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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三十九章 山長水闊知何處

離開鯤州城的早上, 天空出奇晴朗, 龍府大宅門口,蘇軟被三十幾個龍夫人團團圍住,風鬟雲鬢, 薄羅春衫,明朗朗、嬌豔豔地佔據了半邊街道。

“小三十六, 怎麼就要走了呢?龍府不好麼?”

“原還想著跟你學學怎麼保養頭髮,你這頭髮多好啊, 可你就要走了……”

“心肝兒, 別走了吧,官人那麼疼你,我們也舍不得你。”

“就是就是, 留下來大家熱熱鬧鬧的過日子。”

“別吵了, 小三十六喜歡的又不是我家官人,六六, 你挑的那個也不錯呢, 尤其是腦門上還有紅紅的胎記,怎麼看怎麼標緻……”

“噓,官人在旁邊呢,怎麼能誇別的男人?”

“他本來就很俊嘛,不過好像脾氣很大的樣子, 六六啊,要是他以後欺負你,就回來吧, 我們疼你……”

……

生生燕語,嚦嚦鶯歌,絮叨又溫情地充盈了耳畔,漸漸不知該回哪一句,於是只剩了傻笑,手被很多人握著,心中開始有了別離的感傷,想她自進龍府,與這些女子也不過幾面之緣,直到現在,很多人也仍然叫不上名字,但此刻看著她們的笑顏,聽著她們的挽留或者囑託,竟真的覺出了一絲不捨,下意識地抬頭,目光正撞上人群之外含笑看著她的一雙浩瀚眼眸。

公子澈,公子澈,只有在他的地盤上,人與人才可以相處得這樣溫潤清透吧。

想著,不由微笑起來,雙臂伸開,一個接一個地熊抱那些猶自喋喋不休著的女子。

雖然仍不能接受所謂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這種封建又狗血的事情,也仍然不能體會她們的生活和她們的心境,但……要過得好啊,你們一定要過得好啊……幸福的相聚總好過怨憎會、愛別離,不論怎麼樣,能活得快樂,是最重要的吧。

出了人群,走到公子澈面前,太陽真好,明朗的光線灑在他亮銀的髮絲上,映進他的溫柔的眼瞳裡,整個人漂亮得有些不盡真實,相視一笑,很多想說的話,卻又覺得不必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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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公子澈道。

“……你也珍重。”蘇軟說,忽然又想起什麼,“阿九葬在什麼地方?我還想再去看看它。”

對於那只鳥兒,總是心存愧疚,覺得它是被自己所累,要走了,怎麼也得去祭奠祭奠,只是不知道它喜歡吃小米,青蟲,還是肉呢?

公子澈怔了怔,隨即又淡淡一笑:“這世上,還沒有地方能葬得下它。”

“……?”

“它又沒死,葬在地下,豈不是要聒噪得地府都永無寧日?”

蘇軟的眼睛亮起來,卻又有些茫然:“可那天我明明看見它……”

“你知道它為什麼叫阿九麼?”

“……為什麼?”

公子澈輕笑:“不過,下次你見到它的時候,怕是要改名叫做阿八了……”

……

天緋在不遠的地方等她,雪似的身影,在陽光中很耀眼也很悠閒,待看到蘇軟和龍府的人道過別,向著自己飛奔而來,便伸出一隻手去,牽住她的手。

“真好,阿九沒有死……”蘇軟仰頭望著他,笑靨如花,再不是之前愁雲慘霧的模樣。

昨夜,當被他抱著坐在月光裡的時候,蘇軟忽然覺得,不應該再哭了。

無論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無論到頭來結果怎樣,眼淚都是毫無意義的,一生一世,一朝一夕,原也沒多大差別,何必為那些長長短短的時間糾結,讓一個原本就不甚開朗的妖孽,整日裡還要對著張寫滿生離死別的苦瓜臉呢?

今天還在他身邊,那今天就該快樂,也該讓他快樂。他要天涯便隨他天涯,他要海角便隨他海角,天下之大,處處無家,也處處是家,至於以後……

……

以後……

這兩個字於他們來說太過奢侈,也太過遙遠,夏蟲不可語冰,索性,忽略了吧。

“那只鳥原本就是東海中的九命鯤鵬,自然沒那麼容易死……這有什麼可高興的。”妖孽的表情依然涼得像水,但看著小丫頭的笑臉,眼眸深處卻彷彿有什麼東西正漸漸柔軟起來。

牽著她的手掌握得緊了些,沒有像以往那樣御風飛去,只是像對準備出門踏青的情侶,十指相扣,在柳絲如煙的青石路上信步而行。

走了一段,忽然又停住。

“公子澈,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沒有回身,只是聲音提高了些。

“放心。”公子澈淡淡的語聲傳來。

於是繼續前行。

“他答應了你什麼啊?”蘇軟好奇地問。

“……沒什麼。”妖孽面無表情。

“沒什麼是什麼?”

“沒什麼就是沒什麼。”

“……不對,肯定有什麼,我想知道。”

“……”

“天緋……”

“……”

“狐狸……”

“煩,你要是再攏桶涯閎釉謖狻!

“你不會。”

“我會。”

“你……真的會?”

……

“……傻子。”

海濱溼潤的微風拂面而過,吹來長街盡頭男子漫不經心的敷衍和女孩撒嬌耍賴的堅持,公子澈凝立許久,忽然淡淡地微笑起來。

此一去山高水遠,但,終究還是要重逢的吧……

那時,無論你是否還能像今天這般淺笑盈盈,我都願意傾盡所有,換你一生無憂。

你曾說家就是可以等人和被人等的地方,那麼如果從此刻開始,我在這裡等著你,是不是可以說,這座大宅,這個人間,也就真真正正,算是我的家了?

