮子的,被切開了一小層,皮子下露出一圈黃翡,色澤金黃,晶瑩耀眼。看得出底子乾淨細膩,而且種老水足,是塊相當不錯的料子。

這塊料子被切開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黃色帶子,應該是層黃霧和松花。可能主家以為可以切漲,誰知從這裡切開顏色雖然很正,卻淡淡的,散開著,不能取戒面。

而更慘的是,從這塊毛料的錶殼來看是沒有綹裂的,但這一刀切開後,毛料內部卻發現了有綹裂,而且還不止一道。

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主家才會拿出來賣的,要不然能漲的話,他們自己早就切開加工了。

這些個賣毛料的主家哪個沒有自己賭石的,大半的切開的好料要麼是他們覺得沒什麼把握的,要麼就是自己不敢賭,就這麼切一刀去賺別人的。

安彥卿心裡有些意動,也不耐煩自己看,便直接用了精神力探測。最近不知怎麼的,他的精神力竟是有些不一樣了,似乎更加強了,而且控制起來也越發隨意了。

他想來想去也只想到大約是他鍛鍊的勤了,再就有是和那幾塊有著靈氣的玉石有關。

他這些日子下班在家裡便常常把玩那幾塊毛料,尤其是那塊只有拳頭大小的毛料,那種舒適的感覺讓人十分上癮,彷彿全身都被靈氣滋潤了一般。

甚至他在洗澡時還發現自己的肌膚越發細膩嫩白了,猶如嬰兒一樣。而且他的記憶力也比以前好了,雕刻翡翠時更感覺到眼睛看得更加清楚了。

他覺得這些都是那些“靈氣”的功勞,但因為太過虛無縹緲,因為並未在蘇南或者喬之深面前提到過。

精神力在安彥卿意念的控制下很快的就將整塊毛料都包裹了起來,一點點從表層滲透到內部。毛料內部的情況也一點點展現在了安彥卿的眼前。

切開的表層那一圈色澤金黃的黃翡層層深入,剛好形成一個彎月弧狀。而且之前在內部顯現出的幾道綹裂正好裂到了玉帶上,破壞了這塊黃翡。

因此這玉帶雖厚,情況卻並不好,形狀決定了它不能做手鐲子,色散則決定了它不能取戒面,而這些裂紋更讓它不能做掛件,最後邊只能做擺件了。

而且還得設計雕刻得好,掩蓋了那幾道裂紋才行。

“怎麼,不好嗎?”蘇南在一旁見他皺眉,以為這塊毛料不如人意,便出聲問道。安彥卿點點頭,說道:“顏色雖正,情況卻不好。罷了,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蘇南聞言,接過他手中的強光手電放回包裡當先走了出去。兩人走出這個院子,便想往後面一個院子去,中途卻發現一些人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安彥卿好奇便拉過一個人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去哪?”那人本不耐煩,轉頭卻見安彥卿容顏俊美,氣質高雅,頓時說道:“那邊有人拿了幾塊玉礦石來賣,說是和田玉,有人買了一塊賭,正要切呢,這裡都是賭翡翠的,賭和田玉的可不多,所以都去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