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螢幕上的正是林正均，而負責為林正均評估的人事部同事，眼睛猛地瞪大，不過隨即臉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和楊掃視了大家一眼，手裡的教鞭啪啪的打在螢幕上，將表情各異的下屬們的注意力給強行拉了過來。
徐和楊一改剛才的講解方式，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放錄像，並用教鞭指著錄影中相對應的問題記錄，其實錄影中是有聲音的，用的也是普通話，大家都聽得懂，但是徐和楊依舊在點出表格上相應的記錄和勾選，這讓負責評估的那位心裡有些慌，生怕自己有什麼地方沒做好。
直到螢幕上林正均離開，徐和楊才按下了遙控器，讓畫面停了下來，畫面定格在負責評估的人事部同事的背部。
徐和楊饒有興致的掃了一眼，表情略顯期待的問道：
“誰來說說，我為什麼將這個同事的評估過程單獨拿出來？”
會議室內安靜了一會兒，一個年輕人有些猶疑的開口道：
“部長，是不是因為這個人有問題？”
徐和楊不置可否的一笑：
“什麼問題？”
“額...”
發言的年輕人表情有些僵：
“我，我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在意這份工作的人，也許他是準備跳槽了，又也許，他根本就別有用心。”
徐和楊聞言呵呵一笑，掃視著大家問道：
“誰還有不同的看法？”
一位眉眼帶著幾分英氣的女同事揚聲道：
“我不這麼看，按照部長的分類，在第三類中明確的區分了沒有工作熱情打算離職跳槽的員工表現和特點，雖然這位同事表現上也有相近的地方，但是...但是部長既然將之單列出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之前發言的年輕人似乎從同事的反駁中找到了靈感，下意識的一拍自己手裡的資料夾興奮的說道：
“那肯定是別有用心了，說不定，這就是個商業間諜！”
不過這話一出口，年輕人又覺得有些誇張了，藍海公司固然有些商業秘密，但是藍海商貿既不是從事灰色產業的企業，也不是注重自有智慧財產權的研發企業，多傻的商業間諜會來藍海公司蹲點，而且一蹲就是好幾年？
於是他趕緊又補充道：
“也許，他是前總裁的人，或者。”
年輕人連續用了兩個不肯定的詞語，這讓他的發言變得毫無說服力，更像是不負責任的瞎猜，發現這點之後年輕人很沮喪，這回肯定在部長面前失分了，早知道就不那麼衝動多嘴了。
年輕人的露怯讓其他同事蠢蠢欲動，只是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他們必須要言之有物才行，所有的人都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有的人想要順著剛才那位英氣女同事的思路，去猜測徐部長這麼做的原因，有的則盯著螢幕上的表格，回憶著剛才的錄影，試圖從中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徐和楊站在前面，將眾人的臉色表情都看在眼裡，對於這些下屬表面和氣一團，心裡都恨不得踩著別人上位的想法他並不介意，如果沒有這種強烈的競爭意識，就沒法激發團隊的最大活力。
事實上，這正是徐和楊處心積慮造就的辦公室氛圍，當然，這種方法也不是誰都能駕馭的，如果領導人沒那個能力，很容易玩脫的。
氣氛沉肅了一會兒，會議室裡終於響起一個聲音：
“部長，這人...是不是在嘗試反套路我啊？”
出聲的正是幫林正均進行評估的人事部同事，不過，他提出這個觀點是，自己也沒啥信心，可以說，這只是他仔細回憶當時的感受之後的一種直覺。
徐和楊掃了大家一眼，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徐和楊微微一笑，教鞭向著發言的人一點：
“為什麼這麼認為？”
“額...我就是...就是一種感覺，當時就是我給他做評估的，說實話，從評估開始以來，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這個同事。當時做完評估，我就覺得有些怪，當然，也不是很強烈的感覺，就是感覺這人有些怪怪的。現在部長這麼一說，我再仔細的回憶分析了一下，發覺好像當時並非我在對他進行評估，而是兩人處在平等的地位上交流一樣，這太奇怪了。要知道都是我發問他回答啊，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徐和楊聞言讚賞的笑了笑，看著在場的下屬道：
“小劉的感覺是對的，現在我就給大家分析一下這個奇怪的人，呵呵。首先我要告訴大家的是，資訊的交換從來都是雙向的，而不是你們想象的只是我們單方面獲取信息，只不過，評估透過我問你答的方式，強行阻斷了我們所掌握的資訊向對方的傳遞途經，但是，這種阻斷是不可能完全的，除非我們不發生交流。”
徐和楊將錄影重頭開始重放：
“注意他的神情和語氣，他回答問題是總是盯著小劉的眼神和表情，還有身體的小動作，回答問題是的語氣總帶著一股抽離感，這是他故意營造的一個語境和氣氛，讓雙方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讓兩個人的對話中出現了第三個角度...”