近幾日,每逢夕陽西下,晚飯之前,北疆深山的虎王洞府裡就會上演幼兒園小班的傳統戲碼。

“斑斕乖,把這個喝了,晚上我做好吃的給你。”雲姜端了碗黑黢黢、濃稠稠、氣味刺鼻的湯汁,心平氣和,軟語溫存。

“不喝不喝!我的傷已經好了,幹嘛還要每天喝那勞什子的苦東西?!”斑斕隔了廳堂中厚重的石桌與雲姜對峙,她向左他便向右,她向右他便向左,就是不肯去碰那藥。

真真的受夠了,這婆娘拿他當什麼?藥罐子?身上的劍傷明明已經痊癒得不能再痊癒,飛騰跳躍,閃轉騰挪,做什麼都可以,她卻非說要固本培元,每天燉一碗黏糊糊的苦藥,強逼著他灌下去,那藥也不知是用了什麼缺德的材料炮製,苦得讓人想罵街不說,味道也極其怪異,那天早上她在洞府外熬藥的時候,有只烏鴉正從頭上過,只被這藥味燻了燻,就直挺挺地從天上掉下來,居然還流了鼻血。

這種東西,也是能天天喝的麼?!

“斑斕九,這藥可是我用了半日的工夫熬出來的,你不要攏轄艉攘順苑埂!痺平妥判宰櫻勻豢囁諂判摹

“笑話,這一大碗喝下去,我哪還有胃口吃什麼飯?!昨晚上喝了,到現在吃什麼都是一個味兒,今天我是決計不會再喝,有本事,你就踩著我的脖子灌下去!”

“你說……什麼?”藥碗放在桌上,蛾眉一挑,眼神漸漸變得嬌媚又凌厲。

斑斕心中一凜,但堂堂北疆虎王,又豈能被個女人瞪瞪眼睛就嚇到,於是梗著脖子,悍不畏死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今天決計不會再喝,有本事,就踩著我的脖子灌下去!”

“甚好!就照你說的辦!”話音未落,健美的身軀已經騰空而起,雪白的赤足蹬上石桌,烏雲壓頂般向著斑斕直撲過去。

斑斕還未及有所反應,已被壓得悶哼倒地,接著便見那孔武有力的美女從自己身上站起來,踩脖子,端碗,捏嘴,灌藥,一氣呵成。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是你自找的。”拍了拍手,也不再去搭理猶自在地上躺著的目光呆滯的男人,翩然轉身,出去準備晚飯了。

“……這……這也算是個女人麼?”

虎王斑斕怔怔地仰望著洞頂,不覺悲從中來,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般地疼,舌頭也苦得發麻,然而比起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創傷尤甚,正在淚流滿面地琢磨著“吐幣熬撓特吐幣”的痛苦命題,忽聽得雲姜在外面一聲歡呼:“軟軟,想死我了!!!”

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來,狂風般卷出洞府,花開如雪的杏樹下,雲姜正拉著一個溫柔恬淡的女孩子又笑又跳,全不見剛才母夜叉般的兇悍模樣,而旁邊的白衣男子則仍舊涼薄妖孽,只是通身的冰冷乖戾之氣似乎淡去不少,眉宇間也平添了幾分沉靜和灑脫。

“這是誰來了?”心中懸了多日的某塊石頭咣噹落地,明明激動得想哭,卻又深吸了一口氣,故意冷言冷語,“虧二位還記得我這北疆山林,此番貴足踏賤地,是路過,還是蹭飯?”

兩個沒心肝的,既然已經安然無恙,就不曉得知會一聲麼?這麼多天,人不來,信也不來,害他每日苦等,又要喝那婆娘的苦藥,真真是苦到家了。不發幾句牢騷,怎麼對得起自己。

妖孽掃了他一眼,連反駁的興趣都沒有,蘇軟卻認了真,吐吐舌頭,乖乖地道歉:“斑斕,對不起,這幾天碰上好多事兒,剛剛才脫身,你就不要生氣了。”

斑斕見她態度誠懇,便也不再繃著,遼闊的大臉上頓時多雲轉晴: “不生氣,不生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大笑著走過去,明明是伸開雙臂迎向天緋,卻在走到近前的瞬間忽然轉身,將一旁的蘇軟牢牢擁進懷裡。

“還是我家小丫頭乖巧,比那死狐妖懂事多了。”

蘇軟怔了怔,隨即輕笑:“看你這沒正形的樣子,傷肯定是好了。”

“好是好了,只是……”原本想抱怨幾句,下意識地轉頭,瞥見雲姜媚眼如絲,便又咽了回去。

“放開。”天緋忽然道。

“啥?”斑斕不解。

天緋伸手抓住蘇軟的腰帶,將她從老虎的熊抱中提出來,拎回自己身邊。

“……小氣。”斑斕嘟噥著,卻又仔細打量著天緋,皺了皺眉頭,“你已經救出了小丫頭,是不是該還魂了?”

話說出來,兩人都沒有回應,狐狸揚眉看著天空,蘇軟卻看著地面,清亮的眸子明顯地黯淡了下去。

斑斕的心忽然狂跳了幾下。

“怎麼回事?”

“我們要在你這山裡住上幾日。”天緋笑笑,繞過他,拉了蘇軟向洞府內走去,“山洞暫借,你自生自滅吧,晚上,再找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