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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誰在哭泣

侍女為阿木圖倒上酒,酒香瀰漫,身體漸暖,腦海中卻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出她的臉,擁抱的渴求越來越強烈,心卻越來越冷,越來越疼……

分明她就在眼前,他還是如此思念。正因這幾乎將他湮沒的思念,他才不敢上前啊……擁抱過後的冰冷……他害怕。

做錯事情的人是她!是她給了他承諾要嫁給他,可卻辜負了他的信任,再次離開!這個女人應該被殺,死不足惜,可他卻……在害怕。

怕得連順從自己的心意把她從地上拖起來緊緊抱住都不敢。

他甚至不敢問魯忻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怕自己會心軟,會心疼,會萬劫不復。

就彷彿做錯事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阿木圖摟住侍女肩膀的手指不由加重,引起一聲驚叫。

那驚叫出聲的侍女抬頭看見阿木圖陰沉的表情,嚇得立刻跪下,乞求寬恕,“王,奴婢知錯!”

阿木圖愣了下。這侍女不過是這樣就知道跪下認錯了,為什麼寧夏就是不知道?

其實……他可以原諒她對他大叫大吼,可以原諒她三翻四次從他身邊逃跑,甚至可以原諒她如此讓他心慌心痛!只要她的一句話啊……

別說是企求或低頭,就算是高傲地“命令”他收留她,那麼即使他再害怕再彷徨,也會答應的。

除了放她走以外,只要她想要的,他全部都會答應!

可她不但不請求他原諒,還用如此固執的方式與他抗爭。

阿木圖的眼神穿過在廳堂中跳舞的舞女,直直盯住寧夏,沉默無語,一時間,空氣都緊張地凝結了起來,悠揚的絲竹之聲恍惚間成了冷場的笑話,挑撥著空氣中那緊繃的弦。

坐在席下的洛平川抬眼看了下阿木圖,暗嘆一口氣。原來這所謂的宴會,全是為了鍾寧夏一個女人而設。

匍匐在地上的侍女以為阿木圖的沉默是她所惹的,嚇得腦袋快低到地上了,一動都不敢動。

許久,阿木圖才說:“求朕,朕就原諒你。”

侍女一怔,雙手放地上,以宮廷的最高禮儀,額頭磕在自己手上,顫抖地說道:“奴婢冒犯皇上,罪該萬死,請皇上念在奴婢真心誠意悔過的份上,原諒奴婢這一次,日後奴婢一定盡力讓皇上開心,不再惹皇上生氣。”

侍女說得悽悽哀哀,聽者無不心軟,卻都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侍女是哪裡得罪了皇上。甚至是說這番話的侍女,她自己也沒有明白她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惹得皇上這樣不開心。

“你說要讓朕開心?來試試看怎樣讓朕開心。”阿木圖收回停留在寧夏身上的目光,轉移到侍女身上。

“那……奴婢給皇上跳個舞?”侍女顫抖地說。

“恩。”阿木圖手撐著腦袋,以舒服的姿勢斜靠在躺椅上,目光沒有焦點地望向遠方。

池塘裡蕩起了漣漪,漸漸有了水聲,雨下下來了。

那名侍女和著樂聲和絲竹聲翩翩起舞。阿木圖不開口,樂師不敢停,音樂不停,侍女也不敢停。她一直跳啊跳,跳到手腳已經麻木了,跳到小雨下成了大雨,跳到自己也記不清楚自己跳了多少曲,阿木圖還是沒讓她停下。

阿木圖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眼光迷離地盯住階前跪著的寧夏。

雨打下來,很快溼了她的全身,可是她還是保持著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姿勢,如果不是看到了她在顫抖,他或許會以為這個女人根本沒有生命!

她還能堅持多久?她還打算要堅持多久?

她不知道對他侍女說的話其實是在對她說嗎?本來他是要打算狠狠懲罰她,可現在只要她求他啊!只要她開口了,他一定會原諒她!

還是說,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就在阿木圖沉吟的時候,寧夏忽然撲倒在地,軟軟地倒下,彷彿生命都被抽走了一般。

阿木圖眼瞼一顫,裝做無意地慢慢站起來,在席間眾將詫異的眼光中,向臺階下走去,嚇得侍女停止了快要麻木的舞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樂聲也噶然而止。

可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穿過侍女,步伐越來越快,眼中只剩下一個人……

掩飾不了了,手指骨捏得發白也剋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了。

萬劫不復他也認了,反正胸腔裡那顆心早就回不到過去了,既然沉淪了,就不要指望還有藥可救了吧!

離她越來越近,心中那最柔軟的地方被刺得生疼生疼,可……不就是疼麼?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樣的疼痛沒經歷過!不去在意就好了……

“寧夏?”他在她面前停下,單膝跪下,手抖了下,才抱起她,不管天上落下的雨,也不管她身上的泥水髒汙。

她的冰冷和蒼白讓他心驚,緊緊抱在懷裡,對一旁的內侍說:“快……傳御醫!”