“...注意他最後的表態和發問，他這是對我們心裡攻勢的一個小小回擊，這時小劉的反應幾乎將能暴露的都暴露在臉上了。總而言之，在這次評估過程裡，主導者悄悄的從小劉身上轉移到了對方身上，從最後的結果看，小劉得到的評估資訊幾乎都不可靠，而對方卻從小劉身上獲得了足夠多的資訊，這是一場教科書般的談話。”
徐和楊的分析結束，他得意的挑了挑眉頭，就彷彿這次漂亮的對話是他進行的一樣。
眾人一片沉默，有人沉思著，有人用崇拜的表情看著徐和楊，也有人一臉矇蔽完全不明白徐和楊在說啥，更有人偷偷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徐和楊知道，這些人表現出敬佩的未必就真的佩服自己，表現出不以為然的，也未必就不服自己，人心隔肚皮，所以他也沒有指望所有的下屬都從心裡敬服自己，只要他們聽話肯幹就好。
雖然剛才的分析中徐和楊有誇張震懾的成分在其中，甚至還有些藉此試探大家反應的想法，不過徐和楊對林正均這個人是真的很感興趣，這樣一個人絕對是個人才，但是卻隱藏在業務員的行列中蹉跎，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不理會屬下的反應，徐和楊開口道：
“今天就到這裡，下午繼續進行評估工作，希望大家都能準確的理解我的思路，不斷的提高工作效率。另外，小劉你收集一下這位同事的資料，所有的資料，儘可能的詳細，明天一上班我要看到資料出現在我的郵箱裡。”
“知道了，部長。”
“很好，散會。”
......
被徐和楊盯上的林正均此刻正在努力的從思想上割裂夢境的體驗以及現實的生活，只是，夢境中強烈的刺激對人的思想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哪怕林正均再小心，還是會把自己的改變帶到現實中來。
但林正均的努力也不是毫無效果，至少辦公室內的氣氛已經變得好多了，向海潮也悄悄的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感覺林正均似乎已經邁過了某一個坎，遺憾的是他似乎沒幫上什麼忙。
透過主動的說出自己在評估中被問到的可笑問題，林正均成功的將葉衡昌和何勇閔的話給套了出來，這讓一直縮在座位上惶恐不安的黃婉清終於放下了心理包袱，當許多人一起幹壞事的時候，自己的負罪感立刻就能減輕許多，甚至還莫名的有一種歸屬感。
這恐怕也是人生四大鐵中的‘一起坐過牢’的來由之一吧。
葉衡昌和何勇閔發現自己被不小心拉下水之後很是無奈，可惜他們怎麼扮可憐也沒能訛到林正均的一頓飯，他們不得不承認，自閉了一段時間的林正均似乎變得更狡猾、更無恥了，尤其是臉皮更是厚的可怕，已經進化成完全不要臉的狠人了。
最後，林正均更是無恥的敲詐起可憐的團寵，以她是第一個洩露秘密的人，大家不得不陪著她一起下水掩護她的為由敲詐了一堆零食和奶茶，可憐的團寵才從被辭退的陰影中逃離，轉頭又掉進了被林正均反覆敲詐的絕望深淵。
向海潮看著辦公室裡重新熱鬧了起來，終於欣慰的嘆了口氣，像是老幹部一樣捧著枸杞茶笑眯眯的喝著。
到了中午飯點，團寵悄咪的跑去找男朋友哭訴求安慰，葉衡昌則去找冤大頭蹭飯，何勇閔被後勤抓去填補昨天的物資漏洞，辦公室裡就剩下了林正均和向海潮，向海潮很開心的拉著林正均一起去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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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食堂飯菜一直被人詬病，倒不是因為食堂剋扣大家的伙食，而是食物審美以及智商問題，食物的口味就不說了，你不能指望食堂的出品能跟外面的飯店接近，關鍵是智商問題，食堂的採購每個月初都大手大腳，讓大家吃的滿嘴流油，到了月末，呵呵，有鹹菜蘿蔔加饅頭白粥讓你吃飽你就慶幸吧，而今天正好已經進入了月末的階段。
端著雜糧粥和八寶粥，以及兩個芋面饅頭配小菜，林正均搜尋了一番，看到了正在招手的向海潮，兩人坐在靠牆的角落裡，卻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背後的柱子另一邊，背對著兩人的徐和楊正饒有興致的支起耳朵聽著兩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