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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從屋子裡出來後,院子裡已經放好一把躺椅,夏四郎把小兒子小心的放在椅子上,蓮生緊接著給他蓋上一件厚衣服當做毯子。

“這孩子都病了這麼久了,你說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這個做阿爸的可怎麼活啊……都怪我當年……”說話間,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夏牧又被蓮生緊緊的抱在了懷裡了。

“怎麼又提起這事了?!你當年又不是故意的,哪能怪得了你?!”

夏牧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他和蓮生挨得緊緊的,蓮生嗚嗚的哭出聲來,淚水也順著流到了他的脖子上背上。那溫熱的淚水像是讓他感覺到燙傷般的疼痛,心裡也翻騰起來了。

這些天來,這個叫蓮生的小個子男人會抱著他哄著他,給他擦臉洗腳,夜裡給他哼過歌哄他睡覺,雖然這些東西是他現在並不太想要的,但他仍然對此有所感觸。他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樣子的,曾經從書裡感覺出母親是溫柔,溫暖和愛的代名詞。如此算來,眼前這個乾瘦的男子無疑是位合格的‘母親’了……

“阿爸不哭!!”夏牧在心裡嘆氣,胸口處酸酸的感覺沉悶。他一開始確實不太想存活在這個不同尋常的世界時,想過是不是在這裡死去的話,會不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他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嫁人生子的一天……但因為一些人,一些事,他猶豫了!

先不說回不回得去,就算回去了又能怎麼樣?!他在那個世界裡混得並不好,他沒有親人,所謂的朋友也沒有多麼親近。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他貧窮,無奈,對未來不抱太大希望。倒是這裡夏小杉的家人給了他感動,溫暖。蓮生溫熱的淚水好比壓垮駱駝的最後根稻草,心防開始決堤……

“……三兒……”

蓮生先是愣信,從小三病倒到現在,他幾乎就沒有開過幾次口。突然叫他一聲阿爸,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一隻細細的小手輕輕的幫他撫去臉上的淚水時,他心裡才重重一酸,像是預感到什麼,淚水更是洶湧而出,抱著夏牧大哭起來。

也許,從這一時開始,夏牧,得稱之為夏小杉了!

夏小杉也在哭,可能是因為身子還年幼的原因,淚水很輕易的流了出來,蓮生抱著他哭,結果到是他哭了個沒完沒了……

最後還是因為年齡小身子弱的原因,小三哭累了才歪在蓮生的懷裡沉沉的睡著了。夏四郎安慰了雙眼紅腫的蓮生,然後把睡過去小三又重新抱回屋去。自家小三生病的這些時日,他也心痛著,沒日沒夜的幹農活,幫村裡人做些小工,厚著臉皮找鄰里鄉親借錢,為的就是那些湯藥錢,村裡有些人都說他家小三是被山神拖了魂走了,回不來了,乾脆送到廟裡去得了。但自家孩子只要有口氣在喘,斷不能就就此丟下不管的。今天小三叫出那聲阿爸,讓做爹的夏四郎隱隱覺著,三兒這孩子總算回來了…………

小三一睡就睡了好久,期間迷迷糊糊的好像被喂過吃食,但他睡意正濃,只是憑著本能吞了些什麼。直到光線開始變化時,他才總算完全清醒。睜開眼睛時,就看床邊趴了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那是小三的二哥虎子。虎子正用幾根長長的草葉編著什麼,看到小三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立馬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大門牙。

“二哥給你編螞蚱玩,好不?!”

躺在床上的小三聽的一頭黑線,自個都快奔三的人了,對草編螞蚱這種兒童玩具還真沒什麼興趣。但不用低頭就可以看到的那細得和火柴棍有得一拼的胳膊,想到現在的小三可只有六歲的年齡,再看到對面那孩子眼睛裡閃閃發光的盯著他。便在一頭黑線下點了點頭。

“唉呀~我就知道,三兒最喜歡二哥編的螞蚱了!以前你要我都不給你!這次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才特意找了青棕葉給你做呢!這個一定是我們這裡最好看的螞蚱!!”那孩子洋洋得意的抬頭挺胸。

小三聽到那話不由的哭笑不得。但他沒想到那孩子的手藝確實很好。用棕葉做出來的螞蚱有小三的半個巴掌那麼大,精細非常,活靈活現。讓小三這個‘大人’也被緊緊吸引。螞蚱背上還挑著一縷棕葉扯出的線,牽在手上一抖螞蚱還能一跳一跳跟個活物似的。這個東西絕對可以稱之為工藝品,擺在地攤上也是能賣個好價錢的!

“虎子幹嘛呢?!又在逗你弟弟?!!要是再弄哭小三兒,仔細你這身皮!!”蓮生一進屋就看到二兒子在床邊手舞足蹈的,立即訓話,他這個二兒子有多次欺負三兒子的不良記錄,常常一個不注意就能弄的三兒大哭。“去,幫你大哥收拾桌子去!”

農家人的晚飯都是特意在天黑前吃完的,這樣就著點餘光還能收拾收拾家裡,等到天完全黑了後自然就是上床睡覺了。晚飯也是家裡聚得最齊的時候,夏四郎從地裡回家,幫別人家放牛的石頭也常常和他爹一起進家門。虎子有些調皮,喜歡到處瘋玩,但吃飯時間是絕對會回家的!蓮生看小三精神比之前好上不少,便給他穿了衣裳,抱到院子裡準備開飯。桌上擺了二道素菜一盆子糙米飯。這個家裡的生活質量實在不怎麼樣,黃黃的糙米,黑乎乎的大碗菜。碗具是棕紅色的粗陶,桌上擺的茶壺看著像是瓷器,但很明顯已經年代久遠了,壺口上磕了些口子,並且缺少一個蓋子。當然,說是茶壺,平時它也只是負責裝裝冷開水而已,夏四郎家可是喝不起茶的。

蓮生忙著給幾個人打飯,石頭乘機摸了摸小三的頭,衝著小三憨厚的笑著。天氣有些熱,一家人就直接在院子裡吃飯。鄉下小戶人家,吃飯也沒什麼講究,一個個呼哧呼哧的邊吃邊說著話。虎子是最愛鬧的,個頭不大,但聲音蓋過了所有人的,正在說他和牛蛋釣蝦的事。小三這時還軟軟的坐在蓮生的懷裡,這病了半個多月的小身板,他就是想自己坐,也坐不太起。他拒絕蓮生要喂他的打算,自已用木頭勺子慢慢掏著湯。

蓮生特意給他煮了一小碗麵片湯,用的是白麵,裡面還煮了一個雞蛋。在小三看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但看到其它人碗裡的飯菜,相比之下,他是完全不能再發表什麼意見了。雖然都是家裡的孩子,但石頭和虎子都是跟著大人吃著粗糙的飯菜。虎子還小,有時眼睛瞄到小三碗裡時,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他眼裡的羨慕和嘴角的口水,但他並沒有吵著也要,只是吞著口水,大聲的說著,他今天又戰勝了誰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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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人很貧窮,但並沒有因此而面帶愁苦。桌上的飯菜並不可口,但吃飯的人卻都吃的不緊不慢感覺滿足,一家五口人坐在黃昏的院子裡熱熱鬧鬧的吃飯。明明是簡陋的住房和粗劣的飯菜,卻讓小三心裡升出無限美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