他的聲音打著顫,情緒的失控明顯到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發現。廳內一片鴉雀無聲,直到阿木圖的身影消失在眾將面前。

議論聲漸起,洛平川在心裡嘆氣。任何事,只要一與鍾寧夏有關,阿木圖便不再是從前的那個阿木圖了。

宴會就這樣莫名其妙散了,洛平川起身向阿木圖的寢室走去,門外的守衛沒攔他,他站在門口,隱約可以聽見裡面的談話。

隨軍御醫恭謹地說:“王,這位小姐是……中毒了。”

洛平川一驚,四周安靜得可怕,只聽得雨聲嘩啦作響,不知道是否也在唱著悲歌。

半晌,阿木圖才開口:“還……有救嗎?”

御醫道:“這是常見的毒,毒性不強,解毒本來不難,可是……這位姑娘體質虛弱,氣若游絲,又因淋雨起了低燒,臣只能盡力,不敢保證。”

洛平川怔了怔,望著雕花木門,心中沒來由一陣酸澀。

御醫開了單子出門抓藥,退出房間的時候看到洛平川嚇了一跳。而這時洛平川恰好從敞開的門口看見,阿木圖靠在床上抱緊著了寧夏,像失了魂一般望著前方雙目沒有焦距。那曾經綠寶石一般炯炯有神的眸子黯淡了下來,清晰地浮現了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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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一道閃電打下來,瞬間劈亮了整個庭院,和洛平川白皙如玉的臉龐。

洛平川站在門外,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天空,雨滴飄進走廊,打溼了他月牙白鑲銀邊的印花長袍。

他問守在廊口的侍衛,“你有沒有覺得,我不應該做將軍?”

看守侍衛一愣,沒想到將軍會跟他說話,更沒想到將軍會跟他說這樣的話。

洛平川見他發呆,兀自笑出來,搖了搖頭,“不該做將軍的,老天給了平川一介書生的外表,又何苦非要做武將?”

甩了甩水雲袖,他自嘲道,“迂腐書生,多好,多好啊……是書生的話,就能做自己想做,說自己想說,然後被人用所謂‘現實’、‘不現實’的理由罵迂腐……為何沒人用‘迂腐’形容將軍呢?迂腐將軍……迂腐將軍洛平川……呵呵呵呵……”

侍衛被嚇得不敢介面,長官的心意真是難揣測啊,莫不是,洛將軍喝多了?

洛平川茫然地望著天,漆黑,卻可見雨滴反射出屋內微弱燈光而落下的千針鋒芒。

今天這是怎麼了?

洛平川伸手接了些雨,回頭對一侍衛說,“去,把魯忻叫來。”

十分鐘後魯忻邊系著衣帶邊過來,問:“將軍深夜找我有急事?”

“你發現鍾寧夏的時候,是什麼情況?”洛平川退了一步入廊,他的衣衫已經微溼。

魯忻怔了怔,笑了,宴會他也參加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看見了。

“她和一個逃兵在一起,為了抓她,那個逃兵掉下山崖去了。”

“逃兵?”

“是的,身上穿著軍裝。”魯忻笑得很冷,“我處死一個逃兵,將軍不會怪罪吧?”

洛平川看了一眼他,疲憊地搖搖頭,“只要王不怪罪。”

“為什麼?就因為一個女人?”魯忻冷言一出,洛平川停下腳步。

“一個女人?”洛平川輕笑,“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契沙王,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大局與邦什交惡,還表現如此失態!”魯忻轉過身,對著洛平川的背,說,“將軍,這仗還打不打了?”

洛平川猛地回頭,厲聲道:“這話不該你說!魯忻,軍人的職責是服從!你沒有資格質疑!”

魯忻笑,“將軍,每一個契沙人都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吧。為了這場戰爭我們都付出了多少代價!那麼好的機會就為了一個女人毀了!”

洛平川沉默了一會,搖頭輕嘆,“魯忻,你跟了我有六年了吧。”

“是的將軍。”

“除了王,你見我服過誰沒有?”

魯忻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想了想,搖頭。

洛平川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那我告訴你,那個女人,我折服了。”

魯忻愣住了,見洛平川要走,忙問,“為什麼?!”

洛平川背對著魯忻,說,“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做到她這樣,沒有……曾經我和你一樣,覺得她是禍水,甚至想殺了她,可後來……荊棘城一戰後,我想,天底下能站在我們王身邊的女人,就只有她了吧……”

所以對阿木圖來說,拿她換了天下,也是值得的……

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是他的話,也會這樣選擇。

那一夜,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打在窗前的芭蕉葉上,就像神在哭泣